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电视依旧开着,里面正放着一部抗日烂剧,跟汤山前一天来时的情形差不多。惟一的区别是,陈瑜生没在沙发上坐着,而是蹲在角落里收拾行李。
陈瑜生回头见汤山站在门口,尚未听清他的问话,先是大吃一惊,扔下手里的一双鞋,口齿不清地问道:
“我靠,不是让你跑路吗?怎么还在这里?”
汤山进入客厅,关上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声:
“我已经做了一回逃犯,不过还没出城就被人逮回来了。”
陈瑜生有点懵:
“逮回来了?警察就这么轻易放了你?”
汤怔怔地看着电视屏幕,过了一会,咬牙切齿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早知道是她杀的?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陈瑜生似乎还是没反应过来。这也难怪,一个街头流氓于自己别墅被杀,在这个小镇上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电视忙于报道大人物的行踪,还没来得及提到这桩小事。
而陈瑜生一天没出门,所以对汤山的遭遇一无所知。
陈瑜生又扔下手里的一只袜子,一脸漠然地问汤山:
“什么我杀他杀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汤山随手抓起沙发上的一件衣服,扔在陈瑜生身上,朝他吼道:
“周扒皮明明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承认?让我充当逃犯,却又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你究竟搞什么名堂?”
陈瑜生将自己扔在沙发里,有力无力地说:
“最初把我当凶手的是你,现在说我不是凶手的还是你。让你帮忙做一回逃犯吧,你却连城都没出便被抓回来了。你说你能干点什么?”
汤山将头埋在手掌里,喘息良久,最后抬起头,双眼依旧无神地看着电视屏幕,说话有点结巴:
“她自首了。”
陈瑜生一时没听懂:
“谁?谁自首了?”
汤山吼道:
“江素萍投案自首了。我想知道,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陈瑜生忽然像被蛇咬了一口,蓦地从沙发皮跳了起来,差点踢翻了茶几,对着汤山吼道:
“她这么快就自首了?”
说完,他在茶几和电视之间来回急走,嘴里喃喃自语:
“傻丫头,这个傻丫头,怎么能这么快就自首呢?”
说着说着,转向汤山,惨然道:
“她是因为你被抓而自首的对不对?所以警察才放了你。可是,她怎么立马就知道你被抓了呢?你为什么不把手机里的录音拿给警察,说凶手是我?”
一连串的问句,汤山不知先回答哪一个才好。他沉吟良久,仍然没理清思路,接着又陷入自责:
“昨晚我不应该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今早离开。她天亮的时候,一路跟着我到火车站,看着我被带上警车。所以,立马投案自首了。警察都还没来得及审问我。”
陈瑜生莫名其妙生出一股醋意:
“她果然对你一往情深。换成别人,她肯定下不了这个决心。”
紧接着又问汤山:
“她招了多少?有没有说钱的事?”
汤山一时怒不可遏:
“他妈的我怎么知道?警察审讯她的时候,我又没在场。”
陈瑜生仰头倒在沙发一角,嘴里又喃喃自语: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汤山怒气稍息,瞪着陈瑜生,问道:
“难道是你跟她合谋干掉周扒皮?我不理解的是,即便你需要钱,不管是借是抢,你一个人办就好了,为什么要拉上她?”
陈瑜生长叹一声:
“我没想到事情会搞到这个地步。否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找上她。”
汤山瞬间脸色惨白:
“你他妈的杀猪杀糊脑袋了?还真的拉上她去合谋杀人?但我还是想不通,她平常踩一只蟑螂都要惊叫老半天,你是怎么说服她跟你一起干这事的?”
陈瑜生将旁边的枕头砸在汤山头上,枕头弹了一下,掉到茶几上,枕头一角刚好击中摇控某个按键,于是电视画面陡然一掀,换了个台。
刚才的肥皂剧不见了,一个人对着话筒声厮力竭地喊着,不知是个什么节目。
陈瑜生怒道:
“你他妈的是个猪脑袋?我只是叫她帮我去借钱,不是让她去杀人的。”
电视画面闪了几闪,把汤山闪得清醒了许多,一瞬间,似乎想通了诸多关节,他身子往后一倒,脑袋像陈瑜生一样仰在沙发靠背上,嘴里也开始喃喃自语:
“借钱?你见过她跟周扒皮在一起,所以通过她去求周扒皮借钱?”
陈瑜生点点头:
“她一开始不愿意,说她跟周扒皮没那么深的交情。后来我跟她说了我妈动手术的事,她才勉强答应去试试。没想到电话一打,周扒皮就约她到家里去。”
汤山问:
“那晚去赌场,其实就是你们约好去拿钱的?可我怎么没见她的踪影?”
陈瑜生:
“你第一次上楼,她应该是躲在卫生间避开了。估计怕你产生误会。之后你上赌桌,她从后门出来,没人看见,接着又打电话约我出去,把三十几万全给了我。我当时很吃惊,又看她脸色也不对,想要问几句,她却没待我开口就急急离开了。”
汤山心想,难怪那晚回去的时候,陈瑜生莫名其妙地提着他黑袋子,想必那里面全是钱。只怪自己当时看到周伟良的尸体后,吓傻了,才对袋子麻木不仁。
汤山续道:
“所以当我第二次下楼,告诉你周扒皮已死的时候,你立马想到是她杀的?于是,你凌晨时分回到现场,关灯关门,为了延缓案时间;而在第二天,我闯进你家猜测你是凶手,你便将计就计,承认是你杀的,又出主意让我逃亡,而且最好能带上她。”
这回轮到陈瑜生咬牙切齿:
“没想到你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没办法说服她跟你一起走,而且就在火车站便被人抓回来了。”
汤山心想,全怪方莲那个死肥婆,报个假案,居然也能弄假成真。
汤山底气不足地问:
“你还真打算事后为她去顶罪?”
陈瑜生叹道:
“杀人应该是个意外。事情因我借钱而起,我绝不能让她背上个杀人罪名。”
汤山一时无话。此刻,恰好电视里开始播报本地新闻:
“今天早晨,在沙头洲的一栋房子里,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据悉,死者是房子的主人,名叫周伟良。法医初步鉴定,周伟良死于昨天凌晨两点到五点之间。死因是胸口心脏部位的刀伤。
“警方介绍,尸体于今天早上六点五十分被其妻发现,半个小时以后,一名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到当地派出所投案自首。
“据嫌犯供述,死者周伟良曾经追求过她,事发当晚,死者打电话约她到其住处聊天,直到深夜仍阻止她离开。在喝了过量的酒之后,死者周伟良将她摁在茶几上,意图强*奸。嫌犯在惊慌之下,摸到一把刀,并刺进周伟良的身体,没想到一刀致命。
“警方对现场进行了堪查之后,认为与嫌犯的供述基本相符。
“有关此案的其它详细情况,还有待于警方的进一步调查和披露。”
两人怔怔地瞪着电视屏幕,直到换节目了,仍然没有转头他顾。不知过了多久,陈瑜生对着屏幕自言自语:
“她没提钱的事。其它细节,应该都是真的。若不是周伟良动粗想强奸,她不可能持刀杀人。”
汤山忽然悲从中来:
“向周伟良借钱,你应该找我,不应该找她。”
陈瑜生怒道: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些没用的。借钱找你有屁用?你跟周伟良有仇,人家怎么可能借钱给你?”
汤山还是很悲伤:
“我手上有周伟良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以此交换,他一定愿意给我钱。”
陈瑜生一时觉得很奇怪:
“那是什么东西?”
汤山答:
“一盘残局的走法。”
陈瑜生气不打一处来,嗤笑一声:
“你他妈的脑袋进水了吧?一盘残局就能要到钱?”
汤山刚要解释残局的由来,以及近段时间以来,周伟良为了得到残局的走法,一直对他进行如影随形的跟踪。
同时,汤山脑子里又浮现凶案现场那一幕,他记得周伟良尸体旁边的茶几上,当时正摆着那盘“玉帛金鼎”。
想到这里,汤山蓦然灵光一现,失声叫道:
“不对,此案另有隐情。”
陈瑜生被他的嗓门吓了一跳,坐直身子骂道:
“你他妈的老是这么一惊一咋的。又想起什么了?”
汤山像应声虫一样答:
“那盘残局。”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陈瑜生一时没听懂,懵了一会才说:
“扯哪儿去了?”
汤山:
“我见到周伟良尸体的时候,那盘残局就摆在茶几上。”
陈瑜生应道:
“那又怎么样?我回到凶案现场关门关灯的时候,好像也看到茶几上有一盘棋。”
汤山拍着巴掌道:
“你看到了,但没动过那盘棋对不对?”
陈瑜生怒道:
“你神经病,我动那盘棋干什么?”
汤山吸了口气,慢慢道:
“刚才的新闻你也看到了。江素萍供述说,她被周伟良摁在茶几上试图强*奸,她惊慌之下摸到一把刀捅在周伟良身上。也就是说,当时茶几上肯定没有棋局;即便有,也一定被弄得混乱不堪。可我见到棋局的时候,却摆得整整齐齐,一子不差。”
陈瑜生似乎听懂了一点点,不再发怒,愣了一会,喃喃道:
“心脏中刀的周伟良不可能去摆棋子;失手杀人后的江素萍,更没心情去摆棋子。那么,茶几上这盘棋从哪儿来的?”
汤山又道:
“关键还在于,警方事后堪查现场,认为江素萍的供述基本符合事实。换句话说,警察并没在茶几上发现棋局;否则,他们会认为摁在茶几上强奸之说,是个谎言。”
陈瑜生又是发愣,愣了一会才道:
“对呀,那么棋局又哪儿去了呢?”
汤山叹道:
“暗中摆棋和撤棋的,不可能是江素萍。因为那盘残局名叫‘玉帛金鼎’,普天之下没几个人知道怎么摆。”
陈瑜生满脸狐疑的问道:
“也就是说,还有另外一个神秘人物去过现场?”
汤山点点头:
“有两种可能,其一,杀死周伟良的不是江素萍,而是这个神秘人物。”
陈瑜生想了想,不置可否,又问:
“另一种可能呢?”
汤山满心恐惧地说:
“其二,此人处心积虑地去凶杀现场摆残局,是专门摆给我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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