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昏。
简陋僻静的小摊前,不知何时挂起了一盏昏黄黯淡的灯,火苗如豆粒般大,在风中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灭。
小摊摆在一条窄巷里,很奇怪,只因但凡会做生意的都不会挑这个地方,但它确实在这里。
可若是出了窄巷就会发现外面的老街上零零散散怕是有着不下四五座青楼妓院,老街两侧的石阶上还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些个被人顺手摸光了值钱物件的醉汉,有的更是被乞丐扒的连块遮羞布都没有,光着屁股,丑态尽露。
不远处,一个满脸胡子的矮胖汉子被人推搡着从一间“怡春楼”里赶了出来,听着好似是花光了腰间的银两,他踉跄的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趴,顿时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揉了揉磕的生疼的膝盖汉子狼狈起身,一双三角眼望向前一刻还在他身下承欢如今却满目鄙夷的女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之类的话,可被那五大三粗的打手一瞪,他赶忙缩了缩脑袋,表情僵硬的讪笑着然后赶忙狼狈逃也似的跑开,待离的远了些,这才回头“呸”的吐了口痰,然后一脸的败兴。
等出了那温柔乡,离了那女人的肚皮,他才记起来今天只顾着行鱼水之欢,连饭都忘了吃,如今被这冷风一吹,顿感饥寒交迫。
“咕!”
正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着,却是嗅到了一股异样的香味,让他不禁连连吞咽口水。“煮的劳什子?他娘的怎得这么香?”
他四顾打量,直到看见那阴暗的窄巷中一抹昏黄灯火后,这才停了下来,口水都快流出嘴了,嗅着那味他那还记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钱,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过去。
小摊老板看身形是个妇人,粗布麻裙只是低头的忙活着,双手上尽是厚厚的老茧,粗糙的像是地上那沟壑斑斑的青石板,满是沧桑洗磨的痕迹。
三角眼大汉只看到妇人那双手,眼中已露嫌弃厌恶,小摊不大,只支了两张木桌,摆了几条长凳,他自顾的寻了个凳子坐下,嘴里不耐的问道:“你这卖的是什么?”
妇人一直低着头,像是忙活的不可开交,她回道:“大爷,卖的是羊肉汤!”
“来一碗!”
越近,那味越是诱人,都快把他的魂都勾走了,他暗自吞咽着唾沫,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带,然后喊了声,心里更在同时盘算着一些个念头。
“乓!”
一碗热气腾腾的浑浊浓汤放在了他的面前,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那汉子都吓了一跳,可望着面前那扑鼻的香味,他却是连头都未抬,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实在太香了~”
大汉嚼着里面酥香嫩滑的肉,端碗喝着里面的汤,一脸的满足,一碗转眼见底,他嚷嚷道:“再来一碗!”
“乓!”
又是一碗。
浑浊泛白的汤汁上飘着油花和葱花,里面,切着零零碎碎的肉,大汉吃喝不停,呼哈连连。
可吃着吃着,快见碗底的时候。
“呕!”
汉子的脸上生出怒色,端着碗便走到摊前,里面,一颗发白的眼珠子正滴溜溜的滚了滚。“这是什么?”
“大爷,卖的是羊肉汤,这自然是羊眼啊。”
妇人仍未抬头,声音有些微弱。
“呸,大爷不爱吃羊眼,真他娘膻~嘭~”他将手里的腕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怒气勃发。
可忽然。
他的身子像是如遭雷殛般呆立在那,油光满面的脸一下就失了血色,白的像是抹了一层墙灰,因为前一刻他忽然瞥了眼旁边半掩半遮的汤锅里,里面,他好像看到了半张发白的人脸。
“大爷,你可是吃好了?”
阴恻恻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汉子一个激灵,待看清妇人抬起的脸后,他的身子已是抖若筛糠,一瞬间,头皮一炸,裆部散出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双眼瞪的滚圆,几欲脱眶而出。
小摊后面,站着的妇人正睁着一只独眼,手里原是提着柄头颅大小的剔骨尖刀,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满脸横肉,眼眶周围到半个额头都被一片青紫色的胎记覆盖着,另一只竟是只有眼白,哪有半点黑色,这哪是个女人,分明是个啖人罗刹。
如今她似在笑着,带着诡秘的狞笑。
而那妇人脚下,一具开膛破肚,被肢解的四分五裂的苍白尸体早已被烫了毛发,冲洗干净。一条条干瘦剔好的肋骨,简直就和皮包骨一样,找不出来几两肉。
汉子简直都快要被吓得昏死过去,嘴里直冒酸水,连开口惊呼的力气都散了个干干净净,全身都软了下来。
妇人也把汤锅全部解开了,里面一颗煮的发白稀烂的头颅正放在里面,一颗眼珠子连着血肉半吊了出来,另一边则是黑洞洞的窟窿,这竟然是颗人头,她搅动着汤勺。
“呕!”
这回,汉子是真吐了。
可一只粗糙如石的手早已扼住了他的脖颈,妇人那张可怖的面孔慢慢贴近,眼中现着颗黄豆大小的火苗,连同那片可怖胎记,像是在发光,她狞笑道:“大爷,既然吃好了,就该付账了!”
三角眼汉子早已被如此骇人场面吓得魂不附体,连话都说不出口,是眼泪鼻涕齐流。
他奋力挣脱了妇人的手,朝着出口连滚带爬的冲去,口中“啊啊”的喊着,可是竟一字也无法出口,原来,汤里竟然有哑药。
“呵呵!”
妇人冷笑连连,手腕一转,剔骨尖刀已是在手中提溜打了个旋,而后便已离了掌心的控制,直直飞了出去。
只听。
“噗嗤!”
尖刀已从大汉后背而入,自胸膛破衣冒出一半。
大汉踉跄着回头,身子摇晃了几下,便已“扑通”倒地,气绝身亡。
没过多久,尸体已是不见了,就连血迹也不见了,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有的,只有一个在幽巷里的小摊,挂着昏黄的烛火,响着剁骨切肉的声音。
……
夜,渐深了。
幽巷里,一个面容平静的披发青年许是嗅到了香味,慢悠悠的自老街转了进来,渡步缓行。
走到小摊前,他自顾的寻了张凳子坐下,问道:
“你这卖的是什么?”
妇人头也不抬的说:
“公子,卖的是羊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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