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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珊珊的嗓音低沉,充满磁性,她毫不费力地唱着,眼角却泛起泪花,是的,她不仅满心欢喜,而且心存感激,她感谢上帝为她久旱的心灵送来了细雨。相爱的困难在于可遇不可求。即使她每个早晨都从纯白色亚麻窗帘的缝隙里,望着丝丝缕缕的阳光,即使她每个晚上都深陷在意大利软皮沙发里,喝一杯浓烈的红酒,都无法抹去她心灵的荒芜,没有人知道她的痛苦有多大,孤独有多深。而越是衣食无忧的日,那种苍白与空洞的感觉就越是要时时爬上心头。
秦唐也陶醉在歌声里,以往的这种深情远望,心心相印,只可能出现在他的梦境里,现在却海蜃楼一般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说不清是梦是醒,是幻是真,而他自己也是这梦幻中的一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确信自己已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为成熟完美的爱情。尽管这个爱情今天要与他的生活告别了。
这是一张印满了英文字母的唱片。封面上的乐手和歌唱者奇装异服,神情怪诞。他看了之后连连说了几声“没意思没意思”。这时,黄仙儿那乖巧的小嘴儿一撅,肥肥的身靠在了他胸前。他的嘴丫嘻嘻嘻地裂开了。
那就听听看!说着,他习惯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揽……
等等,急什么!黄仙儿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将唱盘插入了cd机;一阵暴风雨般的节奏出现了。
黄仙儿拉他跳起了疯狂的舞步。
太快了太快了,我跟不上。蹦了几步,气喘嘘嘘的他便开始求饶了。对方正值兴奋的时候,他却一个劲儿往外逃避着。
好吧,你躺在那儿休息。她指了指床:我跳给你看……
咚咚咚,咚咚咚……在重低音的架鼓打出的节拍里。她浑身肌肉慢慢地舒展开来。随着一张粉红嘴儿的大喊大叫,胳膊腿儿挥舞着做出了各种夸张的动作。多亏这屋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要不,她这么疯闹,楼下还以为地震了呢!
他对这种前卫的东西一直是不感兴趣的。可是,今天看到她那充满激情的舞蹈动作。心里觉得十分惬意。接着,他觉着那先锋派音乐也被演绎得出神入化,精致娴熟,着实让他感佩之极;听着那被撕裂的和谐、被击昏的典雅和被困扰的温情,竟有一丝快意涌上心头。
有时候,实施破坏也是一种刺激……
10年前,厂委换届时,他拉帮结派,直接破坏了公司委原定的选举计划。以高额票数当选为厂委常委;在竞选厂长的时候,他又用金钱买通了“公司”人事门的一个关键人物,偷偷得到了“公司”确定的招标底线;在招标大会上,他直中标的,名正言顺地成了一个大厂的厂长。
想起这件事儿,他就从心里往外乐:什么年轻化?什么知识化?你们那些研究生啊,还不如我这奉行哥们儿义气的人灵通哪!
这一次,他又是故伎重演。以巧妙的手法破坏了“fs06”的试车程序,继而又向主持“国家公司”工作的老领导送了一份厚礼。这样做。一箭双雕,既破坏了秦唐想当“一把手”的好梦,又为自己意外地“登基”填平了道路。
人生在世,成功的道路只有两条:一条是正路,这条路要靠你的学识、才能、勤奋、政绩,要克制自己的**……这条路对人的限制太多。他可受不了。他只能走另一条路,那就是邪路。邪路虽然有风险,有时却很有效;而且,邪路对人没有什么限制,你只要舍得投入。敢于花钱就行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秦唐与他相比可要相差上十万八千里啦;尽管他的文凭堆得一尺高,尽管他廉政为民,尽管他政绩卓著,尽管他在副总裁的位置上熬了八年,也比不上自己的一捆钞票;而且,这捆钞票根本就用不着掏自己的腰包。
人间的事啊,真是说不清楚……
叮铃铃,叮铃铃……贴身的手机响了。不知是哪个烦人的家伙,在这个不适宜的时刻搅了他的好梦。
屏幕上显示出几个汉字:请求紧急会晤。秦志刚。
这个富豪,有什么急事找我?
他嘟囔着,打通了楼下“茨嫪儿”的电话:你去去看看,是什么事儿,我正忙哪!
不大一会儿,“茨嫪儿”打来的紧急电话便把压在黄仙儿肥肥身躯上的新总裁弄了下来:总裁,快过来,出事儿了!
总裁,情况不妙啊!原来是秦志刚登门拜访了。一看到自己,秦志刚便像遇到救星似地抓住他的手。那满脸慌乱的神情,让他彻底失去了以往那种傲慢无比的态度。
怎么回事?他像被人打了一个闷棍,心里禁不住有些发毛了。
听说,秦唐正在暗地里破坏我们的事儿哪!
是吗,他不是有病住院了吗?
哎呀,总裁,你大意了。秦志刚焦急地说:听说,他把“fs06”偷偷运往星海化工厂搞二次试车啦!还有,听说他向“国家公司”领导写了检举信,告我们的状哪。
瞎扯瞎扯!新总裁强装出一副镇静的样:他这样做,是搞非组织活动。
新总裁,不可轻敌哟。这个秦唐我了解;他要是想干什么事儿,非要干出个眉目来不可。你还是与“国家公司”的领导联系一下吧;听说“国家公司”的头头儿换了。
好好好。新总裁一边答应着,一边拿出了手机。
他要通了“国家公司”常务副总裁的电话。这是他的一位老领导,出售重化机械厂的事儿就是他点头同意的。
喂,是老领导吗,我是“公司”……
屋里静静的,人们像是在大海里捞一根救命稻草,屏声静气聆听着远方的最高指示。
什么事啊?
听说新总裁上任了。
是啊是啊,刚刚来了一个星期。
听说。秦唐在他面前告了我的状……
啊,是卖厂的事儿吧?
老领导,你得为我们……呃,我是说,我们这事儿是经过公司班讨论决定的,地方领导也出面见证了。合同已经签订;秦唐对这事儿老是耿耿于怀。不正常嘛!
这事儿,你们做得确实欠妥;人家毕竟是第一副总裁嘛,为什么趁人家不在家研究这件事儿?人家能不多心吗?你得允许人家说话嘛!
是啊是啊,我们今后注意。不过,现在这事儿……我是说,新来的总裁能不能……
哈哈,放心。这事儿我们商谈过了。他表示:尊重我的意见。
谢谢老领导,今后还望你从中多多斡旋……哦,我差点儿忘了。那份东西,下个月就能送到去!
不客气不客气……
一场至关重要的谈话结束了,心情紧张的新总裁收了电话,脸上的汗珠儿还在往外冒。
怎么样,放心了吧!说到这儿,他没顾得上擦汗,先拍了拍秦志刚的肩膀。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秦志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转眼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那?那台设备弄到星海试车是怎么回事儿?
那。问问星海吧!“茨嫪儿”赶快掏出了手机,要通了星海化工厂厂长的电话。
哈哈哈。你们问试车的事儿啊……星海的厂长未说话先笑了起来:那是我主动请重化机械厂送我这儿来的;你们不是试车失败了吗,我想再试试看,因为我这儿的原料标号低,这东西兴许到我这儿就好使呢!
可是,那台设备……技术不过关哪;设备鉴定时专家没有签字呀!
什么鉴定不鉴定的?秦唐召开鉴定会的目的是宣扬自己的成绩;是为了向上级要技改费。我呀,不管鉴定不鉴定。只要能转起来就行。
转得怎么样?
好着哪!……喂,我告诉你们,上级可是给我拨来5000万的技术改造资金呢?要是“fs06”通过了我这一关,这一大笔款就是你们的啦!傻瓜,你们还得给我回扣哪!哈哈哈……
秦先生。听到没有?“茨嫪儿”洋洋得意地说:要是这台设备弄好了,你就干等着别人往你手里送钱吧!嘿,5000万,卖上一台设备就把你买厂的钱找回来啦!
谢谢,谢谢……秦志刚连连点着头,早已是心花怒放了。
秦先生,今晚儿我请客,为你压惊,肯赏光吗?新总裁也高兴了。
对不起,今晚儿张董事长他们要回西北,我要为他们饯行啊!
张董事长?那更好了。新总裁一拍大腿:都是朋友,干脆,咱们一起聚一聚。喂,茨经理,打电话,就说我请他!
暮色时分,凉凉的秋意将劳作了一天的民们赶回了家中。只有那些为了糊口不得不挑灯摆摊的小商小贩们,还在路边向稀稀落落的行人招揽着生意。
岸江城的财政艰难,众多的下岗职工只能靠和地方财政发给的一点生活费勉强度日,然而,那些大酒店的生意仍然火得很。城东岸江大酒店的餐饮包厢,不提前两天预订是抢不到位置的。
当相同的砝码摆到了天平上;天平是不偏不倚的。当你把左边秤盘里的一个砝码拿出来放到右边秤盘;天平就倾斜了。
在张洪阳这些人所怀恋的黄金时代里,人们是穷一些。但是,因为都穷,社会的天平还是平稳的。到了秦志刚发迹的时代,一分人富了;可是,因为张洪阳那批人没有跟着他们这些人一起富起来,所以,社会的天平就没法儿摆平了。
社会的财富是一个定数。因为一分人富了,才造成了一分人的穷;没有穷,就没有富;没有富,就没有穷。从这一点上说,富人是应该感谢穷人的;可惜,大分富人认识不到这一点,他们大分人倒是“为富不仁”;不但不感激穷人,还变着法儿整治穷人,设法让他们变得更穷。
城东岸江大酒店的餐饮新装修了一个宝丽的餐──红叶餐。酒店的员工们认为老板这样做是为了巴结红叶的丈夫秦志刚。可是,老板却解释说,这完全是为了红叶;红叶在这儿工作过。现在发迹了,不应当忘记自己的老根据地,要时时回“家”来看看。老板这种说法虽然让员工们撇嘴,却感动了红叶。只要是秦志刚设宴,她总是安排到这儿来。
红叶餐?哈哈……一提到“红叶”,张董事长脸上就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这酒店也知道搞“名人”效应啊!
看到新总裁。他匪里匪气地将拳一抱:总裁,你一向是贵人少露面啊,今天怎么想起为我们这些私营主饯行来了?
新总裁也不示弱地拱了拱手:哈哈,董事长,秦志刚是我新交的朋友,你们是他的老朋友,这样,咱们不也是朋友了吗?
是啊是啊,看来。我今天是跟了利厚借光了。
喂,董事长,岸江一行,有什么感想?新总裁拉了张董事长的手,不客气地坐了上座。
感想,唉……张董事长坐下来先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些伤感:来的时候,是我们弟兄四人同行。可惜。这次回去,少了一个人。
不对不对!新总裁连忙纠正:应该说是多了一个人。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对面坐的红叶:你看,你们不是多了一个漂亮的弟妹吗?
弟妹?哈哈……张董事长又是那副神情:弟妹确实漂亮,要不,怎么把我老弟的魂儿给勾去了。
喂,红叶。新总裁看了看满桌的菜肴,喊了一声:你大哥对你有意见了。快来给你大哥敬酒。说到这儿,他端起高脚杯里刚刚斟满的“五粮液”,情不自禁地呷了一大口。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张董事长看到这位新总裁在酒桌上连个礼让都没有,大大咧咧地想喝就喝,心里有些瞧不起他。为了报复。他自己也轻佻地捏紧了杯下的那一支细细的玻璃杆,晃了几下,将一杯白酒倒在了肚里。
红叶赶快站起来,绕过众人来到张董事长跟前,把那个工艺玻璃酒瓶攥在手里,将烧制得弯弯曲曲的瓶口对准了这位大款的玻璃杯,娇声娇气地说:喂,大哥,这可是上等的“五粮液”啊,得慢慢品。
是啊,这么大口大口的有点儿喝瞎了!张董事长肆无忌惮地摸了一下红叶的手,看了看对面的新总裁,嘲笑地说:你们岸江人全是这么个喝法儿吧?
那倒不是。“茨嫪儿”赶紧向张董事长解释说:这就要看酒桌上的人是谁了?
你是说……
若是两肋插刀的朋友,就得大碗大碗地造;若是官场应酬,就得按规矩办了。你和我们总裁今天晚上是朋友相聚,当然得随意一些啦!
嘿嘿,是这样……张董事长觉得“茨嫪儿”的解释有些牵强附会,勉强地笑了笑。
张董事长,来,我“茨嫪儿”敬你一杯。祝你一路顺风!“茨嫪儿”觉得这场面有些尴尬,想把气氛挑一挑。
啊,且慢且慢……张董事长看到对面的秦志刚有些个闷闷不乐,就点他的名字:利厚啊,你怎么闷在那儿不吱声呢?怎么,有难题啦?
秦志刚刚刚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新总裁急忙接了话碴:解决了解决了。唉,我们有个副总裁,在卖厂的事儿上。老是和我过不去,在背后搞鬼呢。现在,这事儿解决了!
是那个秦力?张董事长立刻警觉起来: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神通?敢和“一把手”对着干?
没啥了不起的。“茨嫪儿”撇了撇嘴说:没当上总裁,有情绪呗!
嗯?这事儿不可小瞧。张董事长沉思了一下,问秦志刚:利厚,听说你们是战友啊,你们怎么就不沟通沟通呢?实在不行,甩给他10万元,不就搞掂了。
问题就在这儿。秦志刚终于开了腔:这个人呀,属于榆木疙瘩脑袋,油儿盐儿都不进的主儿。你要是甩红包,他还说你行贿哪!
唉,这么说,这是个大啊!
哈哈哈……人们轰笑了。这位张董事长才来岸江几天啊,就把民间俚语学会了。
喂,各位,提起。我还有个笑话要讲哪。“茨嫪儿”灵机一动,觉得缓和气氛的机会来了。
笑话,讲,讲讲。张董事长乐不可支:我最爱听这玩艺儿了。
嗯……岸江有个中学的学生,晚上做作业,憋了半天也找不出答案来。他妈妈就问:儿。什么题又给你难住了?儿说:题。妈妈说:题最好答了,妈妈给你答。
儿问:妈,什么叫勇敢?
妈妈想了想,说:勇敢,勇敢的人一个个都虎啦叭叽的,勇敢就是……“虎”!
“虎”?人们听到这儿,笑了。
“茨嫪儿”得意地看了看大家,接着讲:
这时候,儿皱起了眉头。觉得妈妈答得不文明,可是,确实又挺形象的。接着就问:那,什么是谦虚呢?
妈妈说:谦虚的人啊,都是假装出来的;我看谦虚就是!
“”。人们大笑起来。
“茨嫪儿”伴着人们的笑声说:嘿,你们看那个秦力,是不是个啊?
好好好。人们争先恐后地拍起了巴掌。
喂,别急别急。还没完哪。“茨嫪儿”对自己的表演效果满意。他接下去说道:
这个学生接受了妈妈的辅导,第二天上学了。老师问:昨天的作业哪位同学做完了?这位学生一听。高高扬起了手。
老师说:你回答一下,什么是勇敢?什么是谦虚?什么是骄傲?什么是奉献?
这位同学就按照妈妈讲的,说了四个“”。
全班同学听完之后,哄堂大笑。
老师气得急了眼,愤怒地问学生:这是谁教你的?
学生胆怯地说:是我妈。
你妈?!老师听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大骂了一句:你妈……纯粹是个“笨”!
哈哈哈哈哈……人们一个个乐得笑弯了腰。那位张董事长拍了“茨嫪儿”的肩膀说:老弟啊,真有你的,来,干一杯!
人们笑着将这杯酒喝净了。
张董事长放下酒杯,开始言归正传。他对大家说:咱们啊。说是说,笑是笑。不过,我觉得这个秦力啊,可不是个平庸之辈。我在社会上闯荡了这么多年,这种人是最难对付的。
嘿,“国家公司”的老总都拍板了,他还闹个什么劲儿?新总裁觉得这位张董事长有点儿杞人忧天,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张董事长冷冷地看了看新总裁,显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总裁啊,你这个人组织观念强,遇事儿总是盯着“国家公司”领导,这当然好。可是,秦力要是打另一张牌呢?
另一张牌?人们都有些迷惑不解了。
是啊。现在,国家的法制越来越健全,法律条文越来越多。咱们这边干着,人家拿法律条文盯着你,咱们说不定在哪儿翻船哪!
咱们的合同不也是按照法律签订的吗,它应该受法律保护啊!“茨嫪儿”瞪大了一双眼珠。
这个法啊,就像是一根牛皮筋儿,能抻长,也能缩短。张董事长像是打过此类官司,费力地打了个比方。
那咱们就等着瞧,我看他秦唐能拿出什么歪招儿来?新总裁还是不服气。
当然,有你们这些朋友大力鼎助,我看不会有问题吧。嘿嘿……喝酒喝酒。张董事长觉得给这些人说话像对牛弹琴,一点趣味儿也没有,就草草结束了自己的话题。
然而,在他面对这些“牛”中,倒是有一头特别精明。那就是“茨嫪儿”。
前几天,他到城去看望法律界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无意中透露给他一个信息:城有一家律师事务所正在调查岸江出售的一个案。当时,他听了没拿它当回事儿。刚才,经张董事长一点拨,他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出售是他一手操办的。这其中,有多少违法的事儿,他最清楚。
看了看喝得醉熏熏的新总裁。他感到有些遗憾:这个人,对一些事情的反应是不是太迟钝了?
他想了想,拽起身边的秦志刚,走到了外,嘁嘁喳喳的嘀咕起来。
秋夜的大楼里,背阴处的房间显得更凉了。张晓丽钻到背窝里,还是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法律书。
她的法律专业。已经扔了这么多年;现用现捡确实够难的。
幸亏她在大学读书时的一位教授退休后来到这个法律事务所里当顾问,给了她不少帮助。
办什么内容的案,就得找这方面的法律条文。你要想推翻这份不合法的合同,先要找合同法。老头儿翻起了一本法律大全手册。
老教授,我在网上找到了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关于查处利用合同进行的违法行为的暂行规定》,适用吗?
当然适用。老头儿翻开了那本“大全”。按照目录找到了那个法律文件。他指着书上说:你看,这第五条:“合同当事人不得采用下列手段侵占、损害国有资产︰(一)通过贿赂签订、履行合同骗取国有资产的;(二)通过合资、合作或者联营合同,无偿或者未经评估低价占有国有资产的;(三)通过合同将国有资产交给集体、外商投资、私营或者个人经营或者占有的;(四)其它利用合同造成国有资产及其收益流失的。”
嗯,这一个法条,我们可以充分运用。张晓丽睁大了眼睛:价值五亿的厂,五千万就卖掉了。我怀疑,他们之间肯定有行贿受贿问题。
你这五个亿有出处吗?
我可以查。
好吧,记住,拿出的证据一定要有权威性、可信性……
老教授走了。她开始翻腾那些收集来的资料。
工厂财务报表被她找到了。报表上的资产数据是五个亿。
还有,今年夏天,“国家公司”财务门刚刚核定了重化机械厂的资产,认定书上标明的也是五个亿。
那,他们怎么能卖这么低的价钱呢?
想必也是有出处的。
出处在哪儿?
她打开手机,找到了一位在重化机械厂财务处工作的朋友。这位朋友说,在卖厂合同签订之前,“茨嫪儿”在岸江临时找了一家会计事务所。重新对工厂进行了验资。
他们是不是把资产估低了?
这种事儿啊,老百姓的说法可多了。你问一问头头儿们吧!
对方撂了电话。
嗯,看来,是这家会计事务所有意低估了国家资产。这种事,怎么处理呢?她又翻腾起了那本法律大全,总算找到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会计师事务所为出具虚假验资证明的处理意见:“即使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虚假验资证明无特别注明,给委托人、其它利害关系人造成损失的。根据《注册会计师法》第四十二条的规定,亦应当依法承担赔偿责任。”这就是说,这家会计事务所要承担低估分资产的赔偿。张晓丽看到这儿,高兴极了。她记住了,这是1994年最高人民法院对四川境内类似案件的批复函。这与岸江的情况多么相似啊。
嗯。我就死死咬住你这个败家的会计事务所,顺藤摸瓜,问题就会搞清了。
当当当,当当当……有人在轻轻地敲门。
谁?张晓丽忙乱地从床上爬起来。这个时候,她真不想谁来打扰她。
是我,晓丽……
老教授?!这么晚,他回来干什么?
你方便吗?门外问。
呃,教授,你有事儿吗?
这个生活十分严谨的女孩儿,除了对秦唐那么开放,对别的男人,包括自己尊重的男人,总是怀了一颗警戒之心。
有个重要的事儿,我要告诉你。老教授坚持不走:实在不方便,明天、明天说也行……
那……请稍稍等一下。
对不起,晓丽,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老教授像是喝了点儿酒,脸色红红的,说话时稍微显出了一些随意。
老教授,有事你就说吧!张晓丽为老教授端上一杯开水:五个亿资产的依据我找到了。会计事务所重新验资的事儿我也查清了。还有……
晓丽啊!老教授冲她摆了摆手,好象是不愿意听她讲下去:我看啊,打赢这场官司,已经不成问题了!
这么乐观!张晓丽心里暗暗惊讶。
晓丽啊,恕我直言。你与小宝……你那个宝宝,关系非同一般吧?
我们是知心朋友!
知心……好!那,你这位知心朋友现在正想什么。做什么,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打败秦志刚,收回“重机”厂啊!
哈哈哈……老教授突如其来一阵大笑,把张晓丽弄得懵头转向。
姑娘啊,你要知道。收回“重机”厂并不是秦唐的终极目标……
你是说?他在想……
晓丽啊,已经加入wto了。今后,秦唐面对的不再是秦志刚他们这样的人,而是大洋彼岸的竞争者。嗯,最近我在想,秦志刚利用行贿的手段侵吞国有资产固然不对,但是,像“重机”这样的,到了他个人的手中兴许能活起来哪。
老教授。你怎么这么说?你赞成秦志刚……
no,no,我只是讲一个道理:如果不改变现行的管理体制,即使把“重机”厂收回来,也难以活下去。
那,怎么办?还要卖……卖给别人?
不,卖不是唯一的办法。
老教授,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聪明的孩,你非逼我说出来?
老教授。有话不妨直说。
我听说,有家美国公司要与“公司”合资,你为什么总是阻拦?
哼!原来是这件事。红叶一下噘起了嘴。
能告诉我原因吗?
老教授,我劝你别过问这件事儿。这事儿与你无关。
唉,傻孩,这事儿与我有关。他们的考察团里有我的一位老同学……
老教授怀着一腔遗憾走了。张晓丽却闷闷地坐在了床铺边。别有一番痛苦在心头。
她觉得自己刚才对这位恩师不够尊重,可是,她又不能不这样做。因为,她是个有个性、有主见的女人。
与那家美国公司的合资问题,是退二线的总裁和“茨妃”一伙人在幕后运作的。这些个见风使舵的老滑头们。在收回“重机”的战斗中躲避起来,让她和秦唐冲锋陷阵,自己却坐取渔利,真是不知人间还有羞耻二字。
然而,让她担心的是这个傻秦唐,明知是圈套儿却还是要往里面跳。
她不知道,这个“茨妃”,不知用了什么魔术,一下改变了自己在秦唐心中的形象,从可恶变成了可爱。
不行不行!秦唐一跟她提这件事儿。她就表示一百个反对。
宝宝啊。你想一想,她们要是成心帮你,现在就可以出来与新总裁那伙人斗争啊!我们在“抗日”,她们却躲藏在峨眉山上等待摘桃!
晓丽,这件事儿啊,咱们得往长远里看……
不听不听!张晓丽挺了挺胸,一拳头朝着秦唐打过去,随后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秦唐先是对她的行为感到吃惊,随即也就释然了。
告诉你秦唐,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她们的事儿!
晓丽,不要乱猜忌嘛。我这是与你商量哪!
不行不行。
那一天,她第一次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的那种无助无奈的可怜的神情。他讪讪地立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副说不出的尴尬的样。
如果是“茨妃”,会与他这样大吵大闹吗?她自己想入非非:“茨妃”到底与男人同居过,懂得怎么样取悦对方;自己为什么就不像她那样温柔,那样成熟,那样善解人意,那样哄着秦唐转哪!
这是她与他第一次吵架,他是原谅她的。如果长此下去,成了习惯,那可不得了。
今天,老教授竟也为这件事来说情了。
她的自尊心与对秦唐无法割舍的爱痛苦地搅在了一起。在这场苦痛里,她分不清哪儿对了,哪儿错了。也许自己全错了。可是,即使那样,她也不允许秦唐与那种女人再发生任何联系。
就是因为与这个女人有染,退二线的总裁在老婆死后被儿女们赶出了家,现在正像丧家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呢。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可信任的!
哗哗哗……手机铃声响了,屏幕上显示出了秦唐的电话号码。
“你死哪儿去了?几天也找不到你?”她打开电话,大骂了一声,然后伏在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晓丽,公司出了大事了。”秦唐一惊一乍的,把个张晓丽吓得够呛。
“宝宝。公司……出了什么大事?”
“化工一厂的尹厂长,让人家杀了!”秦唐告诉她。
“尹厂长让人给杀了?”张晓丽一惊,“谁干的?”
“这个凶手……你认识。”
“我认识?谁?”张晓丽吃了一惊。
“就是你的邻居,叫朱一刀的那个恶小伙。”
“朱一刀?”张晓丽一下想起来了,“他在矿上工作啊,他与尹厂长。有什么深仇大恨?”
“呵呵,是为报销医药费的事儿。”秦唐慢慢给她说起来:“化工一厂,有个老行政科长,让尹厂长给下岗了。他上了一股火,得了脑出血,发生了三万元医药费;厂长先前答应给报销,后来又变卦了……为这,老科长的女儿上门求他,他就乘人之危。让这个女儿陪他去;人家陪他去了;估计两个人是那个了……结果,这个女儿找尹厂长谈报销医药费的事儿,这个尹厂长不认帐。这个女儿回家对丈夫说了,丈夫爱不了这种屈辱,就去工厂找尹厂长理论;三说两说动了刀,让他归了西。唉唉,这几天,公安局的人连我都列入调查对象了。”
“这事儿……怎么会与你扯上关系?”张晓丽觉得奇怪了。
“这不……‘fs06’在化工一厂试车失败的事儿传出来了吗?新总裁怀疑我报复这个尹厂长。是我指使凶手干的……”
“简直是岂有此理!”张晓丽愤怒地骂了一声,接着又想起了一件事儿。自言自语道:“我说呢,怪不得荷花前些日找我说,她丈夫要与她闹离婚……看来,朱一刀动手之前,是怕妻受自己连累,才不得已而为之呀!”
“晓丽。你说什么……”秦唐听了他的话,没有明白。
“嗯,宝宝,这事儿。你立刻向公安局声明:此事与你无关!如果他们还不放过你,由我这个律师出面应付他们。”
“晓丽。你别出面了。”秦唐竟阻止了她。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婆婆妈妈的;你知道吗?公安局调查你,一定是新总裁的主意,他要借这个事儿把水搅浑;破坏咱们的计划。你快到我这儿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不行啊,晓丽;公安局限制了我的行动自由。我现在不是自由身了。”秦唐无奈地告诉她。
“你不自由,我自由。明天我去找岸江公安局。”张晓丽决心要介入这件事情了。她相信自己有能力恢复秦唐的自由,因为,对于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她心里已经有了数了。
张晓丽回家看望爸爸妈妈的那个晚上,吃饭后正在自己的屋里上网,邻居荷花来了。荷花是张晓丽童年的玩伴儿,也是一起长大的同学。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爸爸妈妈的屋里风刚刚闭了灯,荷花是慢慢敲开她的门的。张晓丽没想到敲门的是荷花。
荷花,是你?
晓丽,我没打扰你吧!荷花一脸凄惶的样。
没打扰没打扰。我上网玩儿呢。
荷花进来了,坐到了她屋里的破沙发上。这张沙发还是当年搬家时做的,荷花的丈夫朱一刀当时还出了不少力,坐了十几年已经坐烂了好几处地方,早就该扔掉了。张晓丽瞅着沙发上的荷花,她就跟她这个年龄里所有的下岗女工一样,穿戴的普普通通,头发有些凌乱,脸上飘浮着几抹凄然。张晓丽就问:“找我有什么事吗,荷花?”
“朱一刀要跟我离婚。”荷花开门见山地说。
“我爸爸妈妈告诉我了,我今天下午看见他还劝了他。”
“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下岗后,我老老实实在家里给他做饭吃,也没说过伤他自尊的话但是他他他一定要跟我离婚。”荷花一脸哭腔说着,脸上的表情就有十二分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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