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地风雨飘摇。
老远孟秋水就看见一间孤零零的铁匠铺坐落在夜里,亮着泛黄的火光,在雨中忽明忽暗。
说是铁匠铺,但乍一看倒更像是个漏风飘雨的破落户,一个勉勉强强的栖身之所,就好像山野间的古刹破庙。
等他走进,才发现那火光是烧铁的炉子散出的,现在已快要熄了。
里面没人,看着隔开后庭的那道破烂布帘孟秋水并没有拨开的想法,而是随意的打量着铁匠铺里铸好的一些个兵器。
只是往日不曾察觉,也不曾来此,可今日一观他是越看越心惊,这里面竟然前前后后摆放着五十多柄剑,长剑,短剑,重剑,软剑,双刃剑,单刃剑,而且还有一些剑身如长蛇蜿蜒的蛇形剑,有的通体墨色,有的通体散着碧幽幽的冷光。
“咳咳,想不到今天刚开张就有客人上门,看来,明个老头子我的酒有着落了。”
正看的入神,他背后猝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听的孟秋水是悚然而惊,豁然转身。
原来那角落里有着一张躺椅,上面正躺着个悠哉悠哉的老头,白发稀疏,身形佝偻,像是在小憩。
可之前进来的时候孟秋水明明没感觉到有人啊,亦无气息。难道,自己碰到了所谓的高人?
也就在这片刻停顿的功夫,远处汉水江畔泊过来了一艘简单无比的篷船,只见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锦衣公子哥,玉冠束发,仪表堂堂。
替他撑伞的是一位身穿紫色广袖长裙的女子,紫纱遮面,唯一双星辰般的绝美眼目示人,灵气沛然,如夜空中的两颗星辰,这一看若是寻常男子绝对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二人不偏不倚,竟也是朝那铁匠铺走去。
以孟秋水两世为人的眼力绝对可以肯定这一对璧人非富即贵,而且还是那种位高权重泼天富贵的人。
眼神平常的看了眼他心中却有诧异,不过这并不关他的事。
伸指拨过那摆列的所有剑器,孟秋水轻声道。“都卖吗?价值几何?”
心中已经确定了这柳老头不是普通人,他便审时度势的再也没有别的想法,要知道一些过度的好奇心往往会惹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看着满屋子的剑器孟秋水却是记起自己两手空空。
而那进来的两人表现极为奇怪,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是安静的立在一旁,像是在等什么。
柳老头睡眼惺忪的嘟囔道。“一柄剑一百两,随便挑。”
“一百两?”
孟秋水一愣,贵么?并不贵,寻常铁剑不过十数两银子,再往上好点的差不多也能卖到百两的价格。
他目光移到一个布满灰尘放在角落里的巨大灰色重剑,怕是快比一人高了,这也一百两?
不过那柳老头既然说了随便挑,孟秋水便真的开始挑了。
可马上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看外表是一回事,入手又是另一回事。
第一柄剑,模样普通,与寻常铁匠铺的并无不同,可它有剑鞘掩身,孟秋水这一拔,只见在剑身出鞘的瞬间本已昏暗的铁匠铺赫然闪过一道令人毛发生寒的冷芒,一闪而逝。
好剑,即便是孟秋水这般不太懂剑的人都能看出来,这绝对是一柄稀世之宝,听说当世流传已久,有名剑十柄,乃天下诸国剑客梦寐以求之物,万金难求。
剑身只出鞘一半,孟秋水则是摇头归鞘放于原处,此剑虽好,却与他走的路子不符。
第二柄是两柄双手短剑,孟秋水自行略过,不过他的眼神在离开那两柄短剑后有了一丝微妙变化,其上竟有未干血迹。
第三柄是把单刃剑,剑身透着赤红,想来铸剑材质绝对非同一般,但他还是绕过了。
接着是第四柄,第五柄,第六柄……可惜,目中所及没有一柄是能让他心动的。然而,他扫视的目光终于停住了,停在了第二十九柄剑上,那剑与第一柄一般,亦是带鞘,通体狭长,剑柄乌青,形式古雅朴质。
孟秋水一握之下只觉一股沁凉冷意自剑柄传递而来,如坠寒潭。
也就在他握剑的一刻,那铁匠铺的柳老头翻了个身子,一直静立的一男一女,两人本来低垂的眸子此时也微微抬了抬,却不知是因那人,还是因那剑。
“铮!”
剑身出鞘,一道清悦剑吟蓦然生起,如珠落玉盘,如山泉滴落幽潭,化去了雨声,掩了风声,久久不绝。
霎时,剑身已全然出鞘,并无剑鄂,狭长近乎四尺,宽约有两指,与剑柄通体如一,竟是一块浑铁铸造,最神异的,是那剑身青莹若霜雪,寒气逼人,上面更刻有两个古老篆字,蝇头大小。
“青女。”
“挑好了?”
柳老头挠了挠自己鸡窝般的头发,从那竹椅上爬了起来。“一百两,概不赊账。”
“好。”
孟秋水长剑归鞘,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在摆架上,然后剑提手中走到门口撑开伞径直没入了烟雨迷蒙之中。
而等他走后。
那个锦衣公子也开口了。“价值几何?”
原来,他也是来买剑的。
柳老头懒散的回道。“一柄剑,三千金,只准你挑三息。”
也就在柳老头说完的刹那,那摆放着的诸多剑器竟是全部凌空而起,交错纵横于空中,如游鱼一般,悬而不坠,速度快的全然化作了流光急雨,难以分辨。
与孟秋水同样的问题,却是不同的回答,其中差距更是天壤之别。
那男子俊朗的面孔仍是平常,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剑起的瞬息,锦衣公子一直垂落在身侧比女子还要好看的纤长右手倏然探出,再落下,手中已握着一柄剑,正是孟秋水之前挑的第一柄。
“柳前辈要走?”
锦衣公子已没有再去看手中的剑,而是看向那个瘦的猴一样的邋遢老人。
无数剑器开始纷纷坠落,落地的瞬间便散作了一地铁屑,长剑短剑如此,软剑重剑也是如此。
“呵,少他娘的和我套近乎。”柳老头熟视无睹,这本就是出自他的手段,他看了看那锦衣公子哥手里握着的剑,也不过多点破什么只是语带嗤笑道。“不走?难不成留下来和这赵国陪葬?”
言外之意竟是说这偌大赵国快亡了。
锦衣公子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表情,不过就在柳老头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神开始生出了可怖的变化,如同出鞘的剑,有了骇人的锋芒。
“我的赵国,绝不会亡。”
他说完,便与同行的女子转身离去。
“噗!”
最后一缕火苗也终于灭了。
“呵,你的赵国,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铁匠铺里依稀传出一声其意不明的感叹,随后响起了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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