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照早朝的规矩,在午门开启后,众官员穿过午门,在太和门前集合整队,然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有资格位列朝班的官员们,排队进入了太和殿,等待德庆皇帝的驾临。
在进入太和殿的路上,詹善常走在赵俊臣身边,却是一脸的不满,向赵俊臣轻声提醒道:“赵大人,以您如今的声势圣眷,又何必对那温观良和鲍文杰他们如此隐忍?”
原来,在鲍文杰挑衅之后,刚刚在太和门前整队的时候,温观良路过赵俊臣身边时,也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赵侍郎,可还记得那日老夫曾对你说过的话吗?菜冷了可以重温,若是做错了选择,却是再难回头,希望你今日不会后悔。”
而面对温观良的隐隐挑衅,赵俊臣却没有丝毫生意的样子,更没有反驳,反而对着温观良拱手道:“多谢温阁老指教,下官受教了。”
对于这一切,詹善常自是不满,只觉得赵俊臣太过隐忍示弱了,所以忍不住出言提醒。
另一边,听到詹善常的提醒,赵俊臣微微一笑,一脸的不在意,缓缓说道:“面子上凶不是真的凶,更不是谁说的话漂亮就是谁赢了,他们愿意凶就去凶,愿意说漂亮话就去说漂亮话,只要最后是咱们赢了,并能得到实际好处,也就是了。”
赵俊臣虽然这么说,但詹善常却不认同,说道:“可是,大人,您若是一直这么的隐忍示弱,被朝中百官小看了可怎么办?”
赵俊臣又是一笑:“只要咱们最终赢了,又有谁敢小瞧咱们?反倒是他们,输赢未定的时候就迫不急待的嚣张如此,最终若是输了,在朝中百官眼中,反而会像跳梁小丑似地。”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了詹善常一眼,悠悠道:“詹大人,你要切记,做事低调隐忍,和做人低调隐忍,完全是两码事,做事不能太过低调隐忍,否则就得不到好处,但做人最好还是要低调隐忍些,面子功夫罢了,既能得到百官好感,也能让人看不透深浅,何乐而不为?”
说话间,赵俊臣一指站在朝班最前列的首辅周尚景,补充道:“你过往一直跟着温观良,习惯了温观良那一套,如今有些不习惯这般做法,倒也正常,然而温观良虽然名为阁老,但说到底一直没成大气候,屡屡被人玩弄于鼓掌,咱们可不能学他,而应该学学首辅大人,人家纵横朝堂多年,屹立不倒,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皱眉思索片刻后,终于恍然。
确实,周尚景这些年来正如赵俊臣所说的那样,“做人低调,做事高调”的形容,恰如其分,詹善常原本以为这只是周尚景的为人性子使然,但经赵俊臣这么一说,思量一番后,却又觉得,这种风格,未必不是周尚景成功的原因。
“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
见詹善常想明白了,赵俊臣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了。
反倒是詹善常,经过这番谈话后,对赵俊臣更有信心了,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或许,赵俊臣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周尚景。
………
在詹善常看来,赵俊臣的所作所为,是在向周尚景学习,其实却是误会了赵俊臣。
赵俊臣学习的对象不是周尚景,而是后世的那些官员。
在这个时代,朝中官员们一向看重“官威”二字,习惯了拿腔作势,处处摆谱,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地位尊荣,让人心生敬畏。
但赵俊臣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于后世,还当过几年政府的公务员,更习惯后世那些官员的作风。
后世的那些官员,不管实际上如何,但从表面上看,一个个皆是温和亲切,哪怕心里恨对方入骨,流露于表面的神情,依然是一派真挚友善,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是真是假,但私底下,这些看似相处融洽的政客们,所作所为,却比谁都要彻底决绝,从来不留余地。
而“做人低调,做事高调”八字,也是后世官员普遍的座右铭。
这种做法,说是“表里不一”也好,说是“笑里藏刀”也罢,又或是“虚假伪善”也可以,但赵俊臣见惯了这一套,也习惯了这一套,并觉得这套做法很有用,所以也就拿来用了。
所以,无论是对于太子朱和堉,还是对于温观良,又或者是周尚景,赵俊臣对待他们的态度,一向是谦逊友善,但赵俊臣心中真正的想法如何,也只有赵俊臣自己知道了。
………
而众臣进入太和殿后,没等多久,随着张德一声“陛下驾到,众臣跪迎”,德庆皇帝已是一脸笑意的驾临太和殿。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或许是一位很容易让人看透的帝王,当然,这也可能是他有意为之。
比如,他如果称呼赵俊臣为“俊臣”,那就说明他对赵俊臣很满意,反之若是称呼赵俊臣为“爱卿”,反倒是说明他心情不佳了。
再比如,每日早朝,德庆皇帝出现的时间,亦能说明他的心情,若是像今日这般,早早的驾临太和殿上朝,亦是说明他的心情颇佳。
德庆皇帝的心情虽好,但太子朱和堉的心情却不好,任谁都知道,今日是他与赵俊臣的赌约输赢决定之时,德庆皇帝心情如此之好,岂不是说他希望赵俊臣赢,希望朱和堉输吗?
所以,朱和堉原本已是严肃无比的面容神色,在德庆皇帝驾临太和殿时,变得愈加的严肃冰冷了。
“众爱卿起身。”
德庆皇帝落座后,左手虚抬,笑着说道。
待众臣起身后,不等百官奏报,德庆皇帝已是当先说道:“众爱卿可还记得,月前太子朱和堉与户部侍郎赵爱卿之间的赌约?朕是那场赌约的公证人,却是记得清楚。如今距一月之期,虽然还有三天时间,但在朕看来,却已是尘埃落定。昨日,赵爱卿用那风靡京城的胰子,为内库入账一百四十余万两银子,抛开人工物料,竟是为内库增收了至少八十万两银子!而且这还是第一年,根据朕的估算,待那胰子使用在民间普及,内库亦能进一步增大产量,三五年后,这般盈利,更能增加到一百五十万两左右!”
随着德庆皇帝此言,包括太子一党在内,满朝上下,齐齐响起了惊呼声。
他们虽然知道昨日那场胰子货源的拍卖,内库入银必定不少,却也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
惊呼之后,许多人皆是把目光转向赵俊臣,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受百官注目的赵俊臣,此时却是低眉顺眼,一脸的低调谦逊,德庆皇帝看在眼里,颇为满意,继续说道:“朕前几日已是下旨,今后内库用胰子所得的盈利,每年补贴国库二十万两,如此一来,那场赌约,已是赵爱卿赢了,既然如此,按照赌约……”
德庆皇帝话才说到一半,太子朱和堉却突然出列,一脸的严肃决绝,扬声说道:“父皇,儿臣要弹劾户部侍郎赵俊臣,罪名有三,罪罪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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