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七海扬明 > 章四一七 民族理论

  裴广平瞪大眼睛看着奔马,问道:“奔马,你是突然疯了吗?”

  对于自己这个拜把子兄弟,裴广平多少是了解的,因为文明的碰撞和性情原因,奔马的思维是相当跳脱的,考虑问题也不像是在传统环境之中长大的自己那样,受到条条框框的控制。

  但裴广平怎么也没有想到,奔马会生出这样一种奇怪的想法,除了疯了,裴广平找不到其他一种解释。

  奔马诧异:“这怎么了,战争本就是各族之间进行全面交流的最佳方式,仇恨只是一方面,纠葛和羁绊也可以成为永远。”

  “该死的,你最好把你鼻子下面的这个坑闭上。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我是你的拜把子兄弟不假,却也是帝国中央政府派遣此地的总督,我代表着帝国,你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你真的是疯了......。”裴广平立刻对奔马怒斥起来。

  在他看来,印第安人与帝国之间进行战争绝对是一个蠢到不能再蠢的办法。因为从帝国拥有北美封地之后,不论是出于政治目的,为了压制欧洲族裔而拉拢本地的印第安土著,还是为了地方安定和贸易发展,亦或者附和国内和平、平等等先进的、文明的思想潮流,封地内,不论文职还是武将,都努力维持着与印第安人的友好关系。

  事实证明,这是双方都乐意看到的。

  但这不代表帝国与印第安人之间就只有友好,没有其他。因为这种政策只是在北美封地,而北美的帝国领土,可不只有封地。

  早在前帝国时代,帝国就开始对北美进行殖民扩张,那个时候,是以公司的形式进行的。而美洲公司抵达北美之后,迅速与北美洲西海岸的印第安人发生接触,而双方之间多以冲突为主。

  帝国开拓者得到了印第安人的土地、人口等等一切,北美西海岸的印第安人,人口很少,文明程度非常低,根本不是帝国开拓者的对手。也就是那个时候起,北美的印第安人被迫融入到帝国的文明之中。

  当然,现在的美洲公司辖地已经不存在了,帝国二十年前后,北美改制,变成了北美行省,那个时候,北美有四十多万人,又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发展,尤其是裕王经略美洲之后,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全面向帝国开放,北美行省一跃成为了帝国的新窗口,来自帝国各地的移民纷至沓来。

  在帝国二十二年的时候,北美行省人口就超过了五十万。

  对于帝国的海外行省来说,五十万是一个门槛,这是一个海外行省的基础人口,一般来说,只有达到这个标准,才能建省。而由这个基础,每增长一定人口,在议院之中就多一个代表。

  而到了帝国四十五年的今天,北美行省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一百五十万,以北原和金州为核心地区,都已经达到了建省的资格,北美行省也就变成了两个省。

  现如今,西海岸的印第安人已经完全融入了帝国体制之中,在那里,印第安近乎完全成为了一个少数民族,大量的印第安人在城镇区域与帝国人口混居在一起,在乡村也是如此。当年发生的一切,在帝国官方那里都在淡化。

  但对于奔马来说,这种例子的参考性不大,虽然双方民族融合了,但那是强制性的,并非自愿性质的,而印第安人在西海岸两个行省都没有得到应有的政治待遇,至少两个省在帝国议院中的代表,就从未有过一个印第安人。

  显然,如果奔马要挑起一场战争,就要把这块疮疤揭开。这种事,就好像地上的一泡屎,在那里一点味道没有,若是挑起来,那就臭不可闻,也是难以收拾了。

  但是奔马所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现在帝国内部,民族关系虽然谈不上完全融洽,但整体上还是非常不错的。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既有帝国相对成熟和平等的民族政策,也因为帝国的民族构成,毕竟国族占据了人口的绝大多数。

  当然,在帝国这些少数民族中,总有几个刺头找麻烦,或者相互找麻烦。

  比如信仰天方教的几个民族还是有些格格不入,比如人口最多的少数民族朝鲜族,总是不服蒙古族得到的政治地位,但蒙古族却认为那很合理,毕竟在帝国大陆方向的开拓之中,以蒙古族为主的游牧民族立下了汗马功劳。

  裕王西征,就是一场现代化的长子西征,区别只是,那些擅长骑马的家伙,手里的家伙事多了一杆火枪罢了。

  裴广平越说越生气,完全就是认定奔马这个家伙在没事找事,他内心已经盘算,自己是不是要先发制人,把这个家伙控制起来,让他清醒清醒。

  而奔马越听越迷糊,他忽然打断了裴广平,说道:“你等一等,冷静一下。”

  “这是能冷静的事吗?奔马,你现在拥有帝国国籍,说难听点,你的想法就是叛逆。而且你去了一次申京,帝国上下对你观感极好,你若是做了那种事,对得起全国人民对你倾注的情感,对得起皇室对你的恩遇吗?”裴广平对奔马说道。

  奔马忽然大吼一声,如同炸雷一样,把裴广平吓的后退两步,手不由自主的伸向抽屉,那里的文件夹下,藏着一把手枪。出身勋贵子弟,公子哥裴广平面对奔马这样半截铁塔的身材,不用枪是肯定搞不定的,而裴广平还觉得,自己那把左轮枪能搞定这个大块头么?

  “闭嘴,你听我说,你误会了,我说的战争,不是印第安人与帝国之间的战争,是印第安人与欧洲人之间的战争。”奔马大吼道,除了用提高嗓门的办法,奔马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让裴广平停下来听自己把话说完。

  裴广平讶异:“啊.......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呀,我还以为你突然疯了呢。”

谷穐</span>  “是你魔怔了吧,总督大人。哪里有我这样的人,一边把族内少年送到大西洋城,一边还要对帝国宣战?”奔马真是又气又笑,他也发现,裴广平似乎对战争这类话题非常的敏感,以至于听到自己没有表达清楚的一句话,就先入为主的加以斥责,回想刚才裴广平的话,分明就是想把战争扼杀在摇篮之中。

  而这恰恰就是裴广平的目的。北美封地建立之后,一共就两代总督,前一任总督主要就是实行的军事管制,以维持统治,维护稳定为主。而裴广平接替他之后,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发展经济。

  这既是封地百姓所求,也是他的个人前途所系。到了裴广平这个年纪,已经是准备大干一场,光宗耀祖的。毕竟他的父亲裴元器现在帝国重臣,帝国内阁的实际控制着,被称之为隐相。

  裴广平尴尬笑着,重新给奔马沏茶,说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这段时间有些神经质了,你不知道,现在封地正在改革经济,重组贸易,就怕地方治理上出事,别说战争了,就是边缘或者内陆地区的一点冲突,都让我寝食难安,也要小心处置。”

  一壶新茶放在了桌上,裴广平继续说道:“奔马,你继续说,印第安人和欧洲人的战争,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奔马说:“这是我在申京发现的一种现象,当然,未必是全部的事实,却是我这双眼睛所能看到的。我认为,印第安人与帝国之间,可以效仿满洲、蒙古等民族与帝国之间的关系。”

  在奔马的东方之旅启程的时候,他满脑袋想的是怎么证明自己,怎么把那位心仪的姑娘娶到手。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国语都说不利索的家伙,学国语还主要是为了泡妞。

  那个时候的他对帝国并不了解,一直到与越来越多的帝国人士接触后,他了解的才深入起来。因为一开始就有着强烈的民族情感,所以奔马就一直注意这方面的事。

  在他看来,印第安人的信仰没问题,肤色没问题,融入帝国这个民族大家庭是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的。尤其是在对帝国历史了解之后,奔马就发现,蒙古与满洲两族,在历史上都曾统治过传统汉地一段时间,与国族之间仇恨非常大,相比之下,印第安人与帝国之间的那点冲突,只能算是毛毛雨。

  而现在呢,蒙古和满洲两族,不仅已经成功融合到了帝国民族大家庭之中,而且是其中重要一员,虽然以往的仇恨,在民间仍然时不时的被提及,但在帝国官方的宣传中,那就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而两族得到的政治地位,更是让帝国其他所有少数民族所嫉妒。

  造成这方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太上皇时代的战犯管理和改造制度,而不是进行大屠杀。这是民族和解的第一步,而第二步则是民族解放。

  奔马发现,国族对蒙古与满洲的态度尚有负面的,但蒙古人和满洲人对国族的态度却很正面,原因很简单,当初太上皇横扫天下,可不是征服游牧民族,而是解放这些草原牧民,把他们从奴隶主手中解放出来,给予牛羊和牧场,而外藩改制之后,所有的牧民都得以翻身,游牧民族的最后一点奴隶制残余被横扫一空。

  翻身的牧民,自然帝国政府心存感激。

  但官方对两族的正面宣传和官方层面上彻底的民族和解与民族融合,却是因为裕王西征。

  那是一场成吉思汗式的西征,大量的骑兵以牧民为后勤,横扫亚欧大陆的腹地,从横扫哈萨克草原、纳河中之地,再到进攻俄国,最后瓜分克里米亚汗国,在这场大陆战争中,帝国国族组成的禁军和部分陆军技术部队,往往只是辅助作用。

  真正占据兵力优势的,是以满洲为代表的渔猎民族和蒙古为代表的游牧民族。而在拓展土地之后,帝国各族人民都在向西迁移,但最为主动的也是这两族,漠北数十万蒙古人一年之内迁移到哈萨克,一度让漠北成为无人之地。

  可以说,与中原汉族争锋数千年的,边墙外的少数民族,用一场为帝国开疆拓土的战争胜利,完成了加入帝国的‘入股’,这是原始股,日后不可分割。就好像两个世仇家族联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可以提,但离婚是不可能的,因为孩子不能分,家产更不能分。索性家产属于孩子,旧事随着老人的死,埋进土里也就算完事了。

  这两族与帝国国族之间的融合相当复杂,但在奔马看来,极为简单。只要印地安人为帝国立下功劳,那帝国就肯定能接纳印第安人,这是官方的,主动的接纳。

  而印第安人与帝国之间有什么共同的敌人吗?北美大陆上残留的,却不被帝国欢迎的欧洲族裔,就是唯一的选项。

  刚刚因为一个误会,对奔马斥责个没完的裴广平,听到奔马的理论,立刻大笑起来,心道这真的是人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奔马来之前,他正在和希拉克那群人谈欧洲族裔的事。

  他的办法就是,为了控制欧洲人的增长,就要促进这些人移民海外,但欧洲人在海外提供拉力是不够的,毕竟人都是贪图安稳的,谁也不愿意去未知之地,更何况,那些海外殖民地都是热带,与欧洲后裔聚集的温带和亚热带地区的气候差异是很大。

  而对于这些欧洲族裔来说,气候的改变比任何疾病都让人控制,往往可以要去一半人,甚至更多人的性命。

  “你怎么了,又怎么笑了?”奔马见裴广平笑个没完,疑惑问道。

  裴广平说:“奔马,你这个想法很好啊,与我不谋而合。”

  “战争只是一方面,我需要做的还有非常多,而且战争也不是想要发起就能发起的,更不是我想发起就能发起的。”奔马生怕裴广平出他难以接受的要求,主动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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