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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枭行事果断、反应极快。
当他看到前方的“嘲风”死士们纷纷落马、或死或伤之后,就立即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容错空间与兼顾余力。
在此之前,蒋枭还有自信,认为自己有能力面面俱到,不仅可以率领“嘲风”死士顺利逃离南京城、也不会遗落任何一名“嘲风”死士被捉活口,既可以保护朱和坚在乱战期间不受伤害、也可以约束胡枭不会让他临阵捣乱。
但此时此刻,蒋枭则是心中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兼顾所有目标了。
目前情况下,即便是竭尽全力,蒋枭最多也就是收拢残余的“嘲风”死士,不惜代价、不计伤亡的冲破贱籍们的围堵,率领极少数“嘲风”死士逃出南京城而已。
至于不能留下任何一名“嘲风”被捉活口、保证朱和坚的人身安全、约束胡枭不可临阵捣乱这些事情,则已是完全超出了蒋枭的能力范围。
于是,蒋枭当机立断,直接挥刀劈向胡枭,想要第一时间排除胡枭这个隐患,顺便是趁机为自己复仇泄恨。
对于胡枭的威胁之大,蒋枭最是清楚不过。
若是这这种时候依然留着胡枭,当胡枭发现风向有变之后,就极有可能临阵变节,第一时间选择背叛朱和坚。
即便是胡枭最终没有背叛朱和坚,但就这样任由胡枭留在朱和坚身边,他也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替代蒋枭的地位与作用,不断唆使朱和坚彻底放弃蒋枭与“嘲风”组织、把他们赶尽杀绝!
所以,唯有率先排除胡枭这个隐患,蒋枭才有余力考虑别的事情。
蒋枭的反应速度与行事果断,不可谓不惊人,仅仅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想明白了各种利弊关节。
但胡枭的反应速度、做事果断,也绝对不逊于蒋枭。
当胡枭看到前方异变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蒋枭的后续困境,同时也猜到了蒋枭这般情况下必然会第一时间动手杀死自己。
此时此刻,蒋枭、胡枭、朱和坚三人位置就像是一个小型三角形,蒋枭位于中间稍稍靠前位置,而胡枭与朱和坚二人则是位于两侧稍稍靠后位置。
就在蒋枭扭身挥刀劈向胡枭的同一时间,胡枭同样是迅速蓄力、脚蹬马背一跃而起,凶猛扑向了蒋枭……另一侧的朱和坚。
在离开南京善堂之际,蒋枭已经收走了胡枭身上的所有兵器,所以当蒋枭挥刀劈向胡枭之际,胡枭只能匆匆举起左臂、格挡蒋枭的攻势。
下一刻,鲜血四溅、断肢飞起,蒋枭一刀就砍断了胡枭的左臂。
虽然是迅速重创了胡枭,但蒋枭的表情则是极为难看。
因为胡枭也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意图!
舍弃了半根左臂之后,胡枭不仅是保住了性命,还直接扑到了朱和坚身前。
朱和坚受病症缠身多年、手无缚鸡之力,这种时候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也完全无法抵挡胡枭的冲撞,一下子就被胡枭撞落于马下。
而胡枭把朱和坚撞落到马下之后,就利用依然完好的右臂紧紧抱住朱和坚,不让朱和坚远离自己,两人滚葫芦一般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不仅是卸掉了下跌之势,还顺势远离了蒋枭的攻击范围。
再然后,胡枭迅速起身,同时也把朱和坚从脚下拽了起来,自己躲在朱和坚身后,仅剩的右手则是掐住了朱和坚的脖子,恶狠狠瞪着想要继续攻击自己的蒋枭。
胡枭的意思很明显——蒋枭你若是胆敢再次攻击自己,自己就立即动手掐死朱和坚!
至于朱和坚,此时自然是狼狈不堪、受惊不已,虽然他双臂俱全、胡枭则是只剩右臂,但他依然是毫无抵抗之力,就像是小鸡仔一般让胡枭随意拿捏着。
这一次,朱和坚可谓是假戏真做、自食恶果了,当真沦为了一名人质。
而蒋枭看到这一幕之后,表情间闪过了一瞬挣扎。
下一瞬间,蒋枭竟然再也没有多看朱和坚与胡枭一眼,就这样自顾自的策马奔向前方,同时还在大声呼喝,召集残余的“嘲风”死士们聚集于自己身边,试图再次突破贱籍们的包围。
对于蒋枭而言,他没有只顾着追杀已经毫无抵抗之力的胡枭,反而是为了确保朱和坚的性命而主动放弃了向胡枭复仇,就已经是自己对朱和坚最大的忠心体现了!
但朱和坚看到蒋枭就这样直接舍弃了自己,自顾自的召集“嘲风”死士再次尝试突围,则是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表情又惊又怒!
虽然朱和坚早已经下定决心要舍弃蒋枭与“嘲风”死士,掩护他们脱离南京城之后就把他们引进埋伏之中尽数灭口消除隐患,但……自己当然可以放弃蒋枭,而你蒋枭怎么就敢直接放弃自己?
与此同时,看到蒋枭终于离开之后,胡枭心情一松,右手也松开了朱和坚的喉部。
这一夜时间以来,胡枭可谓是消耗巨大,首先是为了隐瞒身份而主动焚毁面容,随后则是在蒋枭与锦衣卫的前后追杀之下不断亡命逃奔,然后又与蒋枭、朱和坚二人勾心斗角、谈判博弈,再然后还被蒋枭与“嘲风”死士裹携着反复策马奔杀、尝试着突破包围……到了现在,胡枭更是因为蒋枭的攻击而失去了半根左臂。
即便是胡枭身体强壮、韧性十足,这个时候也已经是灯尽油枯了。
胡枭松手不再挟持朱和坚之后,就立刻用牙齿与右手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条,紧紧绑住了断臂伤口,防止自己失血太快太多。
处理伤口之际,胡枭身体摇摇欲坠、面容也彻底失去血色,豆大汗珠不断从额头滑落。
但胡枭依然不改油滑态度,只是稍稍止血之后,就附在朱和坚耳边轻声说道:“殿下,目前局势对你很不利啊!就算蒋枭接下来依然可以突围而逃,也只能保证自己脱身不会落网,至于刚才纷纷落马的那些死士,他已经再无余力营救或者灭口了!
所以……接下来就会有许多死士受官府活捉!而官府活捉了这些死士之后,就一定会有死士扛不住严刑拷打、向朝廷招供真相!再然后……啧啧啧!殿下暗中豢养死士的事情、以及您多年以来利用这些死士所办下的种种事情,就要彻底曝光、天下尽知!到了那个时候,殿下的悲惨下场,让人不忍细想啊!”
听到胡枭的轻声描述之后,朱和坚又正值心情激荡之际,不由是身体一颤、情绪失控。
但下一刻,朱和坚深吸了一口气,已经迅速平稳了情绪,扭头问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胡枭嘿嘿一笑,道:“小人愿意雪中送炭、为殿下扭转局势,就看殿下您是否愿意信任小人、重用小人了!”
朱和坚眉头一皱,质疑道:“哦?你依然愿意投效于我、雪中送炭?”
胡枭愈发面色惨白、声音虚弱,但依然笑意不减,点头道:“对!当然愿意!押注一位皇子,还是一位有机会当皇帝的皇子,这笔买卖就算是风险再大,我也愿意干!”
朱和坚再次质问道:“目前局势下,你有何用处?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胡枭快声道:“埋伏咱们的这些贱籍,必然是出自于霍正源的手笔,若是小人所料不差,霍正源很快就会现身登场,而且他现身登场之后,就一定会向殿下索要小人……
小人则是希望,殿下您到时候一定要拒绝霍正源,绝对不能把小人交给霍正源,小人现在毫无抵抗之力,一旦是落在霍正源手里,就极有可能被他杀人灭口!
至于小人究竟有何用处……小人可以寻到办法,把那些被捉活口的死士尽数害死,让他们再无机会化身人证指控殿下,如何?”
“你当真有办法?”朱和坚狐疑问道。
胡枭则是胸有成竹,点头道:“鼠有鼠道、蛇有蛇道!小人当然有办法!”
实际上,胡枭压根就是在诓骗朱和坚。
胡枭虽然已经躲过了蒋枭的报复,但他很清楚自己依然没有彻底脱离危险,因为他掌握着太多秘密,不仅是朱和坚的秘密,还包括霍正源的秘密。
若是自己完好无损、帮手俱全,拥有反抗之力,无论是继续留在朱和坚身边、还是返回霍正源身边,胡枭皆是有信心自保。
但现实情况则是,胡枭已经身受重伤,近乎是灯尽油枯,他那几位海盗帮手也在各种变故之下死伤殆尽,可谓是毫无自保之力。
这般情况下,胡枭就必须说服朱和坚、让朱和坚认为自己还有大用处,愿意出面庇护自己,而不是直接把自己杀人灭口,又或者是把自己交还于霍正源。
胡枭与霍正源一向是貌合神离、相互算计,霍正源一直都对胡枭心存厌恶,当霍正源发现胡枭已经失去自保能力之后,就一定会落井下石,不仅要杀他灭口,而且还会在灭口之前严刑拷问胡枭一番,让胡枭的死相更为凄惨。
总而言之,为了防止自己被杀人灭口,胡枭现在愿意向朱和坚承诺任何事情,别说只是想办法害死那些被捉活口的“嘲风”死士了,即便是朱和坚想要天上的月亮,胡枭也会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宣称自己有办法摘下来。
若是蒋枭还留在这里,就一定会当场拆穿胡枭的谎言。
但蒋枭已经离开,目前正在率领残存的“嘲风”死士们再次冲锋陷阵、试图突围而逃,而朱和坚并不是特别了解胡枭秉性,再加上朱和坚目前已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愿意尝试一切机会化解这场危机,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姑且相信一下胡枭。
于是,稍稍思索片刻之后,朱和坚点头道:“好!我就把你留在身边、保证你的安全,但若是让我发现你在蒙骗,那就别怪我在自己身败名裂之前,首先让你四分五裂了!”
“当然!在殿下面前,小人岂敢说谎!”
就这样,胡枭再次为自己争取到了短暂生机。
至于暂时保命之后,他接下来究竟要如何履行承诺,就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而就在胡枭与朱和坚二人达成秘密合作之际,周围的贱籍们也已经发现了他们二人的存在,迅速围了上来。
只不过,贱籍们奔到两人身前不远处之后,就皆是停下了脚步、陷入了犹豫,并没有当场动手抓捕。
胡枭也就罢了,但朱和坚这个时候虽然是形象狼狈,却依然穿着皇子服饰,一身明黄长袍极为扎眼、贵气逼人,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让贱籍们不敢随意冒犯。
尤其是贱籍之中,还有一些人曾经是官宦子弟,只是因为朝廷近年来屡次整顿南京官场、受到家族牵连才沦为贱籍,他们皆是颇有见识,一眼就看出了朱和坚的来历非凡,所以就大声喝止了其余贱籍动手抓人的想法。
只不过,朱和坚身为皇子却沦为人质这种事情实在是远超常理,让他们无法第一时间联想到朱和坚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七皇子!
而胡枭则是拼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喊道:“这位贵人乃是当朝七皇子,尔等切不可冒犯!而我也不是匪类,乃是霍大学士的近身侍卫!你们这一次伏击悍匪救下了七皇子,可谓是泼天奇功,还不快把主事之人唤来与七皇子相见、接受皇子殿下的嘉奖?还有……尽快、尽快寻来伤药与大夫,为我疗伤……”
高声喊话之际,胡枭终于耗尽了身体最后一丝力气。
不等他把话喊完,就当场昏死了过去。
昏死摔到之际,他的左臂伤口还在大量渗血。
朱和坚转身看到胡枭的这般惨相,再想到胡枭刚才就是强撑着灯尽油枯的身体与自己达成了协议,这般坚韧身心可谓是惊人至极,反而是愈发相信胡枭有能力帮助自己了。
于是,朱和坚也当即是高声呼喝道:“快!寻来伤药与医生,这位壮士刚才救我有功,绝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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