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星洲心里不快,眉头微皱,再次强调:“机会只有这一次。”
老皇帝面色如霜,波澜不起,“朕也说了,不准出兵。”
“......”李星洲皱眉,心里火气淤积,越演越烈,“腊月我必须出兵。”他认真的说。
“朕说过不许!”皇帝毫不让步。
“不急不急,慢慢商量嘛,慢慢来,慢慢来......”汤舟为一脸堆笑,连连劝解。
话到这种地步,李星洲也不会退让,因为机会真的只有这次:“我是京北转运使,京北路出不出兵我说了算。”
“朕是当今皇上!”皇帝一拍桌子,有些愠怒。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回答。
“什么将在外,朕就在这,朕在这命令你不许出兵!”皇帝冷声道。
“皇上要调外将天经地义,但请出圣旨,中书翰林拟写,皇上勾画,门下通审,尚书举行,那我自然会听从。”李星洲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混账!”皇帝骂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王爷的意思无非是事情都要和规矩,有章程才行,并无它意啊......”汤舟为吓得满头大汗,连忙打圆场。
“你是将吗?”皇帝看着他:“你是天家血脉,皇家后人,朕要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这是......家里事,不是什么家国天下,朕不准你出兵,就是不准!”
李星洲觉得他无可理喻,就好像自己装备优势准备上去开团,后面都是只会发问号的队友,他也知道不能对皇帝发火,只能忍住胸中火气,拱拱手道:“我先去吩咐下人安排食宿,你们喝茶。”
“这些小事叫管事安排就是。”皇帝面无表情的道。
“这里不是皇宫,我府里没有管事。”李星洲说,然后行礼退了出去,只留下脸色不好的皇帝,还有不敢插话的几人。
来到屋外,深吸口气,胸中火气才散去一些,这时天空又慢慢下去了雪,他招手叫丫鬟,开始安排众人住宿,皇帝、皇后自然要住主院,那里本来是他住的,现在也要搬出来。
然后随行的何昭、汤舟为、卫离等人也不能太过寒碜,毕竟都是朝廷大员,府里的东西不够,他只能绞尽脑汁一一想,然后吩咐人去采买。
本来要是在王府,他都不用动手,严毢还有诗语自然会帮他准备妥当,现在没人帮他处理琐事,才感觉其中不易,他又想诗语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
等到回去,一定要深入交流下感情。
安排好这些琐事,又回去正堂看了情况,王通带着皇帝还有何昭、汤舟为、卫离他们参观凸碧山庄,皇后则拉着何芊去屋里说话了。
李星洲踩着积雪,慢慢登上西院三楼回廊,从这能看到大片江州,即便是冬日,往来不在少数,有人马喧腾的感觉。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时江州是另外一番模样,人烟稀少,街道脏乱,纺织街那边,有时还有全身赤裸的尸体,任由瘦骨嶙峋,饿到半死的野狗撕咬而无人理会。
市集上天天有衣着破烂,变卖家产之人,只要出价,他们就卖,从不讲价.......
那是三月前的江州,与现在不同,鸡犬齐鸣,冬日也盖不住繁华热闹,身着皂青服,裹着后皮甲,扛着火漆棍的衙役两两成排,踩着积雪巡逻街市。
这些出自他之手,是他的杰作,情感总是双向的,百姓感激爱戴,因为他救了这个地方,可对于对于李星洲而言,这地方是他重建的,有他的心血和骄傲。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接触得多,也太明白,几千亡命徒汇聚一处,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李星洲不想这个千疮百孔,好入容易回归正轨的地方再次毁掉,不知有多少人遭受苦难,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人颠沛流离。
可他相信自己的知识,他有超越这个世界千年的知识积累,那就是他的
他不曾想,像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也会为百姓忧心,“我投胎的大概是个好人吧......”李星洲自言自语:“只是一开始没发现。”
.......
“哼,越来越不像话,连朕也顶撞朕!”后堂里,炭火暖和,皇帝脸色十分不好,皇后为他沏茶,然后也坐下来,他刚在王通、何昭等人陪同之下逛了园子,年纪大,受不得风寒,所以就让福安送他回来了。
皇后一边沏茶,一边道:“陛下,又怎么了?”
皇上不满的将之前被李星洲顶撞的是说了一遍。
皇后听着不插嘴,待茶沏好,递到皇上手上,才开口道:“他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虽年轻气盛着急一些,也是想为陛下分忧啊。”
皇上不说话。
皇后继续道:“那孩子想得多远啊,就是妾身也想不到,幽云之地,可是几代先皇夙愿,正如星洲说的,此时不除祸患,来年就会牵连北方出兵。”
“朕自然知道。”皇上开口:“可朕是天子,为定江山社稷也打过仗,不只他才打过,也知道冬日出兵,风险极大,特别是大雪封山,人马极易疲乏之时。
不说打仗,茫茫雪原,稍不留神就会迷失路途,积雪倾压也十分危险,辎重粮草难以接济。若他有五千人或者更多,数倍于黑山贼众,朕自然会让他去。”
皇帝一脸严肃的说着,说到这,皇后也无言了,因为她向来是最爱护自己孙子的。
“哼,他是有能力,胆识过人,可却看不清自己身处何位,他是天家血脉!朕只血脉!”皇上说着摇头:“天家血脉就要懂爱惜自己,王者不仁,普通人命能算什么?
他这么急着去,就是将普通人看得太重!他天生是天家皇孙,就是万人之上,万人之命何足挂齿,这条道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皇上说着喝了口茶,皇后安静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屋里炭火哔啵作响,她才到:“臣妾其实明白皇上心思,孩子还小,总想护着,以前都是臣妾在护,这次轮到皇上了.......”
“朕不是护他,只是气他糊涂。”皇上面无表情的反驳。
皇后点点头,接着说:“可今日见那孩子,不过才过去三个月,却不同许多,忍不住感慨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眨眼就变样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最快,也想得最多,可有些事终究不是我们这些长辈能替他们安排的。”
皇后说着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前,看院中白雪:“皇上能替他安排与王越孙女的婚事,得旧臣保护。又借梅园诗会的机遇逼何昭嫁女,得新臣爱重。
皇上这么安排,他几乎毫无忧虑了,便是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也能逍遥一辈子。
可是皇上,有些事我们终究不能替他,他怎么想,他怎么做,他自己想要的,我们没法替代,也没法安排,没摔过的孩子跑不快啊......”
皇帝沉默下来,皇后看门前雪景,也不说话。
“平日都是你娇惯着他,怎么现在......”
“现在他已经不是孩子了陛下,星洲今年就要娶妻,他已经虚岁十七了。”皇后说着面露慈笑,感慨道:“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陛下和我都老了,有些事便是不想放手也只得放手了。”
若是别人,给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可她是吴皇后,与陛下相伴一生,历经诸多波折,又有蜀中天府之国为后盾。
皇上也慢慢起身,走到门前,小院雪景正好:“朕......是有些怕了,十年前被吴王围困京都,朕也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
就是因为老了......林王承安染疾早逝;潇王承社为朕战死;昱儿胸无大志,游手好闲;至于承平.......你看他做的那些事,在看看他那些蠢手段......
朕是想多看看,只有他还能看看,江山社稷,天家祭祀,不能绝在朕手中,否则便是千古罪人,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皇帝轻声道:“怀萱,朕冷。”
皇后轻轻拉住他干枯如柴枝的手,双手捂住。
“天地无情,怎么会不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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