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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且慢。”陵羽起身,淡淡道:“这女子,便交于羽亲自处置,如何?”
对于百里徒,陵羽明显姿态很是谦和,即便他面上没有太大表现,但容色却含着一丝尊敬,显而易见。
然而,他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闻言,全都微微愣住,就连虞笑也十分诧异。这陵羽是怎么了?如此郑重的模样,难道真的碍于她方才说的话,认为不是君子所为,所以要救她一命?
“太子殿下,此女留不得!”百里徒回头看陵羽,手中的长剑却分寸不动,摆明了想置之死地。
他岂会看不出来,陵羽虽很是平静,但眼底那别样的光辉,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见着的真切。
毫无疑问,他对眼前的舞姬,起了一丝趣味,而这等子趣味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师父,此女子,便交于羽亲自处置,如何?”陵羽面色依旧冷淡,眸底在看向百里徒的时候却有暖色,只见他缓缓走向百里徒,将虞笑从剑下拉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虞笑有些不明所以,但这个节骨眼,她自是么有推开陵羽,只安安静静被拉到一旁,躲过危难。
见陵羽执意,百里徒只好妥协,但盯着虞笑的目光却更寒了几分:“你若有半分危害殿下,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百里徒说这话的时候,虞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其实什么都还未开始谋划,但奇怪的是,百里徒就是对她敌意很深。
可这个时候也不是询问的最佳时间,故而她只好皱着眉头,保持沉默。看看接下来事态如何发展。
州府许茂见着这般阵仗,心中松了口气之余,还是对吴幽的手段有些敬佩。好在现在,一切也算是顺遂如意,没有出什么纰漏。
陵羽很快命人将虞笑带下去,于是,她便被人带到了一处府邸,静候陵羽的到来。
但那天夜里,陵羽并没有出现,甚至于在这之后的一连五六日里,虞笑都没有再见到陵羽,分明是在宴会上出尽了风头,可她却还是好像被遗忘了一般,叫人觉得心中奇怪。
好在,在这府中,虞笑依旧好吃好喝的被供着,只除了没有自由,其他倒是还好,毕竟于她而言,算是脱离了吴幽的掌控,也算是松了口气。于是,虞笑呆着呆着,便忘记了原本是打算问陵羽为何救她的事情,反倒是像个娇客一般,也不过问旁的情况。
不过,虞笑自己在这暂时腾出来的‘太子府’中倒是自在,却不知道吴中盛传襄国陵羽如何宠爱一舞姬,以至于同起了百里徒间隙云云。这些传闻被描绘的绘声绘色,短短几日,天下之人,莫不知虞姬成为陵羽的女人。
陵羽对她,也算是不闻不问,但府中用度却是不曾苛待,许是他素来铁血杀伐,哪怕只是暂住的小小府邸,下人们也无比规矩。
故而,这一连数日又是恍然而过,虞笑在太子府呆了半个月,小日子过的十分滋润,一度增了几分重量。
也不知是第几日,她坐在院子里,盯着那一窝兔子两眼放光。心中思索着,如何将这几只兔子做成美味,是红烧还是清炖?亦或者烤了?
正想的入神,不设防前头有男子嘲讽的声音传来:“这般恶狠狠盯着兔子,莫不是想吃兔肉了?”
虞笑闻言,抬眸看去,只见那人穿着黑色纹绫的锦衣,冰冷俊逸的面色一派从容。
“殿下倒是会猜,竟是将小女子的心思摸的这般透了。”说着,虞笑起身,理了理有些皱褶的裙边,不施脂粉的脸容清丽而娇艳。
她笑起来,双颊微红,眉眼清澈,唇边梨涡拧出一个弧度,瞧着很是讨喜。若非年纪还尚且是小,显得稚嫩而青涩,恐怕也是一个笑容便足以令天下男儿神魂颠倒。
只这容色一说,对陵羽这等子见惯了美人的人物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就见他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梢,似乎没有料到虞笑会这般坦诚。
一般的女子,大约是不会有这般‘残忍’的心思,便是有,也要伪装一番,将自己表现的良善楚楚。尤其这兔子,在女子眼中是较为讨人欢喜的动物。,极少有哪个姑娘家会赤裸裸的表现出对它的‘口腹之欲’。
“本太子倒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残忍的女子。”心中思索着,陵羽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虞笑嗤笑一声,朝着陵羽走过去,道:“殿下也是天真,难道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
陵羽面无表情,问:“什么?”
虞笑浅笑吟吟,眉眼弯弯的答:“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
“可是虞笑,”陵羽一脸认真,口气却难掩嘲讽:“你这般坦诚的毒妇,并不多见。”
言下之意便是,虞笑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真正的毒妇是不会表现自己的恶毒。
虞笑听明了他的意思,一下子便收起笑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殿下大约不太懂女子,我这叫做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自夸一般,陵羽闻言却是愣了愣,半晌,他才模棱两可道:“倒是有理。”
说着,他便缓缓转身,似乎想要离开。
见他要离开,虞笑却是急了:“陵羽,你来找本姑娘就为了说这些?”
虞笑这半月来虽然表面上自在,但心中却是紧张的。她不知道陵羽意欲何为,是暂时收留她?还是有何所图?如果只是暂时,那么虞笑不认为对她是好的情况。吴幽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若是她没有留在陵羽身边,那么等待她的下场便是死。
无论吴幽是不是真的要她死,她都活不了。吴氏一族培养的那些美姬,从来只看完成不完成的了任务,那些失败的,下场便是死。若是有人例外了,那么便会有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去效仿,尤其是,女子本就容易动心,这么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女子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为情背叛。故而,这是玩弄权谋之人丝毫不允许出现的情况。
这一声陵羽,叫的他本人有些诧异。这些年,他遇到的女子,从来没有人敢唤他大名,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自称本姑娘。他缓缓回过头,仔仔细细的盯着眼前的虞笑,忽然发现,这个女子太过与众不同,以至于他竟然丝毫不觉得生气?
“不过路过罢了,”他微微勾唇,淡淡道:“你以为,本太子意欲何为?”
一边说,他一边朝着她的方向走去,眉眼染上三分凉邪之意。
陵羽的靠近,是虞笑看在眼底的,她知道他刻意要逗她,于是唇角一勾,便倾身上前,歪着脑袋笑道:“莫非……你是看上我了?”
她笑颜如花,唇红齿白的挑着眉梢,热情而恣意,仿若春日里最是暖人的一抹骄阳,融化人心。
这突如其来的‘反调戏’,看的陵羽倒是愣了起来,若非他常年征战沙场,白皙的皮肤早已晒成古铜之色,恐怕脸红的瞬间是要被捕捉到。
“自然不可能。”他下意识转身,不去看虞笑,反驳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那日街头的夫人!”
他不提及夫人二字还好,一提及,虞笑便忍不住冷哼一声,瞬间跑到了他的面前:“陵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姑奶奶哪儿像是一个孩童的母亲了?”
被认作是稚儿之母这件事,对虞笑来说是极为耻辱的,毕竟她还是黄花大闺女,那日当街被如此看待,已然深深刻入她的脑海。
似乎习惯了虞笑如此一副胆大至极的模样,陵羽薄唇一抿,郑重其事道:“哪儿都像。”
“胡说!”虞笑恨的牙痒痒:“姑奶奶还是黄花大闺女,分明年轻貌美的很,昨儿个府中的丫鬟还议论,说我瞧着太过稚嫩!”
承认自己长得老?这对虞笑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哦?你还偷听丫鬟的谈话?”陵羽扬眉,似笑非笑:“看来是对自己很没有自信。”
只有没有自信之人,才会对此在意非常……而陵羽的意思,大抵就是如此。
“我这不是没有自信,”虞笑恶狠狠的瞪着陵羽,道:“我只是深觉无趣,才拐去偷听墙角的!”
世上,大概也只有少数人会对偷听墙根儿的行为,表示极为寻常,故而乍一听闻她的辩驳,陵羽便觉得好笑至极。
只转念一想,他便神色淡淡,说道:“若你觉得无趣,我可以将你送回原来的地方。”
原来的地方?
虞笑一愣,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极为无力。
她原来是在什么地方?
慕容家?虞家?还是……吴氏一族?
她不知道,但心下清楚,无论哪里,都不会是她最终的去处,离了陵羽,她剩下的只是死路一条,而现在她并不想死。
眸光一瞬间黯淡划过,下一刻她忽然笑眯眯看着陵羽,就像心中不曾悲伤一样,弯着唇角道:“殿下难道不知,我心悦殿下许久吗?”
她眨了眨清澈见底的眸子,一张青葱而貌美的脸上,漫过几分刻意伪装出来的爱慕与娇羞。
“哦?你心悦我?”陵羽不咸不淡挑眉,问道:“那为何你如此坦诚,把自己最毒妇人心的一面,暴露给我?”
寻常女子,大都是要掩饰一二,尤其在欢喜的郎君面前,更是要楚楚动人。
所以,虞笑的心悦之言,他其实不信……一丝一毫也不信。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呢是特立独行,与众不同。”虞笑一本正色,嘴角梨涡动人:“若非如此,我怎么在众多女子中脱颖而出,成功吸引殿下的注意呢?”
她骄傲的仰着头,仿佛在说:你看,我的的确确吸引了殿下的主意,的的确确做到了让殿下刮目相待。
“那你如此唤着本太子名讳,就不怕我杀了你?”陵羽忽然一笑,低眉看着只堪堪到他胸前的女子,不知为何,竟是想抚平她眉间划过的黯然。
“殿下舍不得杀我,不是么?”她继续笑着,丝毫没有往后退却之意:“至少我在殿下心中,也算是有趣的女子罢。”
她信誓旦旦的说着这话,可心中却紧紧捏着一把汗,她猜不透陵羽的心思,所以如今只好冒险一激,但愿自己所为有用。
只是,她没有料到,下一刻,陵羽忽然低低道:“虞笑,有没有同你说过,女子其实可以示弱。”
“示弱?”她愣愣看着他,不明所以。
“分明你是哀伤,为何要用笑容来掩饰一切?”他粗糙的掌心,划过她的脸颊,替她别开发梢:“比起嬉笑的你,本太子其实……更喜欢喜怒随心的你。”
喜怒随心?
虞笑指尖一颤,长长的睫毛微微动起来:“殿下可是觉得……我像谁?”
她没有去看陵羽,只是垂下眸子,忽然心头刺痛。
她在慕容家的时候,父母不喜,身份低微,仿若外人一样,融不进其中,而在虞家,所有人都告诉她,要效忠吴氏一族,却没有人在乎,她是喜是怒。后来,她安定了几年,成为吴氏一族培养的暗器,但十八般武艺,依旧没有人告诉她,有时候可以哭出声来。唯独眼前的青年,他语气淡淡,容色淡淡,却告诉她,比起掩饰伪装,他更欢喜嬉笑随心,恣意妄为的她。
可她也清醒的看到,陵羽说这话的时候,眸底深深,仿若透着她去看另外一个人那般,长剑利刃,让她哪怕想要沉沦,也忍不住为之望而却步。
然而,陵羽没有回答她,就见他身子一僵,却莞尔转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望着那青年如玉的背影,虞笑扬起唇角,纵然眸底入骨疼痛,却还是笑出了声来。
这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待。
当初吴幽将她培养成这般模样,想来……是刻意迎合着陵羽的‘喜好’去做的罢?
说到底,她该是为此而庆幸,毕竟在这乱世之中,她能够借着一个人的影子苟活下来,实属不易。
……
……
一炷香的功夫,悄然而逝,随着那檀香阵阵,四散开来,虞笑的叙述急转直下,终于停歇。
她一手捏着杯盏,一手轻抚的自己的手肘,眉眼黯淡而无光,似乎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辗转无法清醒过来。
莫长安与夜白对此,并没有出声询问,两人对视一眼,却是静默着等待。
好半晌,虞笑才幽幽回神,笑容恍惚:“其实也是奇怪,那日远远瞧着你们二人时,我便觉得实在与当年的我和阿羽肖像的很。”
她说的肖像,其实在于莫长安与夜白的性子,说白了,就是让她深觉看到了自己过去,说不上厌恶或者喜欢,但终归有些淡淡伤怀。
可虞笑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证实了莫长安心中的猜想。
她先前便觉得,虞笑所说的那人,或许就是陵羽,而如今,听着虞笑自称‘我’这个字,她忽然再确信不过。
只有回忆起陵羽的时候,虞笑不再是那个杀伐冷厉的妖后,不再是阴鸷凉邪的慕容娴雅,她只是她自己,那个当着所有将士宾客,直言顶撞的那个女子。
“娘娘可知,如今你是在什么处境?”夜白突然问着,丝毫没有要回答虞笑的意思,这股子‘耿直’的气势,直直看的莫长安嘴角抽搐。
这人也是很‘刚’的,才听着虞笑悲伤的故事,就如此直接询问,还真是高高在上惯了的。
不过,面上虽对他嗤之以鼻,但莫长安心里头却还是有几分好奇,虞笑究竟知不知道……她其实不过是真真假假的结合,并非当真存在的现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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