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破贼后的两日间,元徽完全处于忙碌状态之中,和谐军情,抚慰百姓,恢复秩序,安置俘虏,再加搜捕叛贼蠹恶。
冀州作为叛乱的策源地,上下被渗透得厉害,自然是叛贼份子的重灾区。仅信都城内,便有数十人被当作“叛贼头目”被拿下,州城官员几无遗子。加上辖境诸县的逆党,有名有姓者直接破百,这些人,或抓捕,或通缉,总之没有放过的意思。
有数量不少的俘虏证词,按图索骥之下,冀州境内与叛乱有所牵连者,陆续被拘押至信都。
信都的监狱设于城池西南,贴近瓮城。拾级而上,靠着瓮城垣墙,元徽神色平淡地盯着城下又一批被缉捕入狱叛党。
唐奉一也跟在旁边,有些奇怪元徽怎有心关心起那些当死之人。
扭头看了唐奉一一眼,元徽双手撑在墙垛上,以一种玩笑的语气问道:“唐将军,你说,此遭捕了这般多逆党,使囚狱无遗室。如此光景,后人著史立传,你我会不会被划入酷吏之属?”
闻元徽之言,唐奉一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古怪,摇头答道:“大都督说笑了,以您的身份,所立功业,春秋史上,定有誉名,岂有所损?”
说着,唐奉一神色有些沉凝的变化,垂头认真思量了一会儿,方才叹道:“倒是末将,不知将留何名。”
见其反应,元徽随口笑道,抬手拍了拍其肩膀:“日后的事,当如何风云变化,谁说得准。我不过随口话之,将军可不要多想了。”
唐奉一点了下头,表情倒甚至坚定,指着瓮城下的监狱道:“此间囚徒,尽是叛贼,既是叛贼,就当批捕议罪处置!”
嘴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元徽继续对着脚下的囚笼发呆。
唐奉一,应该是明白了元郎君的意思。此次叛乱,不管如何,马行慰等人都是打着匡扶大唐,恢复李唐神器的旗号行事。
眼下虽是叛逆,但有朝一日,皇帝退位,李唐兴复,那冀州的叛逆们便成为了忠良、复国先驱,是要追赠的。那样的情况,见识深远者,皆可预见。
而元徽与唐奉一这样的平叛功臣,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镇压革命的“反动派”,是该被打倒的。
唐奉一自是不提了,评价不会好。元郎君娶了太平公主,有这层身份在,当作另说。然而,在元徽的记忆中,太平公主最后的下场可以用惨淡来形容......
思虑深了,元徽不由笑出了声,眉宇间,透着强烈的自信:“元某,还得做点大事啊......”
“大都督何故发笑?”唐奉一见状,有点郁闷发问。
“笑可笑之事罢了!”慢条斯理地装了个X,元徽转向唐奉一:“冀州一行,此遭功绩,回都之后,将军当升个几级了吧。异日,也许该称呼一声大将军吧,恭喜唐将军了!”
“为国除暴击贼,是乃职守本分,敢有所图?”唐奉一答了句冠冕堂皇的话,显得倒甚谦逊。
“大都督,有河内王使者至!”二者交谈间,南门校尉趋步上城禀报。
“哦?这武懿宗前两日还在拖延行军,于魏博逡巡,这突然派人前来,却是有意思。”闻讯,元徽面露讶色,调侃似地对唐奉一说了句,转头看向校尉:“人在何处?”
“于关下暂歇而待。”
“将人带上来!”元徽随手一抬吩咐着,一副来了精神,要打发趣味的样子。
“是!”
唐奉一在旁,则低调了起来,从元徽的语气可以听出来,元郎君对武懿宗的态度,似乎并不是太友好。也许涉及到李、武之间的斗争,唐奉一并不打算有所表现。
没有等太久,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卫军军官登了上来,目光快速扫向元徽:“您就是元大都督?”
看他那模样,该是个中高级军官,看起来傲气满面的,言语却甚是谦卑。
其表现,却是有趣,元徽抱拳斜倚墙砖,淡淡道:“我就是元徽。你们河内王现在何处,武懿宗派你前来,所谓何事?”
元郎君语气神态极不客气,来使却不敢有所造次,低眉顺眼地拱手禀道:“回大都督,河内王已平魏、博、贝三州乱贼,今晨领兵自漳南发,请大都督,前去迎接......”
说到后边,来者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听其言,元徽颇感意外:“这武懿宗,还真是不客气啊!”
耸了耸肩,朝那来使摆了摆手:“本督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望着元郎君那不当回事的模样,来者小心地说:“大都督,河内王的意思,是......”
“怎么?你还有事?”元徽眉头稍皱,瞪着他。
脖子一缩,连连摇头:“末将不敢,不敢。末将告退!”说完,便忙不迭地原路返回。
“唐将军,你说武懿宗,领军北上不提前通报,现在派人来信都,这是什么意思?”元徽捋了下头上本就整齐的发髻。
唐奉一不答,元郎君又自顾自地说道:“是要给本督一个下马威?”
“末将,不便评说......”迎着元徽的眼神,唐奉一终于给了个反应,不尴不尬地回了句。
“哈哈......”元徽又笑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
虽然不怎么将武懿宗放在眼里,然其领军来,元徽还是派人前去迎看。结果,过了两个多时辰之后,武懿宗终于带着数万善后兵马到了。
为表礼数,还是于南关城楼下迎之。对面,武懿宗便当着众将的面,不阴不阳地朝元徽道:“九江郡公,元大都督?架子还真是大啊!”
看着武懿宗那趾高气扬的丑陋长相,元郎君心中只有“丑人多作怪”这一个想法。
“不知河内郡王,何处此言呐?元徽自认,一向以来,还算温良恭俭让啊......”元徽也不怵他,摊手道。
“元徽!你不要太嚣张,不要以为娶了太平公主,就敢对我们武家人无礼。你可不要忘记了,本王可是陛下的侄儿......”庸人三言两语便暴露了其本质。
元徽也懒得与这厮纠缠,说道:“冀州之乱初平,然河北各州,尚有余叛,需得朝廷大军剿抚。时局若此,军情为先,本督就不拘常礼为河内王洗尘了。”
“哼!”轻哼了一声,武懿宗当先越过元郎君就朝城中走去。
至州衙,武懿宗掏出了一封制书,朝元郎君宣告:“朝廷制,命本王全权处置河北诸州逆案叛贼......”
闻言眉头一扬,元徽终于知道,这武懿宗何来的底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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