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83章 黄杨村
唐继光当下将朝鲜俘虏来的百姓分作两队,老弱妇孺少年孩子一队,让他们负责开垦荒地。每人都分得五到十亩地,水利也是由自己负责的。做完这些后,他们将去军器所帮忙制作火药、编织布料等等。
另外还有约莫八千名壮丁,其中五千人负责开挖水利,两千人伐木或者烧炭。一千人连同战俘到铁矿场挖矿。所有人都必须动起来,唐继光实行的是工作分配制度,工作越多,得到的食物也越多。
当然了,唐继光并不刻薄,并没有让人辛辛苦苦工作一天,才得到那么几碗稀粥。只要辛勤工作,就肯定可以吃饱。每天工作最好的三队,可以得到二两红烧肉加餐,白饭任吃。
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黑暗的一面。为了防止逃跑,唐继光实行了残酷的连坐制度,每一队一旦有一个人逃跑,全队诛杀。一队约莫二十人,而完全动员其他人逃跑可不容易。而一旦举报,可以获得自由身不说,还可以获得五十亩田,一所房子,二十两赏银。
高风险,让朝鲜人鲜有人敢冒风险,只有刚刚开始的时候有那么几个二愣子犯傻。
严谨的制度,让东江镇如同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同时为了防止女真人突破沿江三堡(破虏堡、岩山堡、江口堡)组成的防线,唐继光还让各地村庄都修建的仿佛堡垒的。为了防止有人偷懒,唐继光亲自巡视各村,顺便也观察一下开垦情况。现在春耕虽然结束,但详细数据还在统计着,唐继光这是下去亲自观看。
唐继光第一站是黄杨村,此村人口乃是村庄中第三多的,足足有一千三百多人,比较靠近沿江三堡。距离江口堡更是只有十三里远而已,日后一旦江口堡开战,这里很可能殃及池鱼。也正因为如此,唐继光才特地来到这里视察。
来的时候,唐继光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仅仅是带了二十名骑兵护卫。就连林大福也没有带,留了林大福在铁山,扰乱那些官吏的视线,防止他们造假。
前往黄杨村的道路,已经铺垫上一层从海滩挖来的沙砾,马踏上上面,软硬适中。热天不怕尘土飞扬,雨天也不怕成了泥坑,不过不大好的就是马车在上面不大好走。
不过东江镇百废待兴,能够修建出这一条道路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切虽然简陋,但透着勃勃生机,这无疑是让人精神振奋的。
走着走着,唐继光已经看到了黄杨村了,一棵两丈多高的黄杨树率先跃入唐继光眼中。这棵高大异常的黄杨树,据说已经有五百年的寿命了。
唐继光略过黄杨树,打量着黄杨村。其实说是村,实际上算是一座小堡垒,一丈许高的土墙,呈不算太规则的长方形,四角修建有角楼,角楼稍微向外延伸。城墙下是一条护城河,护城河也不算宽,约莫三丈而已。但这没有关系,日后可以扩宽。
这黄杨村也算坚固,如果粮食军械充足,最少可以挡住一千名敌人进攻。一千人虽然不算多,但对于这样的村庄而言已经足够了,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大城,后金军也不大可能在这里花费太大的力气。
忽然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唐继光禁不住怔了怔。
亲兵还道是有敌人,慌忙策马上来,护住唐继光。挂在马鞍上的长枪、弓箭也提了起来。
唐继光左右看了看,禁不住哑然失笑,指着黄杨村那角楼,道:“别紧张!是那黄杨村的哨兵吹响号角罢了!这黄杨村还真警觉啊!我们从铁山方向来,他们都依旧保持警惕!铁山在东,后金在西!不错!这村长管理得好!”
没有多长时间,一个汉子出了村庄,对马背上的唐继光诸人拱了拱手,问道:“各位军爷为何到我黄杨村来?另外请出示令牌证实身份!”
唐继光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给令牌这位壮士看看!”
“是大人!”一众士兵应道。为了隐瞒唐继光的身份,他们没有喊军门,而是喊了个万金油的称呼。只要是官员,甚至于只要是上司,都可以喊大人。既表达了对唐继光的尊敬,又可以隐瞒唐继光的身份,算得上是一举两得。
检查了令牌,汉子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一脸歉意的说道:“得罪了各位军爷!现在世道比较乱,不仅仅是建奴,还有不少马贼!前天一个村子也差到遭了罪,幸亏村子里面有一汉子机灵,及时发现了,要不然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唐继光闻言,眉毛一挑,这事情他可没有听说过。不过这里可不是问话的地方,唐继光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可以进村不?”
“不知道军爷进村干什么呢?”汉子依旧保持一定的警戒性。
“奉了军门的命令,巡视各村子。看你们这城墙修的如何,有没有达到一丈三尺的标准。达到了标准,这城墙够不够坚固,别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还有春耕过后,这田亩有多少,有没有人隐瞒等等。”唐继光微笑道。
“不知道有手令否?”汉子不亢不卑道。
自然有手令了,唐继光本来就是军门。看了手令后,汉子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道:“失礼了各位军爷,我便是黄杨村的甲长了!刚才有得罪的地方,万望海涵!”
甲长乃是东江镇特有的制度,每村除了设有正副村长一人,处理民事外,还有甲长负责训练本村青壮,组织他们修葺城墙,管理武器等。甲长,往往是由军中退伍、伤残不算太严重的老兵担任。
唐继光问道:“你看上去好像都没有什么,怎么当了甲长的?”
汉子苦笑一声,道:“你一看便知了!”
汉子说着,就撩开裤脚,却见他左脚脚掌去了一半,切口平滑,多半是刀剑之类切的。
唐继光歉意的一笑,道:“倒是我错怪你了!”
“这没有什么!外面风大,军爷到里面说去吧!有什么可以问我!”汉子倒也心胸开阔,并没有太过在意。引了唐继光一行人到村庄里面。
进了村里面,唐继光也趁机打量黄杨村内部的情况,黄杨村百姓的生活可以看得出还很艰苦的,房屋大部分都是茅屋,只有少部分是低矮的土屋。虽然简陋,但村庄帆布都有人专门规划,布局倒也算不错,路边修建有排水渠,每隔一段距离还有公共茅房。
也有专门设置的垃圾场,每天都会有被雇佣的老弱妇孺送到外面填埋。粪便则是用于化肥,这是最原始但依旧不落后的农药。这使得生活环境非常好,路过的村民虽然脸带菜色,但那明亮的目光,已经说明了这个村庄充满勃勃的生机。
唐继光看着这一切,表面上没有什么,但心中已经暗暗点头。到了村中心,还有一个大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宽大的喷泉,附近一带的村民都可以在这里取水。这是唐继光仿效古罗马提议的,这喷泉既可以美化环境,还实用。
十多名妇女在边上洗衣服,为了不污染泉水,都是从喷泉中捞水到排水渠边上清洗。这个村庄虽然简陋,但已经初具文明气息了。
甲长的家也在这一带,是一栋两层的木楼。虽然是木楼,但一点而已不奢华,还颇为简陋,不少树木的树皮都没有剥去,从露在外面的木质看来,都是杂木。
唐继光对此也暗暗点头,他最怕就是村官贪.污.腐.败。毕竟现在官吏不多,实行的是黄老之术,对于地方监督力不算太大。唐继光这次微服出行,也是有调查官吏**的因素在内。
走入屋子里面,一股略带腐朽的新鲜木材味道就扑面而来。
“屋子刚修建?”唐继光有些诧异的说道。
开春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月时间了。虽然说还有春耕,开挖水渠什么的,但住是第一要务。绝大部分人都优先修建房屋后,这才去干其他事情。
“呵呵!军门都派人教导我们,要以身作则,我那里好意思先在其他村民之前享乐呢?就一个月前刚刚修建好!虽然不大,但有了个家,心里面就踏实多了!”汉子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唐继光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这样的百姓!多么朴素啊!这样的官吏,多么可爱啊!
“来!大人,这里坐!”甲长带了唐继光他们到楼上坐下来,这楼并不大,不过是约莫六十平方罢了。唐继光并没有让所有人都上来,只是留下四个人跟自己,其他的都在喷泉附近休息,顺便也让战马补充水分。
分主客坐下,汉子客气的拿出水壶给唐继光他们斟茶。“大人喝吧!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好的,唯有这井水尚算甜口!”
唐继光抿了一口甘甜的井水,问道:“不客气!我来这里,是想问问黄杨村田地的情况,你知道吗?”
“这个不用早村长了!这事情我也知道,出了海,找他也麻烦!”汉子说道。
唐继光诧异的问道:“出海?”
汉子解释道:“就是到海那里捕鱼!我们这里的田靠近海边,不少田地虽然能够种作物,但产量不高!再加上军门负担我们也辛苦,我们也得为军门减少些负担。于是村里面就合力,用剩下的木材制作了五艘渔船。现在才空闲下来,村长不放心那些伙子,就亲自出马,一大早出海的,估计最多黄昏时候就回来了!”
唐继光禁不住有些感叹了,这民间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啊!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可行,多制作一些渔船,让海边的百姓生活可以富裕一些。
唐继光心头一动,问道:“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自然吃海了!除了捕鱼外,你们这里可有人熬盐啊?”
“没有!现在的铁器紧缺,那里有多余的铁锅去熬盐呢!”汉子摇了摇头,一脸遗憾的说道。
“这事情好办!过几天我让来砌几个晒盐场来!也省的从山东那里买盐来!”唐继光笑道。
“晒盐场?听上去好像产盐的!”汉子疑惑的说道。
唐继光简单的说了一下,汉子长大嘴巴,惊讶道:“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吗?一天生产几百斤海盐!”
“这自然是真的了!不过这么多海盐有些麻烦,自己用的话,似乎多了些!”汉子皱皱眉头说道。
“多余的海盐,我已经想好用去那里了。”唐继光说道。
“哦!”汉子见唐继光不说,倒也知情识趣没有追问。
“村中户丁几何,田地多少亩啊?”唐继光喝光杯中井水,问道。
汉子显然是早就牢记于心,张口便道来。“计有三百二十一户人,成丁七百一十二。水田一千八百亩,旱田四万亩。”
“怎么如此少的?均下来不过是一人三十亩出头而已!”唐继光心算一番,登时皱起眉头来。
汉子苦笑一声道:“海边不少田地碱化太厉害了,勉强种也捞不了个温饱。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琢磨到海里寻食的!”
唐继光也叹了口气,苦涩道:“唉!日子是苦了些,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朝廷天灾连连,军门那里也要防御建州蛮子,在钱啊!真是恨不得一文钱剁开,当两文钱用!希望你们也别太过怪军门!”
汉子有些手忙脚乱的说道:“大人这话太过了,我们那里会怪军门呢?如果不是军门,我们这些人恐怕已经在建州蛮子那里为奴为婢了。做错一星半点,便是拳打脚踢,完全不把我们当人来看!这等生活虽然艰苦,但已经很好的了!起码有个盼头!”
“嗯!”唐继光点下头,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了。唐继光和汉子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过了半响,唐继光看到亲兵挂在腰间,心头一动,问道:“甲长,我刚才听你说,好像这里有马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沿江三堡就在边上,那些马贼不怕吗?”
汉子苦笑一声,说道:“这还不是这世道闹的!这些马贼有些是草原上原本有的。有的则是被建州蛮子打败了的女真人和蒙古人组成的,还有一些还是打败仗的官军,活不下来的牧民。现在辽东一片白地,于是便有人将主意打在我们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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