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出天与梁春秀在回家路中,早已计较妥当,回家先保持沉默,装作没事发生一样,虽然这有点为难了一向任性调皮的梁春秀,可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她也只得强忍收敛。余出天先前已经说好了在饭后与父亲好好商量一下这事。
一家人平平静静吃过晚饭,众人都是很奇怪:调皮任性的梁春秀居然能安静地吃完一顿饭,这可不是她平时的作风。不过好奇归好奇,只要她能变规矩,至于是什么原因,大家好像并不关心。只有余出天的父亲余世宏隐隐觉得有一些不安,但又想道,反正她马上就要嫁出去了,规矩去做新娘子那才是好事。逐又心中决定饭后趁她心情不错的时候将她要嫁人的事一并告诉了她。
但余世宏心中仍旧有些担心,只得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她不要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大发雷霆才好。
饭后,余世宏还是先在后院中反复踱步思量这事。余出天一连进来几次,本想与他商量梁春秀的婚事,可一见他焦头烂额的样子,只得怏怏然离开了。余世宏踱步有了半个时辰,悠然一拍额头,叹道:“怕什么怕,她还是我的外侄女,她胆敢不听长辈的话么?”他为自己壮了壮胆,决定还是实话告诉梁春秀。在旁一直看着他踱步的余夫人连碧青也是一筹莫展,只得听余世宏的主意了。
余氏夫妻二人来到梁春秀的闺房外,先是静听小阵,发现里面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之后才敢前去敲门,万一遇上梁春秀不高兴的时候,那可就得早些不说为妙。
刘大横这样的一方恶霸,自然是没有哪个女子会自愿嫁给他的,更何况是梁春秀这样的暴烈女子。余世宏上前去轻轻敲门道:“春秀,休息了吗?姨父与姨妈想跟你说件事,你能开门吗?”他的话才一说完,梁春秀的门立马就打开了。
只见梁春秀一脸容光焕发的样子,真像是知道自己快要当新娘子时的那种满心欢心的模样。梁春秀笑道:“我等你们很久了。我就知道他是不会让我失望的。”余氏夫妻二人听得这话,甚是惊讶,她居然知道自己要来找她。自从今天她从江边回来之后,好像全变了个样似的。连碧青道:“春秀,你知道我们要来吗?”
梁春秀拉起她的手,笑道:“侄女当然知道。姨妈,姨父。你们快请进。”余氏夫妻二人相视一怔,均是不明白这个外侄女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三人进得屋内,余氏夫妻坐在圆桌上位。梁春秀居然向二老亲自倒茶敬礼,十分有礼的大家闺秀模样。连碧青看着这些,内心甚是不安,不好意思道:“春秀,你······你今天真是懂事。你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说出来我跟你姨父也乐上一乐。”
梁春秀大咧咧地一笑,道:“你们都是知道的,还要我说什么呢。”余世宏在旁拉了一拉连碧青的衣袖,嘴角往外一努,意思是快些回去了,他已隐隐觉得有一些不妥,今日还是先别说,以后再找个时间说明一切。连碧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她更是巴不得快点离开才好。
只见她和颜一笑,装作糊涂道:“是了是了。确是是件让人开心的事。那你早点休息,我和你姨父先回房。”梁春秀听到这里心中已喜:“姨妈这话是同意了我和表哥的婚事,谢天谢地,我可以不用嫁给那个恶霸了。”依她平时性情,忍不住就要开怀大笑了,但她现在还是强自忍耐住了。
今天她已知道余出天喜欢自己温柔,姨妈方才也称赞自己懂事,既然他们都喜欢自己学做静女的样子,就得装出来让他们开心,可千万不要让他们认为我有半分不好的地方了。为了表哥,为了自己的将来,改变自己以前的凶横野蛮还是值得的。只听梁春秀温声细语道:“姨妈和姨父好不容易过来一次,就多待一会儿无妨。”
余世宏惊得冷汗一冒,有些失态,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改日再来。”梁春秀满心沉浸在与表哥成婚的喜事之中,居然未有过多在意二老那不同寻常的慌张神情。连碧青也是很害怕,二老都是以为她话有深意,让人心生不安。于是余氏夫妻二人携手匆匆离开了梁春秀的房间。
余氏夫妻二人刚一到庭院门内,就看见余出天站在房门外,样子似是十分焦急,在屋外不停地踱着方步。
他一见父母归寝,忙一个箭步迎上前来,小心翼翼问道:“爹,娘,表妹她······她怎么样了?”余世宏一把拉住儿子的右臂,小声道:“天儿,你表妹她······她中邪了。”
余出天一怔,转头看向母亲连碧青。连碧青忙道:“别听你爹瞎说,走,进屋去说。”
一家三口走进屋内,连碧青连忙上前关好门窗,见着他父子二人规规矩矩坐在凳上,自己也回到桌旁,道:“老爷,你说说看,到底该怎么给春秀说她的婚事。”
余世宏望向余出天,道:“天儿与她很要好,不如······不如······”
余出天忙道:“不,不行。爹,我······我不能去给她说的。”余世宏与连碧青一起问道:“为什么?”
余出天一脸愁苦,长叹一声,于是便将今日与梁春秀在江边的事告诉了二老。余世宏惊叹道:“夫人,这可不行,余家可不能娶这样的女子。春秀必须嫁给刘大横,我们余府收了人家那么多的聘礼,这可不能说退就退。”
连碧青也是点头道:“她虽然是我亲妹妹的女儿,可是她毕竟是个疯丫头,怎么看也配不上我们的天儿。天儿如果娶了她,余家上上下下全都要被她闹翻了天。我也不会答应的。天儿,你说,你喜不喜欢你表妹?”余出天脸上一红,沉默半响,只道:“孩儿一直把她当妹妹的。”
余世宏笑了笑道:“这就对了,既然我们一家三口都是不喜欢她,那就是一致同意将她嫁出去了。”余出天脸有忧色,道:“可是,爹,她非常讨厌那个刘大横的。我们该怎样才能将她嫁到刘家呢?”余世宏眉头一皱,道:“这可由不得她。实在不行,只有将她骗上花轿了。至于到了刘家,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连碧青淡淡一笑,道:“老爷,你平时做生意,不是就有许多鬼点子的吗?这骗她上花轿的事,你得拿主意了。”
余世宏沉默小歇,叹道:“她是在我们余家长大的,我们也算是对得起她的爹娘,她这出阁之后,我们也算是交付了肩上的一担重任。她在余家平时做事虽然有些过分,我们也不要多去计较了。这次她的出阁,余家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算是为她送大行。虽然有些委屈了她,也算是她来欠还我们余家的养育之恩吧!从此以后,余家与她之间的亲情就割断了。”
余出天听到这话,内心一惊:“父亲终究是一个商人,他竟然把亲情也当成了来往生意的筹码。”他内心不免生起一丝有对梁春秀的愧意之情。连碧青双眼闪烁泪花,道:“老爷,你······你一定要为春秀举行一个盛大的婚宴,她嫁出去之后,我怕······我怕她会闯什么祸,她的性子那么的暴烈,怎么能够与刘大横相处了。万一她被刘大横欺负了,她还没有一个可去说理的地方了。唉,老爷你是害怕她会惹祸上身,所以要与她割断亲情吗?”
余世宏点头道:“知我者莫过于夫人了。”他又转头看向余出天,道:“天儿,这几日你就好好去陪陪她,她如果问到一些什么关于她婚事的事,你就要含糊回答拖延下去,实在不行的话只得偶尔说点假话哄她开心了。千万要记住一定不可将事实真相告诉她了。只要能骗到她上花轿出阁的那天,我们就算是成功了。天儿,你能办到吗?”
余出天愣了一愣,吞吞吐吐道:“要我······我去陪她。爹,我······”连碧青擦了擦眼角泪水,道:“天儿,就照你爹的话做吧。也没有几天的。你不是一直想出门拜师学艺么,待我们送走了你表妹,我们就同意你的要求。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和你爹决不拦你。”
余出天一听这话,脸色复现欢喜,道:“好吧。娘,我听说华山派的武艺很是不错,你准许我去华山拜师学艺吗?”余世宏当即就点头道:“准,就去华山。天儿,这几天可得辛苦你了。”余出天淡淡一笑,道:“没事。爹,为了能去华山学艺,我做什么都愿意。”
第二日,余出天起来了个大早,怀揣一本诗集,手提一柄利剑。刚一走到门外的大石狮旁,就见梁春秀带着她的丫鬟小荷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小荷一直脸色紧绷,一脸神色不安的样子,心中正是想着不知道这位爱耍爱闹的小姐今天起这么早到底又要如何折磨自己。
梁春秀老远看见了余出天,喊道:“余姐姐,起这么早么。是准备到哪里去呢?”话一出口,才后悔自己失态,昨天才学好的静女模样,隔了一天便全忘了。
余出天听到她的喊话声,先是想立马转身避之大吉,可是立马又想起昨夜父母的叮嘱,只得强自忍耐,脸上一笑,道:“表妹,你也起这么早。有空吗,趁着晨曦空暇,到江边去转一转,怎么样?”
梁春秀听到这话,当是自打娘胎以来最受用的一句话了,当即欢喜地哈哈一笑,拍手跑了过来道:“好,好。太好了。哎哟,余姐姐,就我们两个人去江边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会对我这么好的。对啦,不如我们带上一点吃的,就可以多在江边转一转了,你说好不好?”
余出天一肚子苦水真恨不得立马发泄出来,但为了自己的私念,为了父母的心愿,只得一次次装演下去了。当即和颜道:“不必不必,反正以后还多的是时间。”
梁春秀听此更是欢喜,故意一撞余出天的手臂,装害羞之样低下头去,小声道:“原来你真是一个假儒生,说起这些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余出天才没心情与她情意缠绵,只道:“我们走吧。”
丫鬟小荷哪曾见过这对冤家如此要好过,睁大了双眼,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心中有一百二十个不相信:“莫非大少爷与梁姑娘已是好上了,哎哟,不会是梁姑娘威逼大少爷的吧。梁姑娘那样的调皮,怎么也会变得这样的温柔,大少爷温文尔雅,怎么可能喜欢上梁姑娘的?”总之一切的不相信,可就是偏偏在自己的眼底之下发生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梁春秀回头看了一眼发愣的小荷,顽皮地嗔道:“死丫头,你就先回去吧,我和余姐姐要去江边转转,你就不用跟来了。”小荷傻傻地使劲点头,巴不得立马离开这个刁蛮的小姐。她想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快点把这怪事禀告老爷与夫人。
时值浓秋,嘉陵江岸,雾盛遮路,三寸之外,尽是朦胧一片。只听鸟鸣嬉戏,但不见鸟雀戏巢;只听渔家唱秧,但不见孤舟波涛。余出天放开喉嗓,大声诵念诗词,梁春秀身处一旁,接连他念的句子,紧随跟念。
“余姐姐,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对不对?”“对,就是。来,跟上下一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对不对?”
“对了,就是。好,再下一句······”“不对啦,余姐姐,你乱教我。你要罚。”“对的对的,我没有乱教你。你看,书上就是这样写的。”“你还耍赖不成,这书上分明就没有对不对这三个字,我跟你读的时候故意加上去的,你还以为我在问你我念的对不对。你说,你是不是在乱教我了。”
“哎哟,我的好表妹,你这分明是在问我你念得对不对,你怎么胡乱说······”“不行,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理解错啦,你要罚,就罚教我一招剑法,我以后学好了剑法,就可以保护你了。”“唉!真刁蛮也!”于是他没得法子只能教她一招剑法了。
“接下来还是教先前那首诗。听好了,接下句是投我之木李,报我之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之木李,报我之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对不对?”
“没有对不对这三字,再来一次。”“哼,余姐姐。你要罚,你不回答我的提问,就是说教我没有诚意,要罚!”“我怎么又没有诚意了?唉,表妹,我什么时候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了?我可是怀有十二分的诚意。”
“哼,我问你我念得对不对,你回答了吗?”“你······你说你是问我你念得对不对,你······”“我什么我,总之是你不好,快,再教我下一招剑法。”“唉!极刁蛮也!”于是,他又是没得法子只好再教了她另一招剑法。
二人读书习武,在江边度过了一个别样的早晨。余出天心中只求时间快点飞逝,与这刁蛮的表妹相处,可是让他苦尽难言。而梁春秀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只要能与表哥在一起,还有什么其他的事能够替代这当中的乐趣呢!二人玩闹了一晨,疲倦时才记起尚未进食。余出天不知不觉中似乎也忘了自己是在勉强敷衍陪她玩耍,一时醒知恍如大梦初醒,不免得内心一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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