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邵荣出身草莽,当初起事是因为北元逼迫太甚,没有活路,心想靠一双拳头,换老百姓个太平日子,这才随郭子兴揭竿而起。
当年为万千红巾军将士簇拥,面对百姓的称赞时,邵荣也曾意气风发过。
可如今邵荣成了朱元璋系统的二号人物,地位愈发尊崇,可行事风格却变得让年轻的自己都会痛恨。
铺满了大红地毯的大帐,弥漫着奢侈的气息。
那炭盆里烧的是成堆的沉香木,上面还撒了让人闻后心神安宁的甲煎。
江南最为昂贵的雕花梨木的帅案上,摆满了精致的太湖寿山石。
寿山石旁边,是几尊在烛光下甚至能透出光芒的琥珀杯子。
三个衣衫单薄婢女就正大光明的侍奉在帅帐中,或增添沉香木,或端着酒壶,或仔细的擦拭着寿山石。
花梨木帅案后,是铺着价值百两纹银的虎皮的躺椅。
脱去征袍的邵荣,将头盔丢给亲兵,很是气愤往椅子上一趟。
那婢女见邵荣一脸的怒意,却举起酒杯,示意倒酒,便小心翼翼上前。
邵荣连饮了数杯,莫名的有些醉意,睥睨身边的婢女,却正恰巧寒冷透过帘子,吹起婢女的纱衣,露出雪嫩的肌肤。
本来心中万千愤懑的邵荣,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邪火。
自然而然的便在嘴角泛起一抹邪笑。
那正在侍酒的婢女见邵荣忽然一脸邪魅的看着自己,吓得一个颤抖,酒壶的酒水便溅在了邵荣的脸上,邵荣脸上刚刚泛起的笑意,一闪而逝,瞬间布满了寒霜。
“大帅饶命!”
婢女连忙跪地求饶,而邵荣却愤怒的起身,从大帐后面抽出宝刀,对准女子的头颅便狠狠的看了过去。
“便是你个下贱货也看不起某么?”
另外两个婢女见状,吓得魂不附体,转身便跑,却被几近癫狂的邵荣尽数砍杀。
鲜血如注,喷在帅帐上。
听见这边儿的喊杀声,幕僚赶紧进来,却见邵荣拄着兵刃,气喘吁吁的,一脸凶相的望着众人。
一众亲兵全都吓傻了,他们如何也不知道往日里自信心满满的大帅缘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幕僚连忙对着亲兵挥手说道:“还不将这几个意图刺杀大帅的贱货拉出去,处理掉。”
几个亲兵如释重负,提起婢女的尸体赶忙逃了出去。
那幕僚见邵荣一副虎狼一般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邵荣躬身行礼,开口却说道:“恭喜大帅,贺喜大帅!”
本来一肚子怒气的邵荣见幕僚一脸认真的模样,瞬间被气笑了。
“哦?
何喜之有?
莫非你也看不起我?
特意编排我?”
幕僚面相邵荣,一脸严肃道:“大帅能够抛弃身板这些腐蚀人心智的东西,不正是找回年少时志向的表现吗?
我等追随大帅尾翼,不就是希望有一天封侯拜相,建功立业吗?
见到大帅迷途知返,心中明白大业可期,自然要恭喜大帅。”
邵荣闻言,脸上自然少了不少怒气,他点点头说道:“我虽然回心转意,但是有些人却让我甚不满意,去将赵继祖叫来!”
赵继祖手下惨死,心中自然愤懑,对于邵荣也越发的感觉不可期盼。
不过他不想承担见死不救的责任,被匆匆就来之后,看到打仗内弥漫的血气以及邵荣的一脸淡然,便佯装惊喜道:“大帅,可是事情成了?”
邵荣坐在上首,用手帕擦拭宝刀上的鲜血,冷冷的看着赵继祖,把赵继祖看的很不自在,这才淡淡的说道:“成了?
你在说笑么?
赵继祖,你派的是什么东西?”
赵继祖不满道:“大帅,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那丁百户是我军中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又与朱振军中人物有兄弟之情,我这才把他派了过去。”
“英雄人物?”
邵荣问道。
“自然!大帅莫非忘了,上一次军中演武,他荣获前三,还是您亲自授予他百户职位呢。”
邵荣愣在当场,表情复杂,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
“是我亲自授予的百户?”
邵荣幽幽的说道:“看来当时我也是瞎了啊。”
赵继祖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低着头说道:“大帅,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您信得过的青年俊秀派了过去,莫非他失守了?”
邵荣见赵继祖果然不知的模样,便点点头。
“平章不必担心,他就算是今夜失守,还可以明夜再去。
您莫非忘记了,他那一手棍法,可是您当时亲自赞扬的,您当时不仅赐予他百两纹银,还夸奖他说将来能当个指挥佥事呢。”
赵继祖越是夸奖丁百户,邵荣越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我到底是有多瞎?
赵继祖有些愕然的看着变得有些失落的邵荣,明知故问道:“平章,这事情明天还做不做?”
邵荣觉得自己的人生之路黑暗而没有尽头,而赵继祖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你嘴里的英雄人物!青年俊秀!已经被朱振当着我的面亲自给斩杀了!”
“什么?
平章为什么不保他?”
赵继祖呆愣在当场,声音略微颤抖道:“大帅,您是老人们的领袖,看着手下的兄弟被人杀死,你让兄弟们如何看待您啊!”
“滚!这种事情,我用你说!”
邵荣咆哮着将赵继祖赶出大营。
赵继祖城府深沉,邵荣越是失态,他越是满意。
因为将来事情传出去,兄弟们势必对他失望至极,到时候自己就理所应当的可以替换掉邵荣了。
但是眼下还不是时候,所以他尽量保持恭敬,“平章放心,您待兄弟们恩重如山,就算是他们有所怨言,但是念及往日的恩情,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不过朱振此人已经成了大患,平章可要早作决断。”
邵荣咬牙道:“滚吧,本平章心里明白,还不用你提醒。”
赵继祖越发的恭敬,“平章早些歇息,末将告退!”
“滚回来!”
邵荣见赵继祖如同接着尾巴的丧家之犬一般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来,忽然喊了一声。
赵继祖立刻回身,一脸恭敬的看着弯着腰说道:“平章还有何吩咐?”
“以后做事认真些,不然本平章饶恕不了你。”
说着邵荣特意看了眼溅在帅案的血渍。
“是。
是。”
赵继祖越发的恭敬。
等到赵继祖走后,邵荣对幕僚说道:“按理说,赵继祖如此无能,我应该高兴,毕竟他不会威胁到我的地位,但是他如此无能,却又难以成为我的助力,真的让人伤透了脑筋。”
幕僚微笑道:“平章何必恼火,赵继祖如此不堪大用,未必是坏事啊。
若是平章略施手段,便将朱振铲除,那便可以人心所向了。
赵继祖若是手段频出,平章反而要防范他。”
邵荣笑道:“这些年,我虽然声名不显,但是我却默默的注视着朱元璋,这小子那些黑手段我倒是学了不少,不如现学现卖,让朱元璋也吃点儿苦头。
这朱振的脑袋,我提前给他预定了。”
第二天,常升大清早便赶到这边儿,看着在寒风中已经冻成冰疙瘩的脑袋,一脸震撼道:“振哥儿,你怎么把丁百户杀了?”
朱振疑惑道:“此人很出名吗?
他昨晚袭营,被我军所杀!”
常升叹道:“此人可不是一般人物,曾经在演武场连连获胜,被邵荣称赞,谁曾想他竟然死在了这里。
看来邵荣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常茂一脸傲然,说道:“便是这等货色,也能获得演武场连胜?
那岂不是我丛林虎卫,人人在军中都能称为英雄?
爵爷要不咱们公开跟邵荣的手下比试比试吧?”
见常茂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常升连忙劝阻道:“兄长,莫要横生枝节,国公马上快到了。”
朱元璋确实离滁州不远了,在前线视察了一番之后的朱元璋,准备再次巡视一下粮草和军备大本营滁州,估算下自己的实力,伺机跟张士诚决战了。
因为还要处理政事,朱元璋坐了一辆超大的马车,里面是堆积如山的军报。
随意拿起一份军报,朱元璋看了一眼,原来是张辰在试探军山防御无果之后,准备试探下邓愈防区的军事力量。
因为朱元璋准备一口吃掉张辰的所有兵力,所以特意收回了拳头,让邓愈将兵马收缩,隐匿在大山当中。
而邵荣准备派出一支精干力量,一是试探张辰,一是迷惑张辰。
朱元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思量了一番,最终在军报上写了个“准”字。
朱元璋批改后的军报堆成一堆,朱标侍奉一旁,帮忙分类,然后由加急的快马送到各个地方。
朱标也在边上看过军报,可他心中的阴霾却取之不敢。
因为他感觉邵荣的军报和杨宪关于军山大军的情报,看起来太和谐了,和谐的让朱标感觉不正常。
看到朱标发呆,朱元璋哼道:“让你少读些经书,你却不听,回头宋先生找你麻烦,你推给我便是了。”
朱标急忙笑答:“孩儿睡得很好,只是有些担心我那妹夫了。”
朱元璋玩味道:“滁州大军云集,你担心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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