不单是周瑜注意到了个中关窍,孙策亦是如是,但他不肯告知大乔实情,只是每日编些理由,唬了她不许出门。大乔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下便更是日日待在家中,专心将养两个孩子。
曹操与袁绍在北面激战正酣,孙策暗地练兵,预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事,是日,他正在城北军营练兵,从东方欲晓到日暮西斜,一刻未停,忽听手下人来报:“主公,府中二公子急报,说孙小姐今日一早出门去布庄了,一直没有回家,老夫人焦急,派人去寻,听人说小姐被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掳走了!”
校场内喊杀声如故,孙策的心却顷时挂在了嗓子眼,千防万防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然是孙尚香,他唯一的亲妹妹。
孙策来不及交待军务,便披上红绸披风,唤来大宛马,随来报之人向外赶去。
不知怎的,明明已是初春杏月,却赫然飘起了鹅毛雪片,洋洋洒洒,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北城门处,蒋钦与周泰正奉命追踪孙尚香的踪迹。孙策飞驰而来,与他二人并行。蒋钦与周泰拱手一礼,孙策摆手道:“虚礼免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得到消息后,就带着人在城里城外找,根据目击的乡亲们的口供,分别在米店、布庄、城隍庙附近见过小姐的身影,最后一次便是见他们出了北门……”
孙策脑中迅定位,竟惊异地现,这些地点的连线组成的是一个“卍”字,这一瞬,孙策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呼地涌上了脑子,他不顾一切地驰马,顺着官道一路疾驰,他头戴紫金缀玉冲天冠,身穿黄金龙鳞元护甲,披着绛红色绫罗披风,手执无穗十二锋银枪,背后还交叉背着一对双刀——七星刀和古锭刀。
飞雪如故,积雪更深,虽是雪原,大宛马的度却丝毫不减,似乎觉察到今时今日非比寻常,需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过片刻,就将蒋周二人远远落在了身后。
蒋钦与周泰的马虽非宝马,却已经是寻常战马中上佳的。若他们都无法追上,那挟持孙尚香之人所骑必是日行千里的良驹。而当世若论谁的马最好,非吕布的坐骑赤兔马莫属,可吕布早已在白门楼伏诛,难不成,此事与曹操有关?
不论对方是谁,眼下要做的唯有追上去,将尚香夺回,再将掳走尚香的贼人正法。追着追着,雪地上出现了一串马蹄印,孙策赶忙挥鞭更急,沿印记疾驰追去。
天色愈昏,孙策一路向北追赶,已到了丹徒境内。此地濒临长江,江边有渡口,过了江,便是曹操治下的广陵地界。孙策越怀疑此事是曹操搞鬼,心中的忧虑更加重了几分。
忽然,前方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孙策一下松了神情,愈加快了打马的频次。再往前便是大路转弯处,继而是一段冗长的“之”字形的下坡路,山下的渡口亦朦胧可见。孙策拐过此处,从马上探头向山下看去,果然见两名道士服饰之人正载着尚香遁逃。
五百步、三百步、二百步……孙策凭借着瞬间的加逐渐缩小了距离。可前面的贼人似乎也察觉出后面的追兵,度也陡然变快。
孙策明白,对面既然将赤兔马都带来了,必然是有着万全的准备,此时渡口接应的竹筏怕是已经靠在岸边,准备蓬蒿一撑就将孙尚香拐带过江。他屏息凝神,摸了摸胯下大宛马的脑袋:“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接下来得辛苦你了,父亲便安葬在不远处,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看着尚香有危险,只这一次就是拼了命也要给我赶上去,好吗?”
似是听懂了孙策的话一般,大宛马喘着粗气打了个响鼻,硬是保持着最快的冲刺度,向前面的蓑衣人追了上去。眼看着对方已经近在五十步内,孙策直望向马上那人,但见尚香被用带子缚在其身前,头耷拉着随着马上的颠簸晃动,生死未知。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孙策操起长枪,对那人大喝道:“贼人哪里逃!”
前面便是渡口,论距离,此人就算再快,待下马之际也会被自己追上,按理说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可此人却依然执着地御马狂奔,并不理会孙策分毫。孙策正奇怪时,却见那人果真将马在江边勒停,可江边上却并没有什么竹筏或小舟在等着他。与此同时,江边的芦苇中突然现身二十余名身着蓑衣的刺客,皆全副武装,弯弓搭箭对准了他。
孙策顿时明白了,这根本不是要将尚香拐过江北去做人质,而是一个专为刺杀他而设置的陷阱。
那道人调转马头,丢掉斗笠帽,拔出腰间的短刀,横在了仍在昏迷中的尚香的脖颈间,不是别人,正是长木修,而他身边的枣骝色高头大马,头呈兔状,耳似狐形,颈如飞鸟,脊如龙骨,正是赤兔马。
孙策见此,不敢妄动,立即勒停了马,两伙人就这样对峙着。
“没想到丞相为了杀我,连吕布的赤兔马都借给了你。想要我孙伯符死,直接写信来便是,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何必要牵连我家小妹?”
长木修冷哼一声道:“今日此地没有赤兔马,更没有丞相的事。唯有许贡之子与其门客,在此复仇罢了。”说着,他命人将许贡的小儿子推了出来,但见他不过十六七上下,手中拿着弓箭,却吓得直哆嗦。
“你,朝他放箭。”长木修命令道。
箭头上微微滴下紫色的液体,想必亦涂有怪鸟之毒。许贡的小儿子颤颤巍巍地张开弓,想要瞄准孙策射箭,可一箭射出,竟偏出一丈远。孙策见此,哈哈大笑,对长木修道:“知道你是张梁之子后,我就明白为何你想要置我与死地。十年前,我父亲的死,怕也是你们黄巾余党所为罢?”
长木修冷哼一声道:“是又怎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每个人都是如此。你不也因此,把于吉杀了吗?”
孙策反驳道:“你说错了。我杀于吉,是为天下人而杀。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危害世人,抢人财物,奸淫民女,难道还要留着吗?”
长木修睨着孙策,满面不屑道:“我并没有抢人财物,奸淫民女,我只是报仇来的。”
“好,既为报仇,当与尚香无关。把我妹妹放了,我这里,要杀头也好,要射箭也罢,随你。”
长木修冷道:“别以为你可以骗过我,长枪在手,我怎知你会不会配合?”
孙策立即扔掉了银枪。长木修又道:“还有身上的。”于是孙策又扔掉了背上的七星刀和古锭刀,这两把一把是孙坚攻破董卓时缴获的,另一把则是孙家祖传的宝刀。孙策举起双手,对长木修道:“现在可以放了我妹妹了吗?”
长木修冷笑了一声,随即松开了孙尚香。孙尚香仍在昏迷之中,被人猛地一推,即刻如软面条一般重重摔在了地上。
“尚香!”孙策赶忙上前查看,却未料到长木修突然宽袖一甩,一支浸了怪鸟之毒的飞镖如闪电般像孙策飞来。孙策一躲,这毒镖却仍擦着面颊飞过,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主公!主公!”不远处传来周泰与蒋钦的呼喊声,长木修听得此音,即刻招手示意同党,一架竹排从隐匿的芦苇荡中驶出,载着长木修、赤兔马和那几个刺客一道渡江而去。孙策无心再去追,忍着剧痛晃着怀中的孙尚香,不住地唤着。可还唤不到几声,孙策便两手一软,倒在了孙尚香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长木修下的麻药力道渐消。许是在睡梦中听到了孙策的呼唤声,孙尚香醒过来头一句话,便是“哥哥”二字。可当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只见自己正身处荒郊野外的雪地,而她的身侧,孙策倒在血泊之中,早已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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