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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景行在岔路口的一家火锅店前停车,抽出一百块递给过来欢迎用餐的人:“就停一会,麻烦帮忙看看。”
二十几岁的男人看看车后下来的两个姑娘,把杨景行的钱推了回去,义正辞严:“干什么,要多久?”
杨景行说:“半个小时。”
男人说:“快点回来,要营业了。”
齐清诺礼貌:“谢谢。”
虽然姑娘没表情甚至冷淡,但毕竟是美女,男人就笑:“不客气……”
杨景行回头看看车右边无所事事的喻昕婷,再转过来对身后的齐清诺说:“我们原来在这里吃过一次,还有昕婷的考友。”
齐清诺嘴角微动一下,算是听到男朋友说话了,还是没啥表情。
杨景行提议:“走,里面看看。”
男人走前头,齐清诺近近地跟在左后,喻昕婷在右后方拉开了一两米的距离。拐过去的路挺窄,几乎是陈旧弄堂的样貌,不开车进去是明智的。不过路边的一些招牌说明了这里考生的生意挺红火,隔音琴房、名师辅导……
杨景行真怀旧,指一家小店:“盖浇饭,记不记得?”
喻昕婷看一眼,点一下头。
杨景行驻足,转着脑袋问两个姑娘:“听到没?”
小提琴的声音,拉的是克莱采尔练习曲。齐清诺仔细听一下找声音方向,喻昕婷似乎懒得搭理。
杨景行朝向偏齐清诺,说的对象则主要是喻昕婷:“拉得怎么样?”
喻昕婷不予置评。
杨景行就自己说:“我们现在来看,多半觉得这个考生希望很小……但是他自己肯定不会这么想,就像橙子她们,当时大家都一样。”
喻昕婷小点一下头。
杨景行又说:“我们也没必要去告诉他,你考不上,放弃吧,回家过年吧……如果都不尝试,才是真的失败。”
漫不经心观察周围的喻昕婷又点一下头。
齐清诺瞧一眼喻昕婷,把自己背包的姿势变得更洒脱轻松一些。
杨景行好像叹气自己表达不好什么:“……走,快到了。”
两女一男怪异的走位,朝里面又行进了百八十米的距离,路是越来越窄,但是安静一些了,或远或近的各种器乐声甚至声乐练习,让这条陈旧巷子充满音乐氛围。
一个还捎带买菜的小便利店对面,就是这块号称最有规模最专业的“圆梦琴房”了,招牌显示有空房,新装空调。
杨景行对齐清诺笑:“就这。”
齐清诺右边嘴角动了一下,不知道这种程度算不算回应。
见有人来,穿着老厚睡衣当外套的琴房老板娘从一楼住房出来,打量几人:“要琴房?几间?刚空出来的……”
杨景行还认识:“老板娘好,我们看看。”
老板娘理解:“我带你们上去……今年新装修,有空调,都是好琴,一百五一天包水电,考试也就半个多月了,算你们……两千!”
杨景行笑:“前年还一百,涨这么多。”
“空调电费……”老板娘看杨景行,仔细看,再看齐清诺,再看喻昕婷,盯着看两秒,然后一下笑得好灿烂:“呀,对对对……小喻?是小喻、你考上了。我记得好清楚!”
喻昕婷尝试性地笑一下。
杨景行跟齐清诺自嘲:“老板娘不记得我了。”
齐清诺嘴角的幅度好像大了一点。
老板娘再看杨景行:“你是……有印象,有印象!那你们是?”
杨景行说:“她要出国来,来看看,谢谢老板娘当初的关照。”
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然后大力恭喜:“留学了?好事,好事……恭喜啊!”
喻昕婷抿抿嘴唇,近似笑容。
杨景行问老边娘:“我们能不能上去看看?”
“行行行……欢迎。”老板娘连连答应,“让他们沾沾喜气,哈哈!”
挺窄的楼梯,杨景行示意喻昕婷上前:“看你那间房是不是美女,运气好我就新收个学生。”
喻昕婷跟在老板娘后面,杨景行又让齐清诺跟着喻昕婷,自己殿后。
上了半层楼,楼梯转角处,齐清诺想起来了,转身看杨景行讽刺:“那么喜欢美女?”
杨景行嘿。
齐清诺还多说一句:“别人认识你!?”
杨景行乐观:“有这个可能……”
是新装修了,上楼后的小过道比以前更窄了,但是明亮干净了不少。老板娘说自己为了学子,可是在隔音上下了不少本钱。是有效果,虽然过道里能依然听见琴声,但是不像当初那么轰炸,应该比较好克服了。
两台钢琴在练习,还有一台钢琴在给小提琴伴奏,杨景行给齐清诺指没声音传出来的一间:“昕婷当时住左边第三间,我她在斜对门,第二间。”
齐清诺平静平视前方过道。
老板娘对喻昕婷说:“你原来是住六号,我记得……是个云南来的男学生,我敲门看看?今天还没出去。”
杨景行连连摇头:“别,不打扰人家……谢谢老板娘,您去忙吧,我们就在这聊会天怀怀旧,几分钟就走。”
老板娘稍一犹豫:“……那行,我下去等你们。”
中年女人噔噔下楼,杨景行三人站在过道前这肯定不到两个平方的回旋之处,没有窗户,天花板上廉价简易灯罩里透出来的晦暗白光让四周白色墙壁显得有点灰蒙蒙。
杨景行面朝过道,齐清诺在他左前,侧对过道。喻昕婷在杨景行右前,几乎是面对着一号房的墙壁。
杨景行堆笑看喻昕婷的侧脸:“是不是回忆起很多事?”
喻昕婷呼吸一下,脖子小幅度转动,让杨景行连自己侧脸也看不全。
杨景行对齐清诺解释:“她们当时在这住了三四个月,我是学校放假后只待几天就回家过年了。”
齐清诺这次幅度更大了,还有点点声音,嗯或者哼了一下。
杨景行把对喻昕婷的朝向调整得更明确一些:“昕婷,让你到这来,主要目的其实不是怀旧……我希望你能找回那时候的状态,乐观、积极、开心。”
除了闷闷的琴声,这里安静了几秒钟,喻昕婷微微转动脑袋,快速瞟了杨景行一眼。
齐清诺很明显地呼了口气:“你们聊,我下去等。”
喻昕婷也开口了:“不用……”
齐清诺就问:“不然怎么样?”挺好奇的。
喻昕婷又面壁去了。
齐清诺对杨景行建议:“你们先怀旧,其他的事……再说!”
杨景行点点头。
齐清诺再看喻昕婷一眼,也转身噔噔下楼了。
杨景行和喻昕婷保持原状,站了几秒钟,杨景行又开口:“你回想一下……”
这几个字好有杀伤力,喻昕婷的眼泪吧啦吧啦大颗大颗往下掉,昏暗的灯光下也亮晶晶的。
杨景行乘胜追击:“当初的你,现在的你,你喜欢哪种状态……算了,这些都是废话,你又不傻。”
喻昕婷出声了,压抑住的哭声。
杨景行才不管:“人要为自己活着,要有志气有傲气,姑娘家更该如此,不光要人喜欢你,还要尊重你……不要再让人说出陈羽那种话。”
面壁的喻昕婷呜呜,右手握紧了拳头,伸出大拇指在墙上戳啊扣的,两行泪水伴随着扭曲的哭脸,似乎这墙壁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杨景行继续:“如果你是为自己哭,很好,但如果是为别的,我告诉你,不值得,非常不值……这个世界上最珍贵就是生命,很短暂,就要活得有价值,除了自己的生活和家庭,没有什么是不能抛开的。”
喻昕婷越来越伤心了,虽然声音有压抑,但是表情上看已经比较忘我,一点都不可爱了。
杨景行还苦口婆心:“活出自己的精彩,努力实现自我价值,让所有人都为你骄傲,你自己也一样,有底气有自信,你想想,我杨景行又算个屁。”
喻昕婷越来越汹涌了,杨景行见势不妙,拉开了喻昕婷有自残倾向的戳墙右手。
喻昕婷被拉得一转身,看上去鼻涕眼泪交加的脸简直有点恐怖,这姑娘慌不择路,整张脸一下就近贴到了杨景行胸口的衣服上,而且贴得好紧,这样杨景行的肉体就能起隔音效果,让哭声不至于惊扰考生。
杨景行放弃了:“我不说了……知道你懂我的意思。”
喻昕婷像一只把杨景行胸口当沙地的鸵鸟,双手握拳下垂站立着,但是有点倾斜角度,这样就能把脑袋埋得更深。
听喻昕婷这是哭的换不上气了,杨景行就握住她的肩膀往后推了一下,帮她站好。
喻昕婷抬起右手,小臂挡住了眼睛同时眼泪,但是咧嘴喘气的样子下半张脸也不好看,然后这个姿势就保持着。
杨景行又说:“吃一堑长一智,哭一回,也长个记性。”
喻昕婷放下手臂,咧嘴一小抽抽显得在用力控制自己,不过脸部肌肉还没完全复原,要斜视杨景行:“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杨景行点头。
喻昕婷正视杨景行了,可气息还是断断续续的:“你……喜欢过我没?普通的……一点点喜欢就行。”
杨景行站了几秒钟,说:“我喜欢刚认识你的时候,那时候橙子她们也都喜欢你。”
喻昕婷把视线从杨景行脸上移开,半垂着看旁边的白墙,似乎在思考,也没哭了,有一会后,似乎没有自我意识地轻轻点点头。
杨景行有些嘲笑:“哭好没?”
喻昕婷继续那样点头。
杨景行就说:“那走吧。”
喻昕婷摇头:“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
杨景行想起来:“哎呀,还有重要的事忘记了,你等一下……”转身噔噔下楼,审视一下胸口的黑衣服,下去发现齐清诺在和老板娘谈笑呢,他呼唤:“诺诺,来。”
齐清诺变了严肃脸:“什么事?”
杨景行谄媚:“上来。”
齐清诺犹豫,老板娘笑问杨景行:“看完了?”
杨景行说:“您再宽容几分钟。”
齐清诺朝楼上迈步,不紧不慢,上去后看看干站在那的喻昕婷,没说什么。
杨景行很无聊:“你们听,哪间房里是女生?”
没人搭理,看上去根本听都没听。
杨景行嘿:“四号肯定是,打个赌?”
齐清诺扯嘴角像冷笑,喻昕婷转头看一眼房门。
杨景行说:“如果我猜对了,有什么误会就一笔勾销。”
齐清诺问:“错了呢?”
杨景行懂规则:“你们说。”
没人说。
杨景行不管,就走过去轻轻敲门,敲了两次后,门打开了,是个中年妇女,有些警惕地看着杨景行:“干什么的?”屋里还有个女孩子,坐在凳子上朝向钢琴,看杨景行。
杨景行尽量友善:“您好,打扰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景行,是浦音的学生……”
穿着拖鞋的微胖中年妇女拒绝:“我们已经请老师了,不好意思,你找别人吧。”
杨景行几乎谄笑:“请问,请的那位老师?”
中年妇女想关门:“你找别人!”
杨景行腆着脸:“您给我几分钟时间,让我试试,不行您再赶我走,我水平好高的。”
房里的女生都皱眉了,这位应该是考生母亲的中年妇女在门边还能看见杨景行身后慢慢摸索过来的齐清诺和喻昕婷,她观察了一下看起来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多少的三个年轻人的精神状态和外貌,警惕少了些,好奇心似乎上来了:“你们干什么的?”
齐清诺气定神闲的样子,喻昕婷略微不安,不过两人都不说话。
杨景行说:“我们是义务来和未来的师弟师妹交流一下考试经验,希望大家都能圆梦,考上。”
房里的女孩朝外再看一眼,中年妇女将信将疑:“你们是钢琴系的?”
杨景行连连点头:“当然,她是作曲系的……同学,你是报考钢琴系的吧?”
中年妇女点头:“我女儿……你们是不是真的?学生证我看看。”
杨景行解释:“学生证我还真没带,放假了嘛,我水平可以证明的……”
齐清诺把背包从肩上拉下来,在里面翻一下,拿出学生证来,递给杨景行,还是没啥表情,不过在观察房内。
狭小的房间,一张床一台琴和一张小桌子,再就没啥落脚的地方了。小桌子上除了梳洗用具护肤用品还有一个电饭锅,桌子下是脸盆什么的,旁边再挤放着行李箱。
比起母亲的朴素,考生穿得算挺漂亮,人长得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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