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秋水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苍白的几近透明,只有一双澈净漆黑的眼目睁着,与黑夜不分彼此。
他的屋子很僻静,远离了另外四人,孤零零的落在神侯府的黑暗中,无人知道他现在的变故。
事实上几个时辰前的那一战,他并非完好无损,天下第七最后反扑所催发的针雨,他几乎挡住了全部,可,几乎终究不是全部,漏了一根,只一根,而这一根淬着剧毒。
没有什么痛苦的呻吟与挣扎,孟秋水安静的像是冰雪雕成的雕像般,不似活人,只是静静地一个人疗着伤。
唯有他起伏无常,四溢乱窜的气息能表明他如今陷入了多么危险的境地,如同他内敛的性格,全被包裹在如此单薄的一具身体中。
“噗!”
隔空一指点出,角落桌案上的烛火已腾然亮起,映着孟秋水如今赤裸的上身,就见在左肩上,一条条鼓起如蚯蚓般发黑的血管以一个不起眼的针孔为源头四散蔓延了出去,离心脏不过几寸之距,可怖惊心。
针孔上面,一条中指长短肥大圆滚的水蛭晃了几晃,然后脱落掉在了孟秋水摊开的手里,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被其放在一木盆中。仔细一看,里面何止一条,这样粗细的水蛭足有七条,想来是吸了毒血的缘故,变得有些泛紫,模样看着很是渗人。
他的身旁还放着三个巴掌大小的玉盒,里面各有一条蠕动着的水蛭。这是他闲暇以百药喂养出来的,可惜时间尚短,只能吸出毒血,无法化去毒性,如今十条已去了七条。
孟秋水面无表情伸指捻起一条放在了伤口,本来不停扭动的水蛭一下子便安分的趴在上面,一动不动,唯有它那细长的身躯开始慢慢鼓起,泛着紫黑的毒血也渐渐淡去。
“可惜了!”
江湖还真是如履薄冰,时刻都得小心警惕。轻叹一声,孟秋水旋即又闭上了眼睛,浑身内力裹向那四散的毒血,往伤口逼去。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肩头的水蛭又已肥圆起来,然后自行脱落。
一夜无话,等孟秋水将最后一条水蛭取下,天边已是现出了抹鱼肚白,鸡鸣日升,远处农家隐有犬吠传来。
吐纳调息了一会,见伤口处流出的血水恢复了正常的血色,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取出一块布将起地上的十只水蛭卷起,走了出去。
令他意外的是院内的石阶上,盛崖余正静坐在那里,像是坐了很久,可不过一窗之隔,他竟然没有发现。
“你不用多想,我也只是刚起来!”不等他说话,无情就轻声开口,言语寻常至极,自顾的逗弄着肩头叽叽喳喳的鸟儿,看都没看他一眼。
孟秋水刚想说的话顿时被堵在了喉咙里,他淡然笑了笑,并无任何掩饰与不自然,径直走了出去。
只等他消失,无情的目光才偏了过去,有些隐晦。
……
琉璃塔顶。
“你发现了安家故意四散假铜币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捕神开口问着,语气很明显有种质问的意味。
孟秋水仿若未觉的温和道:“我只是觉得此事无关紧要,不必劳烦我们的人出手罢了,这样也能让他们更加相信我,毕竟我的身份很容易让人生疑。”
听到他的话,捕神的眼神很明显的阴沉了几分,但转念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
“你受伤了?和人交过手?”等他转过头来,眼中阴沉已极为巧妙的全数散去,带着些关切,不解疑惑的说道。
“没什么大碍,只是行功出了点岔子,调息了一晚已好的差不多了。”孟秋水又怎么会告诉他昨夜去了蔡府,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如今他手里有蔡京这颗棋,捕神已是无关紧要了,如此做也只是避免撕破脸皮,彼此难堪。
柳激烟此人权欲之心极重,仅从“神侯府”出现后他所做的一系列动作便能窥个大概,千方百计想要将其铲除,绝不允许别人染指他在京城的地位,权利,孟秋水若想要坐上“捕神”之位,靠他岂不是痴人说梦,如今也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
不过,若非到了一定必要的地步,他还不想与此人闹僵,或是成为敌人,因为也许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定“冷凌弃”乃至“神侯府”和“六扇门”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以他如今的实力,这样选择的风险太大,一步不慎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这也是他昨夜为何没有选择杀了蔡相,而是留下了他。
见孟秋水不愿吐露,有所保留,捕神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毕竟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只要对他的布置没有影响就好了。
他望向远处的天地风景,负手而立沉吟了良久才徐徐开口。
“韩龙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孟秋水追问道。
捕神面露凝重道:“昨天夜里被人发现的,死状极惨,外表完好无损,内里五脏六腑俱已成灰,像是被烧死的,浑身经脉骨骼更被惊人掌力尽数震碎,凶手内力定然深不可测。”
“而且,还被挂在了“六扇门”的大门上。”说到这里,他语带薄怒,面颊肌肉不停抽动。“此人根本就不将我六扇门放在眼里。”
停顿之余,捕神话锋忽转。“行了,你还是要时刻留意他们的变动,按时向我禀报。”
最后他还强调道:“包括安家。”
孟秋水点头应道:“我明白了。”
语罢,捕神整个人似已不愿再在这里多停留片刻,如老鹰般掠下了高塔,荡向远处。
“经脉尽碎,五脏成灰?”
“赤焰烈火掌吗?”
呢喃的出神中,天边红日升起,照在孟秋水苍白的脸上,将他一半轮廓罩在了朝阳中,透明的像是能看见肌肤之下的玲珑血肉,勾勒的分明清晰,如同天山上无数年未能化去的冰雪。
可孟秋水本来已归于平淡的表情突然笑了,他笑的就像是这刚生出的朝阳般,显得分外灿烂,璀璨辉煌,轻笑着自语道:“但愿到时候,你的死,不是由我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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