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渐渐深了,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但是,赵翰青和嫂子还没有找到盛鑫源商行,只知道卧龙大街还远着呢。由于二人不熟悉路径,而且走错了两回道误了不少时间,再加上又饿又累的几乎迈不动脚步了,照这样看只怕是到天亮到不了盛鑫源商行。
赵翰青看嫂子的步履更加沉重缓慢,知道她抱住睡熟的妞妞只会更累,就心疼地道:“嫂子,歇歇吧,先喘口气再说。”他将包袱放在地上让嫂子坐在上面歇息。
他站在陌生的街头有些茫然,街两边的铺子差不多都已经打烊了,街上冷冷清清的,就是问个路也找不到人了,该往哪里去呢?如果今晚到不了商行只怕就要露宿街头了,自己还好将就,怎么也能凑合一夜,可是嫂子和妞妞呢?他有些犯愁了。
他正在犯难,突然听到哗啦啦的声音由远而近,来到他面前时才发现是一辆拉人的洋车,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如果早些坐洋车岂不是早到了吗?还不是嫂子舍不得花钱,这一回可不能再错过了,他急忙拦住了洋车:“喂,师傅停一下。”
洋车停了下来。
“我们要到卧龙大街盛鑫源商行,要多少车钱?”
那位拉洋车的是位二三十岁的汉子,打量了一下赵翰青二人,很热情地道:“二位这是刚进城吧,从乡下来的?”
“是啊,下船天就黑了。”
“卧龙大街离这儿远着呢,这样吧,我回家正好顺路,把你们捎过去,给一块大洋好了。”
叶秋韵吓了一跳:“一块大洋?太贵了,不坐,不坐,翰青,我们还是走着去吧。”他们这次出门也就带了几块大洋,那还是叶老夫子刚发的薪水,全给他们做盘缠了。
赵翰青也有些犹豫,一块大洋,足够他们三口人几天的吃喝了,他虽然没有坐过洋车,也知道这个价格贵得离谱了,比坐的士还贵,很显然这个车夫是想要狠宰他们一把。他可不想做冤大头,摆了摆手道:“我们不坐了,哪有这么贵。”
车夫的眼珠骨溜溜乱转,黑暗中也看不清楚他闪烁的目光,他突然换了一副口气道:“算啦,算啦,看你们也不是有钱人,我就发发善心吧,反正我也是顺路回家,空车也是个回家,捎个人多少赚几个,车钱你们就随便给吧。”
赵翰青闻言大喜:“随便给?二十文怎么样?”刚刚进城的时候省下来二十文的买路钱刚好拿出来付车费。
“好吧,二十文就二十文吧。”车夫心中冷笑:“还真他娘的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拉这么一趟就是十文也不少了,今晚该我黄三发这笔财,刚刚在赌场上输掉的钱倒是可以捞回来些。”
如果在白天赵翰青能够看到车夫闪烁不定的眼神可能就会对车夫的前倨后恭产生怀疑,现在倒没有多想,车夫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顺路回家,捎个人就能多赚几个车费,但是,他还怕车夫等拉到了反悔,又加重了语气道:“可不能反悔。”
车夫大声道:“放心吧,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信义二字,不过,我只能拉一个,您另一位只能走路了。”
赵翰青高兴地道:“好,好,我走着就行了。”又回过头对叶秋韵道:“嫂子,你抱住妞妞坐车。“
叶秋韵在一旁看着小叔子跟车夫谈车价一直没有插言,她已经明白了有些时候一个弱女子出面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意事情,小叔子虽然年纪小但是贼机灵,进城时连保安团的人也能应付自如,现在小叔子简直成了她的主心骨。
“快上车吧,路可不近。”车夫催促道。
叶秋韵就没有再推让,抱住女儿坐到了洋车上,她确实一步也走不动了,她虽然不是那种裹脚的小脚女人,但是这大半天走路怀里还抱住女儿,再加上肚里饥荒,实在是迈不动步了。
赵翰青刚刚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车夫拉着洋车很轻松地跑起来,他可难受了,背上背个包袱,手里还提着一个较小的包袱,刚才也不知道放在车上,这会儿感觉沉重如山。起初,他还能跟得上,但是,车夫越拉越快,他只好喘着粗气拼命地追,如果不是前面洋车哗啦啦的声音只怕他早跟丢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两边的灯火也越发寥落,车子后来拐进了另一条街道,干脆就是黑糊糊一片,分明是一条小巷,叶秋韵看看赵翰青还没有追上来,突然害怕起来,那盛鑫源商行是南都城第一流的大商行,怎么也不会开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吧,难道是这车夫想要绕道吗?她心中就有些惶惑不定,急忙道:“这位大叔,你慢一点好吗?我兄弟他还没有跟上来,等等他吧,。”
车夫也不答话,只管吭哧吭哧往前跑。
叶秋韵更着急了:“大叔,大叔,您慢些,我兄弟他背着包袱走得慢,这黑灯瞎火的如果追丢了怎么办?”
车夫听到包袱心中一动,钱说不定就是在包袱行囊里,如果把那小子甩掉了那这趟活岂不是白拉了,不由的就放慢了脚步。
趁这功夫,赵翰青才追了上来,这一阵猛跑让他的胸腔简直快要爆炸了,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大······大叔,真、真······是好脚力,跑这么快我都追不上了。”心里却把车夫的家人用某种方式问候了个遍,他现在已经不是个江湖小白乐,顾南的思想记忆岂是白给的?对车夫的行为已经产生了怀疑,但是,他并没有声张,只是紧张地思索着对策。
车夫支吾了几声,不过,不再跑那么快了。
赵翰青踢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头差点儿绊倒,他灵机一动弯腰将那块石头攥在手里,一旦车夫有什么异动就先下手为强,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连杀鸡也不敢看的稚嫩少年了,心中有一股子戾气,逼急了就是杀人也敢。“大叔,这是到了哪里?离卧龙大街还有多远?”
“这不是走近道嘛,快了,快了。”
又走了一阵子,出了小巷,前面似乎敞亮多了,不过,几乎看不到什么灯光了。车夫突然停下了车,嚷道:“下车吧,到了,到了。”
“到了?”赵翰青有些疑惑地道:“盛鑫源商行在哪里?怎么四下里黑乎乎的看不到什么灯光呢?”
“天这么晚了盛鑫源还能不打烊?你能看到灯光才怪呢,别啰嗦了,给了车钱我还要回家呢。”车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叶秋韵也有些不安了,央求道:“大叔,你好歹也得也得跟我们指指盛鑫源商行的门啊,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哪找去?”
“你看,对面门楼很高的那家,里面还有一丝灯光呢,,快把车钱给我,你们自个儿过去叫门好了。”
朦胧夜色下依稀能看到对面不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建筑物,似乎是好大一片屋舍,隐隐透出一丝灯光,赵翰青心中稍安,见这车夫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心想或许是自己多疑了,一个车夫又不是什么强盗,就把捂热乎的石头蛋子顺手扔在了脚下,扑腾一声,车夫吓了一跳:“啥?”
“哦,踢到一块石头。”又对叶秋韵道:“嫂子,是看到了一丝灯光,把车钱给大叔吧。”
叶秋韵摸出铜板儿要避嫌并不直接递给车夫,而是递给了赵翰青,赵翰青接过来又递给了车夫。
车夫接过二十文铜板冷笑了一声,口气就变了:“怎么才这点儿啊,敢情真把爷当叫花子打发?”
赵翰青听出了车夫的口气不善,隐隐觉得不妙,急忙道:“大叔,咱们不是说好了是二十文吗?”
“二十文那是你自己说的,爷可没答应,两块大洋,少一文也不行,识相的赶快掏钱,别惹大爷我不高兴啊,快些,快些。”车夫彻底撕破了脸。
赵翰青气坏了,这才知道遇上了黑车夫上了贼船,不,是上了贼车,黑车夫刚刚是要一块大洋,这转眼间狮子大张口就成了两块了,只怕是真的给他两块大洋他也未必会罢休,后悔刚才把石头给扔了,这会儿如果有石头在手他会毫不犹豫给这个黑车夫脑袋当场开瓢的。
(注:洋车,一种载客用的两轮人力车。19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流行世界各国,中国的人力车由日本传入,故称东洋车,简称洋车。而在中国各地俗称不同,北京称洋车,天津称胶皮,上海称黄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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