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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寒星,双月同天。
一只穷奇奔跑在硝烟散尽,却弥散满浓稠的血腥味道的沙场上,不时跳跃,跃过成片的羽箭残枝,跃过死不瞑目的尸体,很快便回到了荒宇城。在沈旭之胯下,穷奇再也不像是刚刚那般桀骜不训,乖巧的好像是一条忠诚的狗似的。
穷奇轻轻巧巧跃上城墙,没有一点吃力。沈旭之随手把背后的柴刀扔给穷奇,来到阿瑾身边。兰明珠全身还笼罩在天枢院黑衣黑氅中,秀丽的容颜被黑sè罩帽笼罩住,也不见人怎么样。沈旭之一刀斩三头,之后便骑着穷奇衔尾急追,阿瑾像是身子没有挪动分毫一般,还在城墙上等着少年郎的回来。..
沈旭之有些歉意的看了阿瑾一眼,从阿瑾手里接过兰明珠,小心翼翼的抱着,仿佛那是一件jīng美易碎的瓷器,如此小心。
“老叶,找个僻静地儿。院子还在不?”沈旭之见叶兰宇手扶着城墙垛口,看着残破的沙场。一轮圆月在身前,显得叶兰宇的背影孤单凄凉,便出言安慰道。
“走吧。”叶兰宇听沈旭之招呼自己,心若死灰。本来这一切都在预料当中,但没有战死疆场,让自己面对的时候,叶兰宇才发现即便自己郎心如铁,在沙场中淬炼了几十年,最后面对兵败却不身亡的时候,也还是有些懦弱。
..
长叹一声,英雄末路。
兰明珠在沈旭之怀里,身体里充沛的生机让沈旭之不但不会担心兰明珠会死掉,却更担心兰明珠会让人夺舍走了。那样,自己怀里抱着的这个,还是那个有些刁蛮、有些温婉的兰明珠了吗?
“这是我的妻子,虽然还没过门,但……”沈旭之低着头。走在路上,知道阿瑾就在自己身边,轻声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但我一定会娶她过门。”
阿瑾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路。月光如水,照在荒宇城的街道上,有些冷清。
“我还有一个没有过门的妻子。在九州。”说着,沈旭之自嘲的笑了笑,问道:“从前。我还在为下一顿饭发愁的时候。那时候袍子吃的多,我省一口,她就能多吃一点。每天都在饿肚子,有时候饿的没劲儿了,躺在地上就琢磨,这辈子要是能天天丰衣足食,再娶上几个老婆。生一大堆孩子,是不是就很完美了?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那段惨痛的经历,阿瑾听沈旭之说过,很意外的没有听到沈旭之说抱歉。而是缓缓的解释着这么一个事实,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阿瑾见沈旭之如此爱护兰明珠,心中有些不好受,一直心乱如麻。就算到了现在,依旧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
“我不会谈情说爱,就算是会也没那个时间。有什么话,等我把她救回来,咱们再商量。”沉默许久,长街之上回荡着众人的脚步声。羊皮袍子趴在沈旭之肩头看着少年郎怀里的兰明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摇摆不定,甩来甩去,好像是在琢磨兰明珠为什么会变了味道似的。
沈旭之和阿瑾交待完,抱着兰明珠转身就走,感情上一如既往的粗糙的像是海角平原的海风,生辣无比。
“老叶,上次让你弄的床弩,我还要三百架,现在还能弄到吗?”沈旭之仿佛忘记了三千烦恼,冷漠的转头问叶兰宇。
叶兰宇手头只剩下一点残兵败将,今rì没有死在沙场之上,说不上是万幸还是自己要继续受到命运的折磨。听到沈旭之问,想也不想便道:“库房里面有。没用上。三百,估计没那么多。再赶造一些吧,巧手匠人没死,造点床弩还不算什么。”
叶兰宇也不问沈旭之要床弩干什么,此刻问什么都是惘然。
沈旭之侧头,见叶兰宇一脸平静。初见叶兰宇的时候,虽然风霜洗礼后有些落寞,却还有一股英气。此刻,被残酷的现实折磨掉最后一丝尖锐的气质,但显得更加沉厚。
“那面被我劝住了,半个月一个月之内应该没事儿。你这面地头熟悉,一会要救明珠回来,可能会有些麻烦。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想想办法。”沈旭之道。
稳住了?那又有什么用。叶兰宇深知兵败如山倒在沙场之上意味着什么。何况自己最jīng锐的猎豹骑士都被那魔族少年屠戮殆尽,还能有什么本钱?
只当沈旭之在和自己客气,也懒得回答,叶兰宇随口嗯了一声。
回到小院,沈旭之抱着兰明珠回房,一脚把穷奇踹到门外,收回柴刀,道:“你们等等我。”穷奇感觉到沈旭之的变化,如果说之前还是因为柴刀里面那丝息壤而虚与委蛇的话,如今更是对沈旭之的话凛遵无误。虽然贪恋息壤的气息,却不敢对沈旭之稍有违逆,那少年郎身上的威压让穷奇隐隐生畏,只是趴在地上呜呜呜的叫着。
“一会就出来,鬼嚎什么?!”沈旭之生怕到时候把上身的女鬼驱逐出来,还有一番恶战,柴刀自然不能离手。给兰明珠看病,除了羊皮袍子之外,少年郎自私的不想让任何人靠近兰明珠的身子。
进了房门,回脚把房门出关上。屋子里一切如同自己刚走的时候一般,想想那时天天的耳鬓厮磨,温柔缠绵,如今也不知会不会人鬼殊途……少年郎心中有些茫然。
轻轻把兰明珠放在床上,拨亮油灯,摘下黑sè罩帽。沈旭之一下子愣了!
这是谁?
一张脸,一半是白玉无瑕的美貌,只有眉眼之间恍惚有些兰明珠的风韵,但这绝对不是兰明珠!沈旭之心中清楚,明镜般清楚。
另半张脸,布满了细微的皱纹,岁月无情的在曾经年轻美丽的脸上留下无数的痕迹。虽然每一道皱纹都很轻,很细,平rì里见到还要感慨一声风韵犹存,但此刻映入沈旭之眼帘中,一张脸,两种岁月痕迹,比见了鬼还要吓人。
岁月沧桑的那半张脸才是真正的兰明珠……可为什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虽然惊愕万分,沈旭之的手依旧沉稳如初,没有一丝颤抖。小心翼翼的把兰明珠轻轻放在床上,盖上一床被子,自己坐在床头。羊皮袍子蹲在少年郎肩头,似乎对什么气味有些恐惧,尖爪从肉垫里伸出来,抠住少年郎的肩头。沈旭之轻轻拍了拍羊皮袍子,示意小狐狸不用这么紧张。
看着兰明珠无比奇怪诡异的一张脸,少年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神识回到识海中。
“都看见了吧。说说怎么回事儿。”沈旭之也不管几只妖怪是不是在玩的开心,蛮横不讲道理问道。少年郎心情不好,十分不好,极其不好,一张狗脸快要拉到脚面上。
几只妖怪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在玩,而是东一只西一只的坐在自己门口。
九尾天澜白狐破境之后气度更加儒雅,只要不玩麻将,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让人心生熟稔、安乐的念头。此刻坐在茅屋门口,身上一袭白衣胜雪,清新脱俗。
“有点麻烦。”九尾天澜白狐似乎也正在为这事儿犯愁。听到老狐狸这么一说,少年郎的心凉了半截。没进阶之前的九尾天澜白狐在沈旭之心里已经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形象,进阶之后虽然九尾天澜白狐从来没说过什么,但沈旭之光是从气度上便能看出细微的变化。
九尾天澜白狐都这么说,这事儿……可真是麻烦了!
“说吧,能不能解决。照实说,不行咱们就回九州拆了神殿。”沈旭之好久没有如此任xìng的放肆了,但如今只是淡淡的说出来,体内雪山上便开始弥散出一层薄薄的血雾。
“还没说不行呢,你这破罐子破摔的脾气啊。”昊叔见沈旭之又开始耍横,从长街被郑明明震摄之后沈旭之便没有像是从前那般横行无忌,此刻见九尾天澜白狐说兰明珠危险,一股子血气涌上头,故态重返。
昊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搓着牙花子,像是沈旭之欠自己多少银子一样。
“好。”沈旭之也感觉到自己情绪上的不对,或许是那股子披着神圣外衣的rǔ白sè气息刺激了自己内心深处最为反感的东西了吧,或许是兰明珠诡异的变化,让沈旭之手足无措。少年郎也不反驳昊叔的话,席地而坐,身后那只女鬼无处落脚,坐在门槛上递给沈旭之一把瓜子,如黄莺般清脆的声音说道:“吃点瓜子吧。”
“不用,谢谢。吃多了肝火太旺。”沈旭之像是变了一个人,彬彬有礼的回头笑道。看的昊叔心中寒澈。这臭小子是想干嘛?
要是沈旭之大发雷霆,昊叔倒是不怕。可是沈旭之却在一转眼之间好像忘记了一切,开心的在笑着。
九尾天澜白狐见沈旭之身上两股截然不同的气质显现,微微皱了皱眉,转而笑了笑说道:“旭之,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咱们先走一步看一步。李牧在里面留了后手,要不然你以为兰明珠那点修为能扛得住陆地神仙的夺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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