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逼近,西线战场的先锋部队,从十万营开始,大规模的在金陵城外南郊集合。
在应天城外高筑的将台之上,朱元璋亲自为大军誓师,恭祝凯旋,并正式任命朱振为西线全军的统帅,同时委任常遇春、徐达为副帅。
在很多文臣看来,这简直就是应天最豪华的阵容。
在最高层上,有应天最战功赫赫的朱振、徐达、常遇春,这三位都指挥过战役级别的指挥官。
此外还有赵德胜、杨景、康茂才、余通海、郭兴、傅友德、朱沐英、常茂、盛庸、戚斌、张兴祖、韩徵,超过三十余员中高级将领。
别看先前余通海在淮安敢跟朱振叫嚣,待朱振拜帅的那一刻,余通海再也不敢在朱振面前跳一下。
别说他不敢跳,他的后台胡家早就教会他如何做人。
随后全军开始开拔,十万营在前,淮安水师、军山卫、天雄军在后,辅兵携带大量的物资、兵器,缓缓朝着西线战场逼近。
一艘艘战舰从应天出发,押运着物资和兵员先一步出发。
“简直就是噩梦啊!”
在脑海中回想着不久之前在将台上的那一幕,驾驭着战马走在队伍前方的朱振,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按照常理,担任副帅的将军,都会在誓师之后主动与主帅会晤,说通俗点就是表示一下态度,加深一下两者的关系。
然而,朱振从大军开拔之后足足等了两个时辰,都没有等到徐达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亏朱振之前还抱着或许事情没有预想的那么糟糕这种侥幸心理,但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开局不利啊。
朱振无奈地叹了口气。
突然,但听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侧传来,由远及近,朱振下意识转过头定睛一瞧,这才发现那是一名传令骑。
而且从甲胄的样式来看,是天雄军的传令骑。
会是徐达大将军派来的人么?
朱振暗自嘀咕着,同时手勒了勒缰绳。
而此时,那名传令骑已策马转到了朱振身前方,抱拳说道:“伯爷,将军命小人前来传话,请伯爷手下的军山卫和淮安水师加快赶路。
按照眼下的行程,等到了西线,战斗都结束了。”
……是嫌军山卫行程太慢了么?
朱振望了一眼自己麾下的军队。
说实话,他也想加快行程,可问题是。
此番为了攻打大汉,他鼓捣出好些战争兵器。
但朱元璋船只少,船只小,能运送的物资和兵员非常有限,很多东西都需要自己亲自押运。
不可否认。
这些战争兵器至少是目前世上领先水准,唯一的弊端就是沉重,比如像拆分成数个部件的火炮、重弩、连弩车等等,都是需要马车来驮运的。
然而,马匹在东吴亦属于战略级资源,哪怕是劣等的驽马,朱振也凑不出足够拉车的数量,因此。
无奈之下只好让一部分军山卫士卒拉车。
似这般行程,能快么?
“麻烦你回去跟徐达将军说一句,军山卫驮运着此战需用到的新式兵器,因此才拖累了行程,望将军多多体谅。
朱振和颜悦色地说道。
那名传令骑漠然地点了点头,抱拳一鞠,旋即拨马离开了。
而此时,朱振身边有一位身穿着皂青便服的年轻文官,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以及一支笔。
只见此人用嘴里的唾液润了润笔尖,提笔在册子上写上貌恭而心不服几字。
朱振眼角余光瞥见了这名文士的举动。
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册子上的那几个字,心中忍不住苦笑起来。
“眼睛够尖的啊。
朱平安。”
不错,这位穿着皂青便服的文士,便是朱振他岳丈,特地派来监察他的人,亦是这支部队的监军,朱平安。
朱平安微微笑了笑。
他当然听得出来朱振方才那句话中带着几分挖苦的口吻,闻言笑着说道:“伯爷恕罪啊,国公令下官详细记录伯爷您与徐达将军的……事,不分巨细,这要是搞砸了,下官进入御史台混吃等死的夙愿就破灭了。
朱振一听有些奇怪,不解问道:“朱大人不已经是御史了么?”
朱平安摇了摇头,解释道:“虽说一只脚已迈入御史监,但目前下官还只是候补官。
因此……不敢疏忽啊。”
“喔。”
朱振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里所售的候补官,其实说白了,就是临时工的意思,因为朱元璋刚刚开始命令刘伯温搞这一套,其实现在的东吴已经有点自立为王的意思,很多部寺都有越矩的地方,只是战乱时节,没有人说什么。
而宋天子对于朱元璋有没有什么实际上的约束能力罢了。
朱元璋心存大志,早有称王称帝的想法,这御史台就是他称帝道路上的一把利刃,作为新设的御史台,其权柄非常大,具有监察百官的只能。
更要命的是,御史台直接对朱元璋负责,这就杜绝了有人用权势去威胁他们,以至于如今,应天已有人逐渐将御史台摆在另外一个国公眼线,即锦衣卫的地位。
而事实不止如此。
事实上,御史监的权利比锦衣卫还要大,毕竟锦衣卫现在是毛镶坐镇,很多事情相对比较克制,而且很多事情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而御史台一旦发动,很多时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最为恐怖的是,其中的文官,虽然职务不高,但是性格倔强,颇有几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正因为权柄超然,因此,御史监在提拔御史人选时格外严格,除了才学与品德外,还要考虑其家门情况,只要有犯禁违法的亲戚,就会被剔除出去。
总而言之,能当上御史的,无一不是那种家世清白、根正苗红的读书人。
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审查筛选太过于严格,使得御史监目前明显人手不足,目前主要工作就是在朝中喷人,不,是弹劾一些官员的不端作风。
不过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暂时还无力深入调查什么国内的隐弊。
当然了,日后可就不好说了。
闲着无事,朱振向朱平安询问起御史监目前的工作进展,借此打发时间。
没想到他们正聊着,方才那名传令骑又折返回来了。
“启禀伯爷,大将军命小人前来传话,若是军山卫不能加快行程的话。
不如就在此分别,由将军率领天雄军先行一步赶往西线,伯爷在后方徐徐向前即可。”
“……”朱振闻言皱了皱眉。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因为军山卫的行程的确太过于缓慢。
还是徐达因为帅位旁落而心中不满,但是后者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希望分兵。
不愿意跟着朱振慢悠悠地赶路。
怎么可能让你率军先行一步?
否则我去西线做什么?
朱振皱眉思忖了片刻,颔首说道:“本伯知晓了,会叫军山卫加紧赶路的……麻烦你回去转告大将军:之后几日,军山卫将协同天雄军一同对大汉开战,本伯以为两军需要磨合,而一同行军,亦不失为是磨合,相互了解的途径。
希望大将军以大局为重。”
“是。”
那名传令骑拨转马头离开了。
望着此人离去的背影,朱振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军出发这才多久?
副帅就要求分军……明明大明此次只集合了十几万部队,可人家陈友谅已经四五十万大军了,这压根就是困难模式的战斗,可是更难办的是,没想到还未开打,己方军中便闹出不合,这简直就是噩梦级的开局啊!朱振疲倦地揉了揉眉骨。
忽然,他心中一惊,转头望向身旁的御史朱平安。
果不其然,朱平安已再次掏出纸笔,将方才这一幕亦记了下来,并加以评注。
“朱大人。
不至于吧?”
朱振苦笑着说道。
朱平安小心翼翼地将纸笔放回怀中,笑呵呵地说道:“肩负使命,伯爷莫怪。”
“……”而另外一边。
那名传令骑也已来到了身处于大队伍后方的大将军徐达身侧,将朱振的话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
而听闻此言,大将军徐达依旧面沉似水、寡言少语,一双虎目注视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在他身旁,有一位身披白袍,三十年龄左右的将领,闻言哈哈大笑,捂着额头故作悲伤地调侃着自家大将军道:“哎呀。
不得了,被对方用大义凛然的话给堵回来了。
哈哈哈哈……”天雄军,副指挥使,新生代战功赫赫的武将,张兴祖。
“……”徐达瞥了一眼张兴祖。
漠然不语。
倒是徐达另外一边,一位年纪与张兴祖相仿,神色却似徐达那般阴沉寡言的将军,闻言淡淡说道:“竟然无视我方的挑衅,看来那伯爷的心性,不似传闻的那般暴躁啊……这下不好办了。”
天雄军,副指挥使、智将韩徵。
“有什么不好办的?”
张兴祖抓了抓头发,一嘴漫不经心口吻地说道:“不就是一个帅位嘛,咱们大将军根本不稀罕。”
“你懂什么?”
韩徵皱了皱眉,不悦说道:“帅位事小,关键在于指挥,难道我天雄军还要给军山卫那帮地方军打下手不成?
虽说他们军山卫出来的都是好苗子,可是眼下大多数都是没经历过大阵仗的生瓜蛋子。”
听到地方军四个字,始终面无表情的徐达眼中闪过阵阵厉色。
国公竟然轻信一群没有经历过大阵仗的地方军。
原来,这位大将军一直在盯着前方的军山卫,盯着这支原地方军。
平心而论,徐达对于谁当主帅、谁当副帅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朱振是非常优秀的军官,这一点是军中共识。
而且自己在军中,也分润过朱振的不少好处。
但他无法接受,朱振竟然将一支地方部队当成嫡系,还给后者配发了冶造局出产的新式兵器。
这严重违反了统帅的一碗水端平的原则。
别说自己的手下弟兄们心里不服气,便是其他的部队也非常有逆反心理。
徐达此时受到的各将领的信件部下几十封。
这简直……真的是愚蠢至极。
徐达心中暗自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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