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官道上,有辆马车一路扬尘。
马车里坐着的是那位冒充江湖相师的苏唐帝国钦天监老祭酒南怀先生,与其晚年收的跛脚徒儿辟邪。
南怀先生身体随马车微微摇晃,正闭目养神。
身旁跛脚道童辟邪心有疑问,看了看老师,欲言又止。
老祭酒南怀子不止明目,心中似也澄明,他睁开眼睛声色严厉说道:“有什么话就问!吞吞吐吐的,单这一点比你师兄就差远了!”
提到太师李国初,辟邪脸上便有些不服气。心想着总有一日他会向天下人证明,与李国初之间谁才是南怀先生最得意的门生。
他从身旁搬来蒲团,掀起前襟跪在老祭酒南怀子身前:“徒儿想知道老师对九皇子的看法。”
南怀子看着身前生性阴沉的徒儿:“你想知道为师的看法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自己呢?对南朝长大的九皇子又有怎样的判断?”
辟邪不敢欺瞒:“聪慧有余,却不足为虑。”
老祭酒南怀子却笑了,看尽沧桑的眼眸里闪烁着精光:“不足为虑?是不足为我所虑,还是不足为你背后的主子所虑?”
辟邪恍然意识到口误,惊吓之余连忙叩头:“徒儿惶恐!徒儿一生只常伴老师左右,不敢令谋他主。”
南怀子捋着银白胡须,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儿,岂会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不过想起这孩子凄惨身世,便又于心不忍,教化说道:“你可知自己与师兄最大的差别在哪?国初愚钝,却兼怀苍生,知一生唯忠景佑皇帝一人,所以他立于不败。而你天生善妒,易被仇恨蒙蔽双眼。你将筹码压在七皇子身上,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承袭东宫之尊的另有其人,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辟邪低下头。
想到一直以来被老师视若珍宝的画匣子,眼神露出锋利。
既然老师对一切心知肚明,自己也没有隐藏的必要。如今景佑皇帝病重,众皇子在朝堂拉帮结派,培养羽翼已是常事。
良臣择主而事,七皇子欣赏他谋略,为报知遇之恩而投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倒是老师。不远千里一行,只为将那画匣子送到九皇子手中。其中深意,让他不由多想。
辟邪说道:“那么老师呢,可是择了九皇子?”
……
罗浮后山浮水渡口没有想象的野草丛生,岸边是修葺过的平整石阶,约莫十米长,二十阶高,宽敞大方。两旁竖着木杆,高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摆。
石阶尽头平地上,背青山面绿水错落着十数户人家。据院主陈丹青介绍,这些人家世代久居,原本只能靠着山猎砍柴捕鱼勉强维持生活。后来老院主心生怜悯,便出银钱买了艘楼船。
修建渡口之后,将楼船交给了这些人家,让他们自行运作营生。
为了拉拢生意,老院主曾特意在罗浮山办过鉴画会,邀请江湖诸多名人名士品鉴千灯楼无数藏画,这渡口也因此热闹起来。十数户人家非但脱离贫苦的生活,就连当初购买楼船的本金也一并还了文殊院。
对此,他们是感恩戴德……
陈丹青领着苏寒山等人来到渡口。
起三层的精致楼船早已停靠岸边等待,掌船的是位年约花甲身体却健朗的葛姓老先生,那人领着十三岁的孙儿与十数名船夫厨娘等一同走来礼见众人。
陈丹青一一引荐过后便说道:“就送诸位到这儿了。”
苏寒山等人抱拳:“有劳陈院主相送。”
太子爷李天下摘下腰间玉佩,丢了过去笑道:“若嫌山上枯燥,凭此可去姑苏领个差事,我想浑天监大臣们也不会拒之门外。”
顾名思义,南朝浑天监与苏唐钦天监一般,都是为皇家服务察天象算节气定历法的机构。素来瞻仰此道的陈丹青一直渴望能入浑天监学习,可碍于罗浮山文殊院家业拖累,抽不开身。
如今看着手中玉佩,惊喜之余那曾被埋藏的念头又复萌生。
文殊院主带着微微激动的神色说道:“陈丹青多谢公子美意!”
……
掌船的葛姓老先生指导着随行乔装的精骑将路程上吃穿用行的货物搬运上船,堆在船舱。那些马匹与马车留在了罗浮山。
考虑到浔阳江登岸之后的三百里荒地,顾长亭便提前飞鸽传书告知大梁城守将按照既定日期备好车马,恭候九皇子。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苏寒山等人相继登船。
从葛姓老先生十三岁的孙儿小鱼那里了解到,这楼船名为夜雪,乃罗浮山老院主亲自取名。古诗词里有写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如今承载着皇子与随行将领兵甲,虽不是战场杀敌,倒也不辱没此夜雪之名。
楼船驶离渡口,浮水之上迎风斩浪。
在经历过刺杀而变得警惕异常的顾长亭安排下,随行的三十位兵甲由东伯吴与胡姬二人各自带领,分作两队轮替值守。
没过半柱香时间,初次乘船的九皇子苏寒山却出现头晕迹象,随后开始呕吐,出乎所有人预料,这晕船的症状好不激烈。
无独有偶,黄裳儿秦舞阳似是要与未来夫婿有难同当,却也开始面生冷汗陪伴着苏寒山晕了起来。
这让始料未及的顾长亭等人手忙脚乱。
楼船三层房间里,太子爷李天下抱剑站在门前,看着同命相连的那对儿鸳鸯,忍不住笑道:“还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
对这强烈的晕船症状,李天下是束手无策。
黄梅老头也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只好给苏寒山与黄裳儿两人输送些许真气,好歹让这二人觉得舒服些。
作为随行护卫精骑里的唯一一位女子,烟雨山庄出身的胡姬忽然想到掌船的老先生,于是去了掌舵的船舱将那十三岁少年葛小鱼带了过来。
听从小少年吩咐,将苏寒山与黄裳儿两人带到楼船外,吹了吹微凉的江风。又从厨房内捧来些酸梅口中含着,晕船的症状才勉强得以控制。
船板上自顾自研究着棋艺的黄梅老头笑道:“其实也无需大惊小怪,有句话不是说,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黄梅前辈说的极是。”李天下抱着南怀子赠予苏寒山的画匣子从船楼里走出。紧挨苏寒山而坐,尝试许多次徒劳无果,不由皱眉说道,“这匣子好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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