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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告诉陵羽,打了败战其实无妨,只要他活着,一切不算太糟,依旧可以卷土重来,即便虞笑知道,她实际上也不是陵羽的人,而是潜伏在他身边的棋子……但有些话,她不吐不快,非要与陵羽说个清楚不可。
“虞笑……”就在她自以为难得认真一次的节骨眼,陵羽忽然隐忍着笑意,看向她:“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姑娘其实……有些自我感觉良好?”
“什么意思?”虞笑一懵,全然不知陵羽这厮怎的又突然损起她来,眸底不由便露出一丝迷茫。
“我承认,自己在舞技上有些异乎常人的天赋。”陵羽忽然一本正经,学着虞笑的口吻,继续道:“千百次的锤炼,才造就我如今的好舞姿……嗯,你大概是这么说的罢?”
虞笑闻言,下意识眉头一锁,瞪眼看向陵羽:“我好心劝慰你,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竟是还嘲笑起我来了?难道我的舞技不好吗?不好的话,那日宴会上许多老癞蛤蟆如此直勾勾盯着我,难不成是闲得慌?”
虞笑素来是个可在掌中起舞的女子,她武艺不行,只得借着舞艺滥竽充数,时日久了,听得赞赏也多了,便容不得旁人质疑。
再者说,她方才的的确确很认真的想开解陵羽,怎么也没料到这厮竟是忘恩负义、不识好歹、狗咬吕洞宾!
虞笑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话音方落,那头陵羽的眸底便划过一丝无声笑意,他似是而非的盯着她,正色回道:“你说那些人是癞蛤蟆?那不就是在暗喻你是天鹅肉了?”
说着,他忽然点了点头,微微思忖:“虞笑,你这拐弯抹角,‘损人夸己’的行为,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好你个陵羽!”虞笑怒意阑珊,瞪了眼她:“你这厮果然心地极黑,我这千辛万苦的跑来寻你,你不仅没有半分感动,还对我冷嘲热讽……不需要我是吧?那我这就走,你自己待着罢!”
年少轻狂,她也不顾面前的是谁,也不细究自己为何千辛万苦而来,就这般甩下陵羽,转身就要离开。
陵羽那头,显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看着虞笑远去的背影,只兀自坐在树丛之间,就好像知道这姑娘还回调转马头一样,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在黑夜下,显出几分运筹帷幄的璀然。
那一头,虞笑独自一人前行,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牙痒痒的低声咒骂着陵羽,直到走到那暗道门前,她才猛然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
在入这暗道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然知道,此暗道是个只进不出的通道,但凡从这进入的,都是要想法子从其他的路子出去,正是因为如此,那几个百叶族的少年才敢将此等机密之事告知。
如今她只顾着气恼,倒是忘了这茬儿,临时想起来,不由便有些懊恼于自己的过于冲动。
若是她就这般回去,未免灰头土脸显得自己太过没有志气,可若是不回去……那么这次她深入险境,岂不是白费周章了?
微微陷入纠结之中,虞笑回头望了眼会明暗交接的身后,目光落在不远处陵羽那伟岸的身上,一时间有些摇摆。
然而,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陵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过来罢。”他淡淡说着,语气倒是没有虞笑想象中的那般硬气,只道:“那处既是通行不得,便来同我一起寻着出路。”
“哼!”虞笑冷哼,心下虽已然气消,但面上却是极为倔强:“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了?知道求我过去了?”
她话音一落下,陵羽便微微愣住,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不过两句话而已,竟是在虞笑看来是……服软认错?莫不是这姑娘的理解能力有些问题?
心下有几分愕然,陵羽还是清了清嗓子,就要解释:“虞笑,我想你或许是……”
“算了。”然而,虞笑却是没有给他解释的余地,下一刻就见她耸了耸肩,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叹息一声:“既然殿下诚心认错,那么我也不是小气量的,就这么原谅殿下罢。”
她自顾自的说着,根本不给陵羽解释的机会,听得陵羽恍然醒悟,突然便明白了这姑娘的态度周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虞笑,看来你不是理解的不好,而是……刻意给自己找了个……”他正想说,她是刻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装傻充愣的表现出是他服软认错才令她回头相待。
可他话音还没断,虞笑便兀自插嘴,说道:“我明白殿下的心思,但既然殿下已然口不择言伤害了我,再多的解释与歉疚都是无用,为今之计呢,咱们最好是先找个不被人发现的地儿,好生歇息一番,等着明儿个天亮了,再想着出去的法子。”
显然,虞笑并不理会方才陵羽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只顾自己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再一番‘假仁假义’的抚慰,可以说很完美的将她这下不来的面子,正正当当的圆了回去。
“虞笑,你这姑娘……”陵羽错愕,实在没见过这等子脸皮子厚的女子,他们襄国的女子虽不算那么娇滴滴,但也不如虞笑来的惯会装模作样。尤其陵羽的身份,自来是众星捧月,那些女子哪个见了她不是娇羞而侧眸,几乎没有谁会像虞笑一样,丝毫不顾忌任何,甚至于是她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
“嗯,我知道我天姿国色。”虞笑煞有介事的点头,笑着望向陵羽:“也知道我别树一帜,这些赞赏的话呢,咱们现在还是别说了,等哪日殿下安全脱身了,再寻个好时候与我言说。”
她下意识伸出手,拍了拍陵羽的肩膀,然而,在意识到他肩头染了血,显然是受了伤时,她顿时将手收了回来,脸上微微有些惶恐。
“无妨。”陵羽低眉,以为她这是要大为自责才露出这样的神色,忍不住宽慰:“这伤口我上了药,已然不疼了。”
说不疼是假的,但陵羽素来是个要强而君子气息浓厚的男子,因而如今自是不会装出可怜的模样。
只是,他全然不知,自己尾音坠下,那头虞笑便嫌弃的蹙起眉梢,瞧着自己手上染着的几丝鲜血,叹息道:“早知道你这肩头有伤,我就不该伸手去拍,你看染了一手的血,怕是洗不净了。”
她说着,便辗转走到一旁的瀑布侧,伸手接过哗哗而下的瓢泼‘大雨’,一副要将自己的手洗的干干净净的认真模样。
这一幕落在陵羽的眼中,顿时有些无言的抽了抽嘴角,他稍稍敛眉,不去看虞笑,而是沉默的坐在一旁,深觉尴尬不已。
虞笑将手洗净之后,才转身看向陵羽,见陵羽闭目养神,她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反而凑上前去,轻声问道:“殿下,咱们现在是不是先找个山洞一类的暂时歇下?”
虽说现在时节尚且不冷,但夜来山涧太凉,陵羽受了重伤,自是不能就这么露宿荒郊野外,毕竟她前来寻他,就是要保证他安全回去,至于其他的事情,皆是不在她的考虑。
“好。”陵羽闻言,微微颔首,似乎方才的一幕皆是虚妄,就见他起身,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将手搭上去,而是如清风朗月一般,挺立身姿。
“怎么,殿下不需要搭把手了?”虞笑倾身上前,挑眉看向陵羽。
要说陵羽的伤,的确不算是轻的,尤其内伤很重,能够撑着调侃,虞笑已然觉得难得。故而这会儿她倒是想着询问一遭,未免这厮过于逞强,伤的更重。
不需要?陵羽想,他当然是需要的,但一想起这姑娘那嫌弃的模样,便忍不住微微哼了一声,道:“你方才不是还嫌弃我吗?”
“嫌弃?”虞笑一愣,转瞬便想了起来:“你说洗手?”
“哼。”陵羽漠然,可纵然如此,瞧着还是有几分趣味。
虞笑心中微微一乐,面上倒是分毫不显,只解释道:“我只是不愿手上染血罢了,身上倒是无妨。”
她其实不是那等子娇气的姑娘,只是早年在吴氏一族被培养的时候,便以棋子身份存活。那时府中姑娘许多,除了要习得琴棋书画之外,还要知晓如何杀人。
她杀的第一个人,便是在十三岁那年,可自那以后,她便再不愿手中染血……其实,她只是从骨子里厌恶杀人、厌恶成为棋子罢了。
她没有详细解释,本以为陵羽会追而询问,却没有想到,他闻言之后,只是淡淡一顿,好半晌才伸手,搭在她的肩头。
他说:“虞笑,走罢。”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没有怀疑与谨慎,听得虞笑心中一怔,有些不可置信。
她遇到过许多的‘大人物’,其中便是有吴幽和宋卿一流,相较于寻常人,这些有所图谋的大人物,多数是多疑而无所信任,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以为陵羽也是如此的人。
可虞笑到底没有料到,陵羽不仅丝毫没有追问,而且连狐疑的心思,也没有表露。
她不知道,是他的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是只是伪装?
这些,她得不到答案,故而只微微愣了一瞬间,便牵起一抹笑容,搭着陵羽两人一步一步,离开了原地。
两人绕过这处瀑布,沿着暗道相反的方向而去,一路踏过泥泞,终于在黎明将近的时候,寻到了一处山洞。
这山洞十分隐蔽,要不是两人运气好,其实很难找到。
虞笑扶着陵羽,两人大抵在山洞中歇了一晚,她本以为到了次日便可以借着天亮之际,寻到出路,却不想,陵羽身上的伤愈发重了几分,整个人陷入昏迷,无论她怎么叫唤就是无法醒来。
心下存了一丝慌乱,虞笑赶紧伸手,触到陵羽的额头。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陵羽额头极为滚烫,如刚沸腾的茶水一样,一度令她震惊不已。
她生怕陵羽会因此烧坏了脑子,便急急忙忙打算跑出去,看看能不能寻到一些药草,让他服下。
只是,她才打算收回自己的手,陵羽便忽然一把将她的手肘捉住,迷迷糊糊之中,低喃不止。
“陵羽,醒醒!”虞笑顺势拍了拍他的脸,挣扎着要把自己是手收回去:“我去给你寻药,你撒手先!”
她话音落下,很久很久陵羽都没有反应,他就像是没了动静一样,就是死死拉着她的手,不去动弹。
她挣扎了两下,惹来陵羽的低喃,这一次倒是颇为清晰:“别走!”
一声别走,听得她微微无奈,然而,下一刻,就听他继续道:“阿枝,别走!别丢下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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