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朔方是雍州往西北而去的最后一座大城,再往西也有两三座县城,可也落魄的紧,偏向于军屯和要塞的性质,因此这西去五千里的官道也是荒凉的紧。出城几十里之后,两旁也没了遮荫的白杨树,沿途两岸的石山都是一种偏向与褐红的颜色,山上只剩稀疏的杂草,也都枯黄一片,不成气候。
这初夏的时节里,天气虽说炎热,却并不缺雨水,朔方一带草木涨势都是极好。
可一路而去,远离了九州的龙脉,便处处都是穷山恶水,草木凋零,尘烟滚滚。再加上头顶那毒辣的日头,便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只觉得天地间都蒙上了一层不透气的土壳,快要将人焖成了叫化鸡。
便连墨染也耐力大不如前,策骑疾行一上午之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杨玄一拉缰绳,墨染在官道上止住身形,身后尘土滚滚压了上来,弄得人灰头土脸,回过头去一看,三匹灰色的雍州马已经被甩出了半里地,此时在滚滚的烟尘中有气无力的跑着,燥热的地气混同泥尘升腾起来让光线都出现了扭曲,“这才离开朔方三四百里地,真不知道那阳关又是怎么一个光景。”
片刻之后,三匹雍州马才赶了上来,马背上三人也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发须都染着一层白色。然而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冷峻坚硬,似这一切都无法给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三人马鞍上都挂着四石弦力的铁胎弓,两壶羽箭。五尺长刀负在背上,加上水囊干粮。一身行头也有百多斤重。三匹雍州马是杨玄昨天花了大价钱抢来的,都是不可多得的良驹,否则也不可能驮着这一身沉重的负担,一路不停狂奔了三四百里。
“歇会吧,再跑马不行了。”杨玄翻身下马,将墨染牵到路边,拿起水袋灌了几口。
杨锋三人默不作声跟着下马。喝过水后各拿出一粒培元丹吃下,慢慢回复者体力,三匹马儿焦躁不安的喘着粗气,杨玄将自己身上的培元丹给这马儿嘴里各自塞上一粒,而后皱眉道:“这马只吃丹药不喝水不吃鲜草还是不行的,一会直接赶到燕林山。如果地图上标示的不错。那里应该有一条水渠。”
“听说那燕林山一带土匪很多,有一些甚至专门还挑朝廷运粮队下手。”杨锋喝完水平静说道。
“土匪有这么厉害?”杨玄暗自咂舌。
“边军押运粮草一般都由第三军负责,战斗力很弱,这西去官道上也有几处厉害的土匪,都有千多人的规模,偶尔也会被劫。”杨锋解释道,他以前在玄铁卫中。也自然有获得消息的渠道。
杨玄点了点头,走到路中心踢开路面上的浮土,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些车辙印。
“如果我猜不错,咱们之前最多一天功夫,有一趟粮队出城,正好给咱们当探路的,我想有土匪劫道也是先选他们下手,不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兴趣的。”杨玄笑道。想法听起来有些自私。
“确实是这样,而且我们能人少目标小。就算那些土匪对我们有兴趣也只会派出小股人马出手,十几二十个蟊贼我们几人还是不放在眼里的。”杨锋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少谦虚的意思,说话比较直接。
四人休息片刻便翻身上马了,继续前行。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远处官道便被一片绿意深深的山头给挡住了,山不高但有一泓清渠从山腰上蜿蜒而下,山上草木葱郁,官道自两座矮岭之间的夹缝中穿过,有几分清凉之意扑面而来。
“前面就是燕林山,去那林子里歇歇,晚上天气凉快再走吧。”杨玄回头与三人说道,双腿一磕,墨染便提起精神沿着官道朝着西边跑去,虽是未尽全力的模样,却也堪比寻常马匹全力奔跑的速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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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林山上草木茂盛,影影障障难以深辨,都是阴山上绵延下来的一道灵脉所致,在这方圆四五百里内也算是独一处。过了这一片山,往西再去千里路才有一个大散关,其余地方都是穷山恶水,寸草难生。
便就在这燕林山沿着官道一片山头之上,松林藤蔓遮隐中,潜伏着一群穿着野牛甲的匪人,一个个面向粗犷凶神恶煞,用桐油煮过的野牛甲上布满刀痕,最深处几乎都能看见下面的里衬,破旧不堪。
然而这二十几个匪人配备的武器却是崭新的,清一色的云纹钢刀,刀锋涂了碳粉,一点光都不反,但也丝毫遮掩不住那逼人的锋芒,除此之外,几人手中都还配着一把臂长两尺的黑弩,已经上好了弦。
“这次要杀什么人?雇主可是大手笔啊,十万两银子只买一个人头,不论死活,还怕我们失手,送来了这么一批装备,七石弦力的神臂弩,只是这玩意儿没化气境的实力根本就拉不开,咱手下这些人上个弦都得两个人一起用劲,不过这七八支弩一起发狠,怕是我也挡不住吧。”一个头系黄巾面上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感叹道,眯着眼睛看着下方几个兄弟的黑弩,眼神中似有许多不解,暗自琢磨着。
“二当家,连你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一旁有人问道,似这人亲信。
“那人就跟大寨主细说了一遍,我就只见过他一面,哪能知道个什么。”黄巾大汉扭头看了看身后荆棘掩盖的一辆马车,随即与亲信吩咐道:“在那轮子底下再垫几块石头,这山上陡峭,别一会滑下去给他娘的摔坏了,有这大家伙留在我们山寨里,以后劫粮可要方便许多,也少死些兄弟。”
“你去弄弄。”那亲信得了令,将手里掏牙齿的树棍丢到了下边一个悍匪的脑袋上。
“好嘞。”
那匪人正趴在草丛里,天气炎热都快闷睡着了,用手推了推头上快要遮住眼睛的钢盔,一脸的陈年老垢似几个月没洗脸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平白了老了二十岁,有些偏向于龌龊的沧桑感。
手上还有残疾,整个人流露出来的气质一点不像土匪,倒像个境遇凄惨的乞丐似的。
被这沾着牙垢的树棍砸醒之后,也不生气,傻气呵呵的一笑,将手里捧着的神臂弩放在草丛里,而后朝着那马车跑了过去,等背过身去,脸上才流露出一丝隐怒,心中似在咒骂着什么。
“这人是谁,我怎么以前没见过?”黄巾大汉问了身边亲信一句。
“前个月劫了一批粮队,这人是粮队里的一个苦力,实力不错,就是脑袋有些不太好使,估计是犯了事被抓进牢里折磨过的吧。正好我们这队伍里缺人,我就将他招进来,只要给饭吃,什么都干,听话的很。”
“哦,听话就好。”黄巾大汉说着耳朵忽然一动,眼神往极远处一眺,整个人一下蹲了下来,一把抓住了地上平躺着的一把黑色长槊,整个人气息顿时收敛,就像一只蛰伏在密林中的猛虎,压低声音与坡下一干匪人说道:“目标来了,大家屏住呼吸,雇主出了这么大价钱,对方应该是化气境强者,小心被发现。”
“嗯,待会人进山谷,就用神臂弩招呼。”那亲信在低声与众人吩咐道。
在场二十多人本就无任何声音发出,再这般一吩咐更是寂静,死气沉沉,连虫鸟叫声都绝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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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燕林山前有阵阵马蹄声传来,却又豁然止住。
官道转进了山谷之中,路边多出一道两丈宽的清溪,横跨河上有一座简陋的土墩子桥,桥的那头是一条丈许宽的小路,生着些杂草,似是行人不多的缘故,蜿蜒进了山中。这燕林山虽然不高,可却很深,算是阴山延伸开来的山麓地形,因此也看不到这条小路的尽头,杨玄便在这桥头处止住了脚步。
“这前面应该就是燕林山了,这偏远之地谁会费心思修这一条山路,想来这一带确实有土匪。”杨玄心中提起一丝警惕,看着几里之外的那个峡谷,四面不见天光,本来心中还不怎么在意所谓的山贼土匪,想来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如今看着这险要的地形,若是埋伏大批箭手,对自己也有极大的威胁。
虽说寻常弓箭难以穿透他的护体精气,可墨染却没有这刀枪不入的本事,而且用精气护体也是极耗体力,如今他能坚持三四息时间便算极限了,一旦耗尽力气就只能落得身死下场,蚁多可以食象。
“大人,前面有问题吗?”杨锋三人紧随上来,见杨玄止步不前便也停了下来。少主二字太过诛心,若让有心人听见则可大做文章,因此杨玄让三人换了个称呼,如今他肩负监军一职,大人一称正是合适。
“你看那桥上?”杨玄皱眉指了指那岔路上的几道车辙印,和洒下的一些麦草。
“我们之前那一个运粮队看样子是被劫了。”杨锋眉目一皱,心里慢慢谨慎了起来,那条山路明显不是通往阳关的方向,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不难猜测,若是连粮队都敢劫持,可见这燕林山上的土匪真如传言中那般凶悍,而且如今正值活跃的时候,安静说道:“我们一路过去还得小心一些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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