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仍然觉得您对蒙古人过于优渥了,虽然实封满达海之后,国内没有多大的舆情动荡,但已经有人说,您优待胡虏苛待汉家了。”许汉风提醒道。
李明勋站起身,舒缓了一下紧绷的肌肉:“其实很简单,第一,汉奸永远比外贼更为可恨。第二嘛.......,这种态度其实很复杂,但有第一条就够了,足够驳倒那些人了。”
见许汉风有些失望,李明勋说道:“你与同僚制定的那些政策肯定能用上,但不是现在,有一件事,你立刻去办,那就是从俘虏里挑选一些人给他们战马干粮,让他们把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然后宣告四方我对于蒙古各部的态度,时间很紧迫,我们与满洲争夺蒙古部众,越快越好。”
许汉风施礼之后,便是去办了,这个时候,裴成义也是进来,他问道:“殿下,听闻您在准备西征的事情?”
李明勋点点头:“当然,清帝逃往了归化城,大量的蒙古部落在那个地方,我们不能坐视他们收拢这些部落去漠北,虽然通过承认蒙古贵酋利益和尊崇黄教,我们在争夺蒙古部落上与满清处于同一起跑线,但必要的军事压力还是要给的,其实什么政策都没有你在巴林桥的这场大胜重要,所以必须西征,到草原腹地耀武扬威一番。”
“那让末将随军吧。”裴成义连忙请缨。
李明勋摇摇头,走到地图前说道:“不,击败了满蒙各部的你此刻在这片草原拥有绝对的威信,我需要你镇守此处。你看地图,漠北南下漠南,还是走兴安岭这条道路最为便捷,沿途水草丰美,便于大军行动,我需要你亲自镇守经营此地,现在防止漠北满蒙敌军南下,未来由此北上征伐。”
李明勋的手在周围划拉了一圈,说道:“现在我们手中有超过四百个直辖佐领了,外加上新旧归附的蒙古部族,佐领数量会超过八百五十个,这几日我也看到了,没有经过准备和适应,陆军的士兵不太适合在草原长时间的作战,更不胜任长途奔袭,所以此次西征,除了近卫骑兵师随征之外,还包括巴特所部,辽东和吉林的藩兵,再有就是要归附的各部蒙古,我会让他们一个佐领抽三十名精骑兵随征,杂七杂八算下来,有两万五千骑,满清仓促之间绝对拿出能对抗的力量。
等蒙古部落招抚完毕后,外藩各部会迁徙到科尔沁草原,新编的直辖佐领一半暂时安置到辽东,其余的佐领全盘交由你指挥,修筑城堡、运输物资、存储军需,此外还要侦查漠北,招抚各方,这个夏秋季,你需要的就是稳住这片区域。”
李明勋示意裴成义坐下,让人给了他一杯茶,解释道:“裴成义,你和其他的陆军将领不一样,你并不是纯粹的将军,你在永宁做过阿海的副手,经略辽东的时候也展示出了治政的才华,领军与治政两样你是兼备,在我麾下,这是独一无二的,只有把草原暂时交给你,我才会放心。
你要知道,辽东地广人稀,北方尚未平定,合众国能给你的支持实在有限,西征河套是很简单的事情,但经略草原却很难,西征之后是平定传统汉地,至少两三年里,千里草原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领袖,除了你,我还能信任谁呢?”
正当李明勋筹划西征的时候,一支部众正沿着泥泞不堪的草地西迁,天空上飘荡着雪花,地上却是泥泞冰凉的雨水,穿过草原、戈壁和沼泽,进入了肥美宽广的乌兰察布大草原,举目望去,天上是一片雪白,地上却是暗黑一片,黑白交错之间,则是越看越远的地平线。
这似乎是一个小部落,人和牲口排列城了纵队,一路向西,风越来越大,把冻雨往人的脖子里灌,隐藏在泥土中的岩石和水洼是马匹的敌人,所以前进的速度不快,未免掉队,骑兵们把马拴在一起,用皮帽子和皮革蒙住口鼻,一个骑兵赶到一辆大车前,对着里面大声喊道:“主子,主子,前锋接触到了索尼大人率领的骑兵,正在赶来。”
车里塞满了皮子,布木布泰原本抱着惊慌失措的皇帝在休息,却被外面的声音惊醒了,小皇帝睁开眼睛,立刻钻进了布木布泰的怀中,喊道:“是汉人打来吗,是汉人打来了吗?我们都离开他们的城市里,怎么还要追杀我们?”
说话间,玄烨的声音中夹杂了哭音,布木布泰紧紧抱住玄烨,安抚了两句,对车外喊道:“让车队停下休整一下吧,索尼到了,直接让他进来就是。”
小半个时辰,这支科尔沁的余部在背风的干燥山坡扎下了简易营盘,支起了帐篷,被寒风摧残的牧民选择和牲口挤在一起,以减少三发热气,索尼钻进帐篷的时候,嗅到的是没晒干的牛粪发出的臭味,还有奶香和肉香,此刻令人作呕,再看太皇太后,依旧斗志昂扬,但年幼的皇帝此刻脸色极为难看。
“奴才护驾来迟,请主子恕罪。”索尼跪在了地上。
在当初逃离京城的时候,布木布泰就与索尼兵分两路,她与遏必隆一起去科尔沁,归拢周围的部落,沿着兴安岭去呼伦贝尔,而索尼则带领部分满洲兵、大部察哈尔和部分科尔沁人到归化城一带,收拢这里的部落,沿着翁金河去漠北。
“别讲那些俗套礼了,这里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在巴林桥失败的消息你应该知道了吧。”布木布泰扔给索尼一张羊皮垫子,问道。
一路西逃,未免遭遇不测,布木布泰让绕开大路,不接触沿途部落,毕竟这是穷途末路的时候,能相信的只有索尼,其余一概不值得信,但这也让布木布泰不了解巴林桥战后的情势。
“情况很不好,巴林桥之战后不久,东番李贼率领精骑出现在了那里.........。”索尼盘腿坐下,第一句话就让布木布泰差点跳起来。
“什么,李贼出塞了!”布木布泰惊呼,在安静下来之后,她说道:“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索尼非常同意:“是啊,山东大胜,江南平定,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横扫天下,劝降京城,去登基称帝吗,不去享受皇帝之位,却出塞远征,实在是可怕........。”
布木布泰微微点头,神色黯然:“看来,他不准备给我们收拢漠南部落的时间了,我想他会派兵西进,我们必须抓紧了。”
索尼提醒道:“太皇太后,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差,李贼不仅出现在巴林桥,还在巴林桥战场修造浮屠和寺庙,礼待喇嘛,并且宣慰各部,声言承认各部的领主权,但要向其效忠,出兵助战,而且,李贼还大规模放归俘虏,不光是东面的部落,据我所知,归化城周边的各部也有俘虏放归,他们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奴才不知道真假。”
“什么消息?”布木布泰问道。
索尼道:“有俘虏说在东番军中见到了被俘的先帝,还有朱明的永历皇帝!”
布木布泰立刻难以自制了:“我儿未死?”
“奴才也不知道真假,但捉的人信誓旦旦说那就是先帝。”索尼道。
布木布泰站起来,在帐篷里走了两圈,说道:“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时间,蒙古人素来畏威惧强,如今李贼承认其利益,他们定会降服,归化城周边也会如此,我们没有强军弹压他们,如果没有各部出兵,我们挡不住李贼的兵马,他肯定会西征的!”
索尼也早已意识到这个情况,说道:“原本奴才已经联络上了大部分的蒙古旗,超过六成的蒙古人愿意跟我们去漠北,但消息传来后,很多人不与我们联络了,包括察哈尔的阿布奈亲王,就连归化城银佛寺的僧人也拒绝了迁移的命令,现在情势非常危急,如今各部只是消极对待,奴才想,他们是要坐山观虎斗的,等李贼率军来攻,随时准备背叛我们,太皇太后,时间实在紧迫啊。”
布木布泰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没有巴林桥之败,索尼至少有一个夏天,甚至有一年时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李明勋率军赶到,别说带走蒙古部落,自己能不能逃走都是问题。
“索尼,不要管其他的了,你先把愿意去漠北的部落向北调遣,再用兵威胁其他,能带走一个旗就一个旗,别去碰察哈尔和归化城的部落,与他们交锋只会耽误时间。”布木布泰说道。
索尼说道:“主子,如今能弹压住察哈尔和归化城各部,完全靠我手中这支兵马啊,调遣走了,拿因为压制他们,压制不住,迁移部落又从何处谈起呢?”
布木布泰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和皇帝去归化城,有我们在,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奴才怎敢让主子们只身犯险?”索尼老泪纵横,跪在了地上。
布木布泰叹息一声:“都什么时候,还在乎这些呢。皇帝是必然跟着我的,你带上福全,我已经让皇帝封了他皇太弟,一旦出事,他就是继任之君。”
索尼含泪答应,只能去了。
索尼麾下兵马倒是不少,除了两黄旗的四千兵,还有土默特两翼旗五千兵,与其他蒙古部落不同,土默特当年相助林丹汗,在被皇太极平定之后,直接分了两翼旗,由满清直接设都统管辖,没有蒙古贵族,是直辖满洲的蒙古部,满清对土默特的控制力可是比对察哈尔之流强大的多。
在与索尼商定之后,不顾随军的满洲权贵叫苦叫累,布木布泰率领这支小军队一路向西,星夜兼程的赶赴了归化城,沿途所见,许多原本在直隶、山西边墙外的蒙古部落也是向那个方向聚拢,旁敲侧击之下,布木布泰至少清楚,虽然各部都有了心思,但眼下还没有一个主心骨,更没有敢做这个出头鸟。
到了归化城,布木布泰没有让行营进城,而是在城外驻扎下来,让各部首领来朝见新帝,而且是必须当晚前来,满洲皇帝是突然出现的,又强要众人前去朝见,显然是不给各部串联的机会,当晚,各部的贵酋数十个跪在了小皇帝康熙面前。
布木布泰扫视众人,知晓这是个各个击破的好时机,如果抓不住,那就无法整合这一盘散沙了,她眼睛盯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脸上,忽然呵斥:“多罗郡王固鲁,康亲王和议政大臣索尼早在一个月前就命你鄂尔多斯六旗前来归化城,为何只有三旗王爷在,你可知罪?”
骤然被问责,一众人等噤若寒蝉,固鲁也是满脸冤屈,他虽然是鄂尔多斯的族长,也是六旗中职位最高的,但平日管不住其他五旗,怎么能为这种事负责呢,但现在又不能以此辩解,毕竟那是满清制定的规矩,此刻的他唯有懊悔,当初还不如像其他三旗一样,拒不受命,就缩在黄河内围,等东番和满清分个胜负呢。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说的时候,察哈尔亲王阿布奈站出来,辩解道:“启禀皇上、太皇太后,鄂尔多斯三旗没有来,是因为他们早已有了叛逆之心,与东番媾和了,固鲁郡王几番想要与康亲王和索尼大人商议,都是寻不见他二人,其本想亲赴套内征讨,但却是被另外一件大事牵扯住了。”
布木布泰冷冷看了一眼察哈尔亲王,随口问道:“什么大事?”
阿布奈说道:“是长城内汉人之事,太皇太后知道,当年大清得天下,山西的八大皇商出力颇多,先皇还在张家口恩赏这些人,如今东番跳梁中原,公然宣布皇商为奸贼,八大皇商反抗无力,欲出塞继续为大清效力,却因关山阻隔,路有强徒,寻不见索尼大人之后,小王只得与固鲁郡王派兵接应,才是耽搁了征讨套内叛逆之事,请太皇太后明鉴。”
固鲁跪在地上,眼睛咕噜噜的转,他对什么皇商可是一点不知情,更不清楚察哈尔亲王为何帮助自己,思来想去,察哈尔部一直在辽西,自己在套内,没有交情啊,若论先辈,阿布奈的父亲还曾经夺自家祖宗济农之位,双方还有血仇呢。
“固鲁,阿布奈说的是真是假?”布木布泰问道。
固鲁连忙说:“是,察哈尔王所言非虚,奴才确实一直忙着接应皇商。”
“既然如此,今日便饶过你,你立刻传信各旗,让他们半个月内抵达归化城,不容有误。”布木布泰说道。
处置完固鲁,布木布泰还要再发作,阿布奈说道:“启禀皇上、太皇太后,小王还有下情回禀。”
“说。”布木布泰感觉阿布奈今日积极的很,只能见招拆招。
阿布奈看了一眼康熙,说道:“启禀太皇太后,小王眼前天子消瘦,神情不稳,实在痛心,想来是北狩期间,心情郁结,水土不服的缘故,天子年幼,不如让各部各旗的王爷贝勒们,派遣子孙到天子身边轮流侍奉,以宽其心呀。”
一众贵酋此刻戛然无声,布木布泰深深的看了阿布奈一眼:“也罢,就准你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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