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日一大早。
贾珍父子二人收拾的紧趁利落,雄赳赳出得府门,正待赶奔‘望江楼’与孙绍宗做个了断,就见荣国府里竟也涌出了好几辆马车,呼奴唤婢的好不热闹。
贾珍使人过去一问,才晓得因为贾琏、贾宝玉在这出戏里都有出场,荣国府里不少人便也都吵着要去凑个热闹。
贾琏、贾宝玉自不必说了,连最近颇受冷落的贾环,以及小透明贾琮,甚至连二房长孙贾兰,也都在队伍之中。
贾珍听了家人禀报,想起前几日自己过寿时,人来都没有这般齐整,心下便有些拈酸吃醋。
而贾蓉在旁边眼珠一转,却忽然喜道:“父亲,这下事情倒好办了!”
眼见贾珍未解其意,他忙又解释道:“自从怡红院那次,二婶婶被那姓孙的占了便宜,琏二叔心下便嫉恨上他了;眼下琏二叔刚对二姨起了心思,那姓孙的又跑来横刀夺爱,他若是晓得了此事,岂能跟姓孙的善罢甘休?”
“你的意思是……”
贾珍皱眉道:“激他去打个头阵?”
眼见贾蓉点头,贾珍却又把头一摇:“不妥、不妥!这般一来,你那二姨岂不是要便宜了琏老二?”
“这怕的什么?左右咱们还要给他做个中人,届时先过一手尝尝头汤,再把二姨送过去不就成了?”
贾珍闻言也还是有些不情愿。
可他更怕自己出师不利,会折了宁国府的面子,因此衡量再三之后,还是挤出一脸笑模样,踩着家奴下了马车,扬声招呼道:“琏二兄弟,且过来说话!”
贾琏早瞧见了宁国府的马车,原以为是贾蓉在里面,便也没当是一回事,如今见贾珍从上面下来,忙也笑着迎上去道:“珍大哥今儿不在府里纳福,怎得倒有兴致出来走走了?”
“兴致?”
贾珍面色便是一垮,苦笑道:“人家都欺负到咱哥俩头上了,你这里又不闻不问的,我若是再不出来讨个公道,咱们荣宁二府的脸面,岂不都让人当烂泥踩了?”
贾琏便是一愣,诧异道:“珍大哥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
贾珍看看左右,将他扯到了自己的马车旁,又支开了彼此的小厮,这才压低声音道:“我过寿那几日,琏兄弟是不是瞧上我那二姨子了?”
贾琏这番心思,从未在贾珍父子面前避讳过,被他瞧出来原也寻常,故而贾琏也只是嘿嘿一笑:“这就要看珍大哥舍不舍的割爱了。”
“我舍得割爱又有什么鸟用?”
贾珍顿足道:“不瞒你说,我原本也有意要撮合你与二姐儿,那成想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竟是要把姐妹两个一股脑吞下肚去!”
“竟有这等事?”
贾琏眉毛一挑,奇道:“是何人这般大胆,竟敢抢珍大哥的心头好?”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孙家二郎喽!他当初在我家瞧见尤家姐妹生的可人儿,便动了那歪心思……”
果然如同贾蓉所料,一听说又是孙绍宗在打‘尤二姐’的主意,贾琏面上顿时狰狞起来。
而且不等贾珍把话说完,他便破口大骂道:“好个脏心烂肠的东西,当初若不是我家好心施舍,他兄弟二人焉能活到今日?更别说还将我那花儿也似的妹子,嫁到他家做了续弦!”
“便是街上的野狗受了这许多恩惠,也该对我家感恩戴德!这孙二郎倒好,抢女人竟抢到爷头上来了,简直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若再不让他晓得些厉害,他日后岂不是要爬到我家头上拉屎撒尿了?!”
眼见贾琏果然受激,还越说越是激动,指天誓日的要给那孙绍宗一些教训,贾珍心下喜不自禁,面上却是装出同仇敌忾的模样,表示要与贾琏并肩作战,好让人晓得荣宁二府的厉害。
二人说的‘投契’,贾琏便也懒得再跟那些半大孩子凑在一处,只吩咐宝玉好生看管着,便领着几个豪奴亲信,与贾珍父子先一步赶奔那‘望江楼’而去。
到了狱神庙左近,便见那街上已然停了不少车轿,大门外更是挤了一堆的家仆——却原来因为里面地方实在有限,那些身份堪堪过线,又算不得显贵的主儿,便只能将奴仆留在外面候着。
却说马车刚刚停好,贾琏便怒冲冲的跳将下来,也不管贾珍父子有没有跟上,带着几个豪奴便要往里闯。
“爷、爷、这位大爷!”
守门的两个小二,忙堆笑道:“敢问是那家府上的……”
贾琏却是批头喝问:“那孙绍宗可在这楼里?!”
两个店小二被他问的一愣,不过还是马上点头道:“孙大人如今正在二楼‘观澜阁’中……”
贾琏不等他们说完,便又迈步往里闯。
两个店小二自然还想阻拦,冷不防两个豪奴擎着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将上来,嘴里喝骂道:“瞎了个狗眼的东西,荣国府的琏二爷也敢拦?!”
那两个店小二原本挨了鞭笞,还有心要反抗几下,但一听说是宁国府的二爷,立刻便软了脊梁,只敢哀声求饶。
这时贾珍从后面匆匆赶上贾琏,把个大拇哥挑的老高,啧啧赞道:“就冲兄弟这豪气,荣国府的重担,日后也该落在你肩上才是!”
贾琏愈发得意,便像个螃蟹也似的,带着两家合共十来个健仆,横冲直撞的上了二楼。
谁知刚到了楼上,便听有人喝问了一声:“干什么的?!”
贾琏循声望去,便见两人负手而立,守在一处富丽堂皇的雅间门口,而他们头顶一个半月形的浮雕上,正缀着‘观澜阁’三个烫金大字。
“这白眼狼倒是好大的威风!”
贾琏不屑的嗤鼻一声,仰起头将鼻孔对准那二人问:“我且问你们,孙绍宗可在里面?”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也自仰着头傲然道:“孙大人在不在里面,也是你能问的?”
嘿~
连孙家的家奴竟也这般嚣张跋扈了!
贾琏原本就在气头上,又刚被贾珍捧到了半空,如何能容几个下人在自己面前放肆?
当即想也不想,抬手一指那二人,大喝道:“给我拿下,替他们好生长长记性!”
荣宁二府的豪奴们早在一旁摩拳擦掌,听了这话立刻蜂拥过去,二话不说上前按住两人,抡鞭子就抽、抬腿就踹,生怕动手慢了在主子面前失了分数。
那两个守门的,也没料到对方竟然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又是被一群人上来围攻,当即便吃了大亏,嘴里却是半点不肯服软,没口子的嚷着:
“好球囊的,竟然敢跟咱们动手!”
“哎呦~!你们……你们这些狗东西莫不是不想活了?!”
“竟然还敢嘴硬?”
左右闹大了也有贾琏扛着,贾珍也在一旁发狠道:“打、打、打!把那牙给老子一颗一颗敲下来,我倒要看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还硬不硬的起来!”
荣宁二府的豪奴们得了吩咐,正待再下些狠手,谁知那两人却齐声尖叫起来:“有刺客、有刺客啊!”
这一声喊可不要紧,呼啦一下子从附近雅间、楼上楼下,涌出足能有三十几人,个顶个手里都举着明晃晃的兵刃,嘴里纷纷叫道:
“护驾,快护驾!”
“保护王爷!”
“莫放走了刺客!”
王爷?
刺客!
护驾?!
贾琏与贾珍面面相觑,只觉从头凉到了脚底板——他们忽然想起,这里演的虽然是《孙公案》,但唱戏的可是忠顺王府的戏班!
莫非里面不是孙绍宗,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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