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
胡列见了朱振一面之后,就觉得当初自己一定是脑子灌了水,才会允许家里人暗地里资助余通海。
现在看来真的是捡起芝麻,流了西瓜。
不对,应该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早先,他认为朱振哪怕是在强势,但是他不敢轻易对朱元璋颇为信任的胡惟庸家族作对,而且朱振消灭张家之后,与世家的关系非常差,他要做的是弥补这种裂痕才是。
自己做了侵犯朱振利益的事情,只要时候自己配上一些利益,他就会顺坡下驴,给自己一个体面。
这样既能给了余通海面子,让胡家的名声更好,使得余通海感恩戴德,也可以找机会跟朱振搭上线。
怎么样,我们应天来的家族都给你面子了,你还想咋地?
你远离权力中心,有个为你摇旗呐喊,有人抛出橄榄枝,你为什么不用?
到时候有人约束门下走狗,你的日子也会好过啊!事实证明,胡家的算计其实是有一定的实用性的,并不是一无是处,不然以胡惟庸的性格,一定会不管你是不是家主,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反对你的。
但是胡惟庸没有,而是选择了默许,就证明他也认可这件事情的做法。
结局就是现在世家们,只要提起胡家,一个个都挑起大拇指,称赞一句,胡家仁义,值得钦佩。
朱振那么嚣张,都要冒着得罪朱振的危险,给门下走狗提供恩惠,这人品真的是没得挑了。
而现在哪怕是向朱振认错,在大家看来,也是为了门下走狗,进一步付出努力,这种能屈能伸的精神,谁又去黑胡家?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胡家的小胳膊小腿非得跟朱振对阵才是英雄吗?
别闹了,胡家也是新崛起的世家。
胡惟庸虽然受宠,虽然在文官中影响力颇深,但是跟朱振还是没有办法比的。
他的真正价值是在未来。
起码现在他的脑袋上还有李善长这座大山,没有了李善长的支持他什么都不是。
莫说李善长,便是朱元璋手下一等一的谋士文臣,也比胡惟庸要强。
所以此时胡家投诚,除了余通海的情绪比较崩溃,将胡家恨得死死的之外,大家都对胡家报以同情。
自己家养的狗没有用,还要不断的给他擦屁股,真的不容易。
胡列也觉得自己的算计其实没有多大错误的,这是妥妥的一举两得。
然而当他真的面对朱振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乃至于自己的家族,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在这之前,他只是鸡蛋朱振肆无忌惮的行使权利,对于伏低做小颇有一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无奈感,心里想着但凡有朝一日朱振式弱了,都会立即划清界限,甚至完全不抵触干一些落井下石的勾当。
但是现在他方才真正看清朱振的能量。
年少得志,有一众大佬去吹捧,手底下有一群骄兵悍将,一堆文臣追随,这样的人物,在应天的地位怕是仅次于朱元璋。
甚至如果他恼火了,自己独成一派,别人都未必能治得了他。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
别以为这年头当官全靠裙带关系,靠读书人的吹捧,便不将民间的呼喊放在眼里。
这个时代的官僚与文人近乎于病态的在意自己的名声,哪怕一世清贫落魄潦倒,也不愿在史书之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瑕疵……仁义爱民的名声,使得朱振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声望。
这样的一个大臣,就算是在朝中犯了错不得君主的欢心,想要处置他都得顾虑一下民间的反应,否则很可能扣上一个“昏君”或者“奸佞”的罪名,受到万民唾骂,百世唾弃!这就是朱振的资本!拥有这样的资本,朱振的前途可不仅仅是“前程似锦”四个字就能囊括。
不出意外,这将是帝国未来的一代名相!甚至说句不忠心的话,这厮将来有可能裂土封王。
他比起韩信,还要强很多,因为他有实力,而且知道进退。
只要能够获得朱振的友谊和认可,胡家必将得到无与伦比的资源,家族兴盛指日可待!可是现在呢?
自己居然自作聪明的耍了小把戏想要左右逢源,一旦被朱振看穿这其中的伎俩……看着朱振与刘一闯走出去的背影,胡列暗自担忧,赶紧跟了上去。
这是一条大腿,胡家说什么也得牢牢抱住,哪怕是将族中最出类拔萃的女子送给他当玩物,也在所不惜……小雨已然淅淅沥沥的下个不休,天色阴沉晦暗。
整个朐县却放佛一锅烧开的沸水,不时有商船、画舫等等船只停靠在码头上,一个个锦衣华服的人士在仆婢簇拥之下登岸,前往市舶司衙门。
一些早早来到此地的小商人目不暇给,看着一个一个只能在传说当中听闻的大文物纷纷前来,兴奋莫名。
淮安世家,乃至于江南一流的世家……这些江南最顶级的世家没有一家的名下有庞大的商铺产业,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整个江南超过九成九的商业都间接在他们的控制之下!这些人手执江南商业之牛耳,在朐县汇聚一堂,必然会对之后的江南商业版图形成难以估测的影响!市舶司衙门的建筑特色可以说超越了华夏自古以来的形式,钢筋水泥所构筑起来的颇有些罗马建筑风格的大厅宽敞明亮,没有锦绣华彩,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富贵堂皇,就只有两个字——大气!数百人济济一堂,四周高达三米的玻璃窗使得整个宽敞高大的大厅即便是在雨天也没有丝毫阴仄的感觉,人们说话所产生的回音嗡嗡作响。
随着以朱振为首的一众市舶司官员由后面的侧门步入,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朱振坐在正中主位,一众署官分左右坐定。
面带笑容环视一周,朱振微笑道:“诸位,今日之盛会,必将成为史书之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吾等汇聚于此,将会创立前所未有之商业格局!若干年后,今日与会者,必将被世世代代所铭记,铭记吾等今日所做的变革,铭记吾等对华夏之繁荣昌盛所做出的贡献,吾等之名,光耀千古!”
台下先是一阵目瞪口呆,紧接着,“轰”的一声响起了一片议论。
这高调起的,谁都不服,就服朱振你!尼玛,收税也能这般正义堂皇,死朱振还能要点脸不?
是呀,你的名字肯定是流传千古了,大员虽然强悍,也没有管制商业的先例,可是到了你这里就不得不多缴纳一笔赋税出来,国库将会因为你而充盈,你这功劳大了去了!……这种各样的心思千奇百怪,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都默默的问候了一遍朱家的祖宗十八代……所有的海贸都必须通过市舶司走转,否则就是走私,这简直就是史上最蛮横无理的政策!吾家作生意,只要各种关津之税缴纳也就行了,你管我的货物是从哪里下海,又是从哪里上岸?
简直就是暴政啊!可惜的是,朱振的这个税收政策得到了国公和政事堂诸位大人的同意,要在朐县施行。
这已经上升到国策的程度,再多的不满也得照章执行,否则就是大罪。
只要还不想造反,就得老老实实的认宰……“扣扣扣”朱振敲了敲桌子,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大厅里再一次肃静下来。
“杨勋,给大家公布一下章程吧。”
朱振向后靠在椅背上,对杨勋摆了摆手。
杨勋直了直腰,环视一眼台下的众位江南富商巨贾,其实都是各大世家的子弟或者代言人。
“但凡想要经营海贸的商人,都必须在朐县注册一个商铺,标明经营范围以及出资数额,同时按照经营范围缴纳一笔保证金,得到市舶司的许可之后颁发营业执照,便可拥有海贸之权利。
否则,一律视为走私,淮安必将严厉打击,从严惩处……”“轰!”
低下又议论开了。
吸收了上次拍卖盐田股权之时的教训,低下瞬间举起无数的手臂,这是有问题想要咨询的。
杨勋挥了挥手,朗声道:“肃静!”
台下的议论声稍稍一滞,他才用手一指最前排的胡列,笑问道:“胡老爷子可是有何疑问?”
这位送给朱振一个不小的利益,显然已经跟朱振站在一处,那就是自己人,这样的机会自然要给自己人露脸,顺带着提升一下影响力。
杨勋一张帅脸笑容可掬,又年青得不像话,此刻台下不少世家子弟都心死活泛,是不是应该向家族建议一下,将这位朱振手下了不起的青年军休,网罗到自己这边的阵营呢?
这可是一位官场之上的明日之星啊,既是朱振的绝对心腹,又受到朱振的重用,将来肯定前途无量啊。
胡列站了起来,先是冲朱振抱拳施礼,然后方才问杨勋道:“刚刚杨大人言中,需要有意经营海贸的商家办理登记,不知这是为何?
还有,您提及的缴纳保证金,不知是何故?
这个保证金的数量,又是多少?
还请杨大人为老朽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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