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迟到不需要解释,只需要道歉。
楚河迟到了。迟到了太久。久到连道歉的资格也没有。她也不接受道歉。哪怕诚意十足。
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公路上,楚河扭开酒壶一口接着一口灌入口中。那辛辣的烈酒却那般没有滋味。不知是否喝得太多苦酒,早已习惯了这份辛辣与苦涩。
摇开车窗,任凭那寒冬的冷风灌入车厢,如刀子般切割着脸上的肌肤。楚河却至若惘然,只是不断踩油门,不断加速。
砰!
车头忽地撞在了路牙上,汽车戛然而止。
醒悟的楚河眼见车头被撞坏,不由苦涩地笑了起来。回国半年,这已是第二次撞毁轿车,不知是命犯车灾还是跟汽车过不去。
啪嗒。
他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两口之后取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哪怕此刻已是凌晨。这个号码似乎永远为他而开。
“喂。”
话筒那边传来平稳而有力的声音。是楚林。
“还没睡?”楚河故作轻松地问道。
“嗯。”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楚河却不知说些什么。他只是想给老家伙打个电话,却不知为何而打。
“新婚快乐。”楚河急中生智道。
话筒那边沉默了许久,可以想象,楚林此刻的心情会是怎样。
新婚快乐?
楚河是有多逗比,才能三更半夜给老家伙打电话说这四字。
良久,楚林出声道:“谢谢。”
“晚安。”
楚河心虚地挂了电话。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
楚林挂了电话,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庞上有些怪异,却终究没说什么。回头,见瑞芳正殷切地望向自己,平静道:“没事。”
捧着咖啡等楚河电话的芳姨微微点头,说道:“那就好。”
说罢,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柔声道:“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嗯。”
……
大年初二的夜晚注定是个让许多人无眠的夜晚。因为帝林的到来。
却并非因为帝林叫帝林,而是因为帝林的父亲叫帝天。
没几个人敢带一群非法持枪的雇佣军在天子脚下为所欲为,纵使成功干了,也必将受到无数单位机关的调查以及严厉打压。但帝林并未受到多少压力。不是因为他号称大魔王。而是因为他的父亲叫帝天。
有人替他掩盖一切劣迹,但前提是他没真的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事实上呢?
他没对任何人做出实际伤害,却胁迫了燕京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诸葛红玉以及黄浦叶茗竹。
燕京有几个人敢对诸葛红玉指手画脚,甚至威胁她的生命安全?
帝林做了。所以必然有人追究。
人们找不到帝林的踪迹,却有法子找配合帝林,甚至是为帝林擦屁股的燕京人物秋后算账。所以从大年初二的夜晚到大年初三的早上,燕京有许多人睡不着,也没心情睡觉。
商天涯却不在此列。
从恐怖漩涡中走出没多久的他处于修身养性的阶段,拒绝了所有的邀请与晚宴,深居简出。
但有些人一辈子窝在家里却能知晓天下事,除非他不想知道。
商天涯知道帝林来了。大师兄的儿子来了。他还知道帝林做了一件相当轰动的事儿。普罗大众不知道昨晚发生大事儿,但到了商天涯这个层面,想不知道实在太难。不过对他而言,这并不算多大的事儿。因为他知道,并一直知道帝家会回来。一定会。
他准时起床,吃过早饭后便翻开一份国际早报阅读,似乎对昨晚发生的事儿并不过分关心。事实上,不属于算账和被算账的那两帮人,商天涯的确没必要大惊小怪。
田七如往常那样,亲手为阅读早报的商天涯递来一杯普洱,见老爷似乎心情平淡,不由好奇说道:“帝天之子来华夏了。”
“嗯。”商天涯的视线落在经济板块。细嚼慢咽其中信息。
“和楚河打了个平手。”田七缓缓说道。“又一个破画强者。”
商天涯微微抬目,平静道:“帝天之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田七怔了怔,旋即低声道:“我年轻时华夏可没这么多破画强者。如今这一代越来越让人惊艳了。”
商天涯微微抿唇,喝了一口普洱道:“三十年前人们的骨子里还保存着拜师学艺的观念。不能说是岔路。但循规蹈矩的修炼未必适合每个年轻人。也不是每个师傅都有因材施教的本事。现在这些年轻人个个挑战极限,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突破瓶颈,能有今日的局面倒也一点也不稀奇。”
田七得到商天涯的解释,却是恍然,微笑道:“所以少爷走遍山河大地,只为历淬身练心?”
商天涯淡然一笑,不置一词。
“老爷,帝林的到来是否代表着大师——帝天的意思?”
已经许多年了。田七一直不能成功改口。也许只是那个三天王之首的大师兄在他心中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无法磨灭。
“不论是不是,我都乐意欣赏这场好戏。”商天涯淡然道。
田七微微蹙眉。不明白看哪场好戏。
“我们什么都不做?”田七试探性地问道。“埋子多年,出动一两颗也无伤大雅。”
“牵一发动全身。”商天涯摇摇头。“夏正清一役都忍了。现在更不着急。”
不出手则已。出手便不会给对手留下回旋的空间。这是商天涯的行事准则。也是他屹立不倒的原因。那些想扳倒他的人总是承受不了商天涯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至死不解。
“夏无双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田七缓缓说道。“纵使她已跻身破画强者。可她又如何尽数动用夏正清留给她的资源?那些人,也未必真会将未来押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身上。”
商天涯眉头一挑,唇角却是露出一抹异色:“你太低估夏正清了。我希望你记住一点,他是自己选择的倒下。而不是被帝林打倒。若非夏正清身患绝症多年。又或者他们进行了一场真正的较量。不管谁胜谁败,他们都会败。”
田七心头一荡,顿时明白。
夏正清绝不会如此轻易倒下。他只是被老天强行中断了辉煌的一生。但他留在这个世间的东西,连老天也收不走。
这位智者一世经营,已为他那双女儿留下了庞大的宝藏以及资源。
夏无双太年轻?驾驭不了夏正清留下的东西?
不管夏无双是否真有本事,有那个能力驾驭一切,已化作一堆黄土的智者夏正清仍活在那些人的心里。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夏正清的死是一个极佳的契机。亦是破这僵了二十余载局的一把利刃。
智者一死。天下大乱。
这便是商天涯口中的好戏。
他很期待这场戏,也等了二十余载。夏正清没满足他的猎奇心,夏无双却一步步地走上了这条道路。正如他所说,一旦这椭圆桌上的两大派系展开正面交锋,不论谁赢谁输,最后都会输。
这也正是他不愿杀夏无双的原因。相反,他希望夏无双能活得更久更长。最好活到帝天活不下去。
当然,这也许只是一个美丽的梦,很难成为现实。
阅读完晨报,商天涯正要起身,一名仆人快步走入大厅,脸色略有些不安地靠了过来。
他先是低声向田七汇报,这才神色慌乱地退出大厅。
田七沉凝一番,终于出声道:“帝林来了。”
“哦?”商天涯缓缓起身,背负双臂道。“昨晚接了几十个求救电话。今日他亲自登门,大概不会是来找我帮忙擦屁股的吧?”
这话说得十分轻巧。也纯粹当做笑话打趣。
求救的是那帮为帝林擦屁股的家伙。他们知道商天涯与那位神会会长曾有同门情谊。故而才会出此下策。如今帝林亲自登门,又是为何呢?
难不成是要探访一下自己这个父亲的同门师弟?
商天涯淡淡道:“请这位神会少主进来。”
“是。”田七出门而去。
不一会儿,一道黑色身影大步而来。那张混血脸庞上洋溢着笑容,甫见客厅的商天涯,便展开双臂扑过来:“商叔。小侄总算见着您了!”
说罢,他不顾田七的阻止与商天涯的淡然,竟是与这位气场雄浑的商天涯来了个虎抱。
商天涯丝毫不乱,面带一丝微笑道:“你父亲过得还好吧?”
帝林松开商天涯,英俊的脸庞上神采飞扬:“好得很。能吃能喝,就是时常会提起您。想念当年在妙门的日子。”
“我又何尝不是。”商天涯莞尔笑道。“既然今儿来了便多住几日。也好让商叔尽尽地主之谊。”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仿佛字典里完全没有矜持二字,帝林竟一口答应下来。“父亲时常教导我有机会要多跟商叔学习。说您是老一辈最厉害的人物。”
初次见面,帝林就仿佛与商天涯是多年老友般,聊起来毫不生疏,定力当真一流。
商天涯微微摆手,笑道:“你父亲才是惊采绝艳之辈。又是我大师兄,此话不是折杀了我?”
帝林大笑:“父亲说的不错。这才不到一分钟。我已经在商叔身上学到了一样宝贵的东西!”
“哦?”商天涯微微一笑。“学到了什么?”
“低调!”帝林严肃道。“这绝对是值得学习的宝贵品质!”
商天涯神色不变,仍是微笑道:“你父亲能有你这样一个好学的儿子,应该很骄傲吧?”
“仍需更加努力才是!”帝林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困倦之色,说道。“商叔,我一宿没睡,能不能安排一间房让我先美美的睡一觉。等醒来再向商数取经学习。”
商天涯笑着点头,吩咐仆人安排客房。
一切准备就绪,准备闪人的帝林忽地顿住脚步,回头询问出门散步的商天涯,微笑道:“商叔。商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回家之前也能向他讨教讨教!”
商天涯闻言却是一怔,遂笑道:“一定会有机会的。”
帝林淡然一笑,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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