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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信!”
秦琼正带着人马厮杀,忽然看见罗士信突然间拨马调转了方向,单人独骑杀向后来的贼兵队伍。秦琼听得仔细,知道后面冷不丁杀来的乃是东平郡巨野泽张金称的贼兵,正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分兵阻挡就看见罗士信不要命似的杀了过去。
秦琼恍惚了一下随即醒悟,他曾经听罗士信讲过一段往事。知道罗士信有个情投意合的朋友,那人极为义气,从涿郡千里迢迢赶去东平郡为朋友报仇,路遇罗士信,两人十分投缘,后来罗士信因为那人的身份也是马贼而分开,再之后听说那人为了给朋友报仇死于巨野泽张金称的手里,罗士信一直引以为憾十分内疚。
闲暇时,罗士信不止一次说过,若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跟着那朋友一同杀入巨野泽。死便一起死了,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每日只要一想起他,就如心受煎熬一般难过。秦琼知道罗士信重义,所以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没有与他那朋友一道杀贼。以至于他那朋友孤立无援反而死于贼窝,这件事就好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罗士信心里,拔都拔不出来。秦琼劝了几次,但那心结又岂是轻而易举能解开的。
想到这个关节,秦琼立刻就明白过来为什么罗士信又突然间了疯。
不杀了张金称,他一辈子心里都不会安宁!
这个紧要关头,丢下自己的人马独身一人杀向张金称的队伍,这简直就是儿戏,因为罗士信的离开,他手下那五千郡兵就没有人指挥了!这个时候齐郡官军前后左右都被围住,就连作为后援的秦琼都因为突然杀来的巨野泽贼兵而被包围,身为一军将领怎么能如此冲动行事!如今唯一的胜算,就是猛攻知世郎王薄的左翼,将王薄的人马击溃后才能杀出重围,可罗士信这一离开,对于齐郡官军来说影响极大。
“士信糊涂!”
秦琼叹了一声随即大声吩咐道:“李晓,牛秀,你们二人各率一半人马,李晓率军向后厮杀支援罗士信,牛秀,你带着人马继续往前厮杀,与将军汇合!”
校尉李晓急切问道:“都尉,那您呢?”
秦琼指了指依然还在与王薄军苦战的郡兵说道:“我去接替士信的位置,带人马冲破王薄的左翼!你二人切记,不要与敌纠缠,李晓,你接应了士信之后便带着人马撤回来与我汇合,牛秀,你来接应张将军后路!”
“喏!”
李晓和牛秀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大意,连忙带领人马分兵拒敌。秦琼带了自己的三十几个亲兵,杀出一条血路之后找到了攻击王薄大军左翼的齐郡郡兵,此时战团已经乱的一塌糊涂。郡兵猛攻王薄贼兵,而王薄手下的李海和裴干带着人马从后面进攻张须陀和罗士信的郡兵,秦琼又带着五千郡兵击溃了李海的贼兵,而张金称又趁机带着巨野泽的贼兵将秦琼所部人马堵住。
贼兵中有郡兵,杀的天翻地覆。
秦琼接替了罗士信的位置,率领五千郡兵继续猛攻王薄军的左翼。他将身后交给了李晓和牛秀,而张须陀又将背后交给了秦琼,此时战局混乱,只要任何一支郡兵败了,那牵一而动全身,齐郡官军必败。
深知这一点的秦琼才会狠心没有亲自带人去支援罗士信,而是带着人马继续向前厮杀。如今齐郡官军要想脱困,只有击溃正前面贼兵这一条路可行。
此时张须陀也已经现进攻王薄左翼的人马有些异样,他将陌刀一扫横斩了两名贼兵之后回身看了看,却找不到了罗士信的影子。不过张须陀相貌粗犷实则心细如丝,他一听到巨野泽张金称杀来心中就猛的一紧,猜到了罗士信必然会有此举动。正忧心左翼的郡兵无人指挥,见秦琼的旗子在那边飘了起来这才心中稍安。
张金称的突然杀来,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谁也不会想到东平郡巨野泽的贼兵居然会来这么远劫掠。从巨野泽到岱山,横穿了整个鲁郡,鲁郡的郡兵竟然没有拦住!一想起鲁郡郡守虞鸿达那个胆小怕事的嘴脸,张须陀就觉得一阵恶心。
匹夫误国!
张须陀在心中骂了一句,随即挥刀向前杀了出去。
他虽然已经五十岁年纪,但手中这柄三十斤沉重的陌刀依然能抡动的如风车一样。他一生军武,从年轻到现在何止参加了百次战斗,武艺群,杀人的经验也远非那些贼兵能比。所以即便上了年纪后气力有所不支,可在亲兵的策应下依然如猛虎一般势不可挡。
王薄的中军已经彻底乱了,他大声下达的命令几乎全都执行不下去。没错,知世郎的队伍在济北郡确实当得起战无不胜这四个字,他们也一直瞧不起那些打仗杀人软得好像绵羊一样的郡兵,可是当面对精锐的齐郡官军,他们终于知道什么叫害怕了。这支郡兵队伍完全不一样,他们训练有素,即便面对人数几倍于自己的敌人也不会退缩。就连本应最孱弱的弓箭手,也将硬弓往背后上一挎,抽出横刀如狼群一样撕咬过来。
王薄手下的贼兵真的怕了。
战场上浓烈的血腥味和屎尿的臭味混合在一起,灌进人的鼻腔中散之不去。那种味道令人作呕,钻进脑海里让人一阵一阵的晕。
人在恐惧尤其是面对死亡的时候会大小便失禁,这是完全控制不住的事。而这个时候的人们,没有人在意他们裤裆里那黏糊糊的东西是否恶心。他们在意的是,自己还能不能从这场可怕的战争中活下来。
王薄也慌了,他第一次看到一支无所畏惧的官军。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张须陀会有那么大的名气了。
他面前的士兵一层一层的被齐郡官军撕下去,血肉模糊。自己麾下一万左右的亲兵营人马虽然损失并不大,可因为恐惧的蔓延传播,随着前面顶着的那些老百姓逐渐溃败,他的亲兵营也已经变得躁动不安。
“顶上去!”
王薄大声喊着:“张须陀只有一万人,咱们有五万人!只要顶住他,后面的人马围上来张须陀必死无疑!”
他下令亲兵组成督战队,格杀败退下来的贼兵。一口气杀了几百人也没能将颓败的势头挽回,当他实在没办法下令自己的亲兵营顶上去的时候,他忽然现为时已晚,左翼……彻底溃了。
……
……
罗士信一身浴血,从王薄大军左翼一路杀到后面张金称巨野泽的贼兵中,这一路冲杀他至少已经杀了几十个人,他的脸已经被血水彻底染成了红色,只有那一双眸子依然黑白分明,从里面溢出来强烈的仇恨和杀意。
他看到了那面张字大旗,看到了坐在战马上穿银甲的瘦削干枯的那个人。就是那个挨千刀的反贼杀了他的兄弟,一看到张金称,罗士信心中的仇恨就如烈火一般炙热的燃烧起来。
他手中的长槊已经饱饮了人血,此时非但没有颓势反而越的冷冽起来。
一槊将拦在前面的贼兵刺了个对穿,罗士信双臂一较力将那挂在长槊上的尸体甩了出去。那尸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下去的时候又砸在另一名贼兵的脑壳上。两颗脑袋狠狠的撞在一起,结果半空中就死了的贼兵证明了自己的脑袋比挨砸的那倒霉蛋要硬许多,那倒霉的家伙脑壳都被砸塌陷下去一块。
罗士信持槊杀入了巨野泽的贼兵阵列之中,没有人能挡得住他手中长槊的出手一击。那槊太冷太烈太锋利,锋利到似乎能将挂在槊锋上的血珠冻结成冰。
两名巨野泽的贼兵一左一右夹击过来,一人用长矛一人用横刀。两个人同时出手,长矛直刺罗士信的小腹,而那横刀则斜斜的狠狠的斩向罗士信的脖子。这两个人的兵器几乎不分先后的到了罗士信的身前,险象环生!
罗士信右手持槊向上一磕将横刀荡上了半空,身子稍稍一侧空出来的左手一把将那长矛抓住。借着长矛刺过来的力度猛的向后一拽,竟然将那贼兵从马背上拽得飞了起来,半空中的贼兵一头撞向罗士信的怀里,只来得及闭上眼,罗士信的左拳那硕大的拳头便狠狠的砸在那贼兵的面门上。这一拳爆力十足,直接将那贼兵的鼻骨击碎,整张脸都往下塌了一个坑,门牙脱落,左眼的眼球从眼眶里挤了出来却没有掉下去,挂在脸上。
一拳击杀一人后,右手持着的马槊从上往下顺势一劈。
三尺长的槊锋切豆腐一样将那贼兵的半边肩膀卸了下来。握着横刀的手臂和半边肩膀掉在地上,肋骨被切断了三根,肋骨里面的内脏一股囊流了出来。这是那贼兵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胃和肺叶,也是最后一次。
连杀两人之后罗士信从那两个人的坐骑中间冲了过去,战马跃起前蹄直接踩塌了一个贼兵步卒的前胸。
他手中长槊向前横着一扫,切开了一名贼兵的咽喉,槊锋从脖子左面切进去从右面切出来,喉管和骨头同时断开。这贼兵脖子里的血才喷出来,槊锋已经又钻进另一个人的脖子里,将一颗硕大的头颅扫上了半空。
眼看着手下那么多人竟然挡不住杀来的那黑脸小子,张金称也慌了。他立刻拨转马头就要往回跑,可是人群之中哪有那么容易。再回头时,却见那黑脸小子一槊一个捅翻了两个亲兵,已经杀到了他的战马后面!
张金称大惊失色,几乎想都没想就从战马上跳了下去。落地时脚下一绊栽倒在地,他没敢爬起来而是向一侧打了几个滚。这几下救了他的命,他才滚开,那长槊就狠狠的戳在了地上。张金称连滚带爬的往前跑,罗士信在后面紧追不放!
他虎目一片赤红,眼睛里只有张金称一个人的身影。
噗,一条长矛从侧面刺过来扎在他的肩膀上,罗士信挺槊将那贼兵刺死,反手将长矛从自己的肩膀上拔了下来往前猛的一掷,张金称回头时恰好看到那黑脸将军杀人掷矛,正巧身边有人从战马上俯身拉他,张金称看都没看一把将那人从马背上拉了下来挡在自己身前。
噗的一声,长矛贯穿了那人的心口。
这时,张金称才看清,自己拉过来挡矛的竟然是二当家钱禄。
钱禄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心口上长出来的木杆,然后缓缓的回头看向张金称。却见张金称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一脚将钱禄踹开,翻身上了钱禄的战马往前就跑。罗士信催马欲追,却被贼兵团团围住,他连杀十余人依然不能脱困,身上也挨了几下,血立刻就冒出来将他的衣甲泡透。
眼看着围过来的贼兵越来越多,罗士信猛的仰天出一声不甘的怒咆!
“啊!”
他盯着张金称落荒而逃的背影,虎目带血!
又一柄长矛刺了过来,直直的刺向罗士信的心口。罗士信的长槊被另一个贼兵死死的攥住抽不回来,无论如何这一矛也躲不开了。
噗!
长矛和两条手臂一块掉在地上,一柄黑刀好似从天而降一般骤然出现。
罗士信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庞。
“你来为我报仇,我怎么能不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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