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见鬼的礼物?桂永浩一片懵然。
桂永浩还是不明所以。
他根本不知道这位傲慢的英国大使在说什么。
塞顿上校给现在的英国乔治六世国王送了什么礼物?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
不,应该不是的,塞顿上校虽说算是号人物了,但是和英国国王还差了不知道多少,他有什么资格给国王送礼物?国王陛下又有什么必要去对他表示感谢?桂永浩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从逻辑上来推断,应该是有什么更高层级的人物,借由塞顿上校经手,给英国国王送过礼物。
通过维罗妮卡-赫洛娜女士给的记事本,他对塞顿上校的生平多少也有点了解了——
从战争结束时算起,塞顿上校来到日本担任元老院的联络官不过一年多而已,而他之前当然也并非是无名之辈,相反,他在战争期间也担任了元老院派驻在军队的联络官,并且多次在欧洲执行任务——当然,具体任务,维罗妮卡是不可能写给他看的了。
从这一点来看,有什么大人物通过塞顿顺便给英国王家送出礼物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可是哪怕考虑到这一点,他还是不知道大使到底在说什么,所以只能尴尬地含混了过去。
“如果能够得到陛下和殿下的欢心,那就最好了。”
大使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如同鹰隼般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扫过,一下子让桂永浩感到有些不自在。
“看来你有点心神不安?没关系,年轻人,我们每个人都是从懵懂无知的状态成长起来的,别紧张。本来我是准备感谢一下塞顿的,结果他现在已经不在了,那就顺便跟你提一下吧。”大使耸了耸肩,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祝那家伙在天堂安息——如果他有机会进入天堂的话。”
仅仅在一句话,一个表情之间,朗格里爵士就将英国绅士刻薄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得出来,他一点也不为狼人的死而感到悲痛或者惋惜。
桂永浩目视着大使离开的背影,心里则觉得有些紧张。
他知道自己今天参与的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场合,而不仅仅是无聊的应酬而已,他所碰到的每一个人,听到的每句话,都有可能带有别的意味,所以他愈发心虚,生怕自己漏掉了什么。
这个奸猾的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主人?”背后的呼声,将桂永浩从忐忑不安的状态当中拉了出来。
“怎么了,朱夜?”桂永浩转回头去。
“不用担心。”朱夜平静地看着他。
接着,她温凉的手,触摸到了他的手上。“会没事的。”
这种安慰虽然空洞,但是对此刻的桂永浩来说,却犹如是一剂强心针,让他陡然精神一振。
是啊,最差能差到哪儿去呢?大不了任务失败,最后要头疼的也不是自己啊。
帮魔女是情分,没做成事也怪不了自己。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同样微笑地看着朱夜,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嗯,一定会没事的。”
走廊上走过的客人们纷纷对他们侧目而视,毕竟一个穿着礼服的东洋人和一个女仆握着手,实在不像是在这里会发生的场面,但是桂永浩却没有在意他们,松开手之后悠然大踏步经过走廊来到了主会场当中。
大厅很宽阔,而且看得出来特意改建过,布置得相当奢华,大厅的中间被清空,似乎准备作为舞场,而角落里面的桌子上放满了水果食物和酒杯,同时还有乐队在演奏着音乐。
悠扬的音乐声在大厅当中回荡,一群西洋人面貌的客人们操弄着各色不同的语言谈笑风生,时不时地还互相碰杯饮酒,让人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已经跨过了万里重洋,来到了欧美。
这是使馆区的盛会,属于战胜者们的盛会,自然在里面看不到什么东洋面孔。
桂永浩带着朱夜,漫步在西洋语言的洪流当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边的动静,但是很可惜,在场的人们大多数都是职业的外交官,他们都衣冠楚楚,礼节备至,想要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什么异常来实在太过于困难了。
桂永浩现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魔女并没有他什么更进一步的指示,想要从这群人身上找出什么机密的影子来实在是千难万难。
因为有些焦躁,他感觉有点口渴,所以走到了一个桌子旁边,顺手拿起了一个装了葡萄酒的酒杯,喝了一口酒。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感觉手臂上被重重撞了一下,手里一抖,酒杯里面的酒顿时泼出来了一些,洒到了他的手上和衣袖上。
“爱米丽!”正当桂永浩猝不及防之下,他又听到了后面的一声急促的呼唤。
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发现刚刚撞到了自己的是一个小孩子。
准确来说,是一个女童。
她大概只有到他胸口的身高,身上穿着紫色的连衣裙,一头金色的头发,眼瞳介乎于淡蓝色和银色之间,皮肤白皙细腻,简直犹如是一个洋娃娃一样。
而此时,这个孩子正怯生生地看着他,仿佛就像是个闯了祸的孩子一样。
“excusez-moi?……”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声音也很清脆婉转,想来应该是在道歉吧。
哇,简直没有什么缺点了。
长大了一定是了不得的大美人吧。
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桂永浩刚刚的怒火顿时就消褪了,毕竟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嘛……
“没关系。”他用英语回答。
就在这时候,走在小女孩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然后满面歉意地看着桂永浩,用英语对他道歉。“对不起,先生,非常不好意思……小孩子总喜欢到处乱跑,请你谅解她的冒犯。”
“哦,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桂永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请不要苛责她了。”
一边说,他一边从衣兜里面拿出手绢,擦拭了一下手中的酒液,而朱夜走走到了他的旁边。替他整理了一下袖子。
“容我介绍一下,我是法国大使馆一等秘书,皮埃尔-杜梅纳,这是我的夫人奥棠丝。”他指了一下自己旁边的妇人,接着,他又指了指这个孩子,“这就是我的女儿爱米丽。我们今天原本是想要带她过来透透气的,真没想到她一过来就到处乱跑,给你添麻烦了。”
“excusez-moi。?”小女孩儿又怯生生地对桂永浩说了一遍刚才的话,看来平常的家教非常严格吧,懂得礼数。
“我夫人和女儿都不懂英语,她是在跟你道歉。”皮埃尔-杜梅纳秘书为女儿解释。
“没关系,不要再道歉了,小姑娘。”桂永浩温和地向她笑了起来,“好好去玩吧。”
在他的笑容之下,一场小小的风波也就此平息。
“我们干一杯吧,先生,庆祝我们克服了这一点小小的不愉快。”皮埃尔-杜梅纳从旁边的桌子拿过来一杯酒,同样笑容满面地看着桂永浩,“干杯!”
“干杯!”桂永浩也再度拿起了酒杯。
在碰了杯之后,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了隔阂,干脆随意地攀谈了起来,而他的夫人和女儿则走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休息。
“在这里看到一个东洋人可真的不容易。”皮埃尔-杜梅纳打量了一下桂永浩,“老兄,你是做什么的?居然会被他们允许进来。”
“我……我是为占领军司令部服务的,所以他们给我这样的殊荣。”桂永浩回答。
“那你应该是为他们做了不少贡献了,为你再干一杯!”皮埃尔-杜梅纳又拿起了酒杯,和桂永浩碰了碰杯。
又喝了一大口酒之后,皮埃尔-杜梅纳长叹了口气,“老实说,在离祖国万里之遥的地方工作,真是容易让人心情郁闷,我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说服夫人允许我带女儿过来,不然我真怕受不了这里的日子了。”
“你的女儿非常可爱。”桂永浩发自内心地说,“我想她应该给你带来了不少安慰。”
“是啊!说的太对了!”一提到女儿,皮埃尔-杜梅纳似乎就来了精神,“我这辈子经历了太多倒霉事,还进过战俘营,但是只要有了这个女儿,我就可以认定自己是最走运的父亲了……哈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笑,脸色有些发红,似乎有点不胜酒力的模样,本来他的英语就带了点口音,现在更是模糊不清。
战俘营……桂永浩想起了什么,然后就没接茬了。
法兰西在战时被德国人打得惨败,就连国土都被暂时占领过,这个疮疤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国耻,某种程度上还是禁忌,他喝高了这么乱说,桂永浩当然不可能那么不知趣,非要在人家面前去揭这种疮疤。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都是平常的家常话。
不得不说,这位皮埃尔-杜梅纳秘书是一位相当风趣幽默的人,而且因为在各地担任外交官的缘故,见识十分广博,所以说话妙趣横生,和他天南海北的闲谈,桂永浩也心情放松了不少,一下子都快忘了自己来到这里本身的使命。
就在他们攀谈之间,朱夜恭敬地侍立在主人的身后,一言不发。
当然,她的注意力却没有因此而降低,一直都在大厅当中四处搜索,不放过危险的痕迹。
因为刚才的风波,她下意识地多注意了一下那对母女,不过此刻她们两个人正在一起用法语聊天,虽然听不懂是在说什么,不过朱夜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正当朱夜准备观察别的地方的时候,从小女孩儿手腕上闪动的细小光线,突然落入到了她的眼帘当中。
如果是常人肯定注意不到这种微不可查的辉光,但是敏感的朱夜并不一样。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似乎是个宝石手镯。
按理说一个小孩子戴上手镯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不过短短的一瞥却让她对这个手镯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微不可查地移动了一下,借着黯淡的灯光惊鸿一瞥,又看了看女孩儿藏在袖子下的手镯。
好像什么地方见过一样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呢?
朱夜在脑海当中急速搜索。
吊坠!
从维罗妮卡-赫洛娜女士那里要过来,然后给太融寺华宵戴着的吊坠,就给她带来过这样的感觉。
虽然一个是手镯,一个是吊坠,形状和用途完全不同,但是却给了她差不多一样的感觉。
那吊坠是维罗妮卡用来遮蔽自己气息的道具。
不对劲……
朱夜马上凑到了正在谈笑风生的主人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谈兴正浓的桂永浩转过头去看着面色凝重的朱夜。
然后突然,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大厅里面的灯全都灭了。
接着,他脚下的地毯骤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哀鸣,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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