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单极了?写歌不难?
郝强对音乐创作的这种理解,让黄国仑哑然失笑。
孙彦瑧抬杠说:“郝强,你这什么朋友啊?音乐家吗?居然说写歌不难?要是写歌不难的话,谁都能当音乐人了。”
郝强接道:“嘿,你还别说,我这哥们儿还真就说了,谁都能当音乐人,只要是学过音乐的人,就都能写歌。”
鲁柔笑讽:“你这哥们儿的脸可够大的。”
大家都被逗笑了,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应该能会想到,写歌肯定不是件容易事。
黄国仑喝了口酒,情绪上涌着开始给大家上音乐课:“要想知道写歌到底难不难,你首先得知道音乐创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不说填词,就做流行音乐的作曲,郝强这哥们儿说的倒是没错,流行音乐的作曲,主旋律确实就是几个调式的组合。只要是有点音乐基础的人,确实都能写歌。这就像学了几天绘画人能自主作画,学了几天写作的人可以试着写作一样,但这样出来的作品好不好,就要另说了。学了几天音乐的人,突然明白创作是怎么一回事后,都会这么一个过程,会觉得创作很简单。但这时候,他们可能只是刚刚入门而已,后面的东西还多着呢。要想把所有的音乐创作技巧都融会贯通,这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鲁柔笑话郝强:“郝强,你这哥们儿就像黄老师说的,是个新人吧?”
“什么新人啊,我这哥们儿从小就是学音乐的,央音的高材生!现在在一家文化集团工作,主攻编曲,相当的牛!可能对于黄老师来说,写歌很难,但对于我这哥们儿来说,写歌就是件轻轻松松的事。平常咱们唱的歌,由他随便一改,马上能变成另外一首歌,还倍儿好听!他绝对是天才那一系列的。”
孙彦瑧较真说:“敢问你这位天才的哥们儿,写出过什么出名的作品吗?”
“他主要给舞台剧做音乐,他说的那些东西我都不懂。流行音乐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入流。他说流行音乐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调式,太Easy了。”
“Easy?”
黄国仑忍不住又笑了,讲说:“这要真是你这哥们儿说的话,那我觉得他这么多年音乐都白学了。不管是哪个类型的音乐创作,都不能用Easy来形容。要是真Easy的话,流行音乐的世界就是大师遍地走了。”
黄国仑近一步讲:“流行音乐领域出大师,在某种程度上说,要比其他类型音乐出大师的难度更大。因为确实就像郝强这朋友所说,流行音乐的创作主要就集中在几个调式的转变和组合,万变不离其宗。要想把这里面的东西给学透,还要在无数前辈音乐人已经组合出了无数种经典旋律的基础之上,推陈出新,做出新的突破,这就非常困难了。”
见同座的人听的还挺认真,黄国仑不自觉的就把老师的架子给端出来了,给众人继续普及乐理知识:“作曲和作画、写文章其实是一个类型的工作。作曲家用基本的调式来组合成旋律,就像画家是用最基础的颜色来表现这个世界,也像小说家用最基础的词汇和段落来构建文章。
调式就是音乐人手里的颜色,是文学家心中的词汇。有点艺术素养的人应该都知道,画画的时候,红色会给人展现出特别热情、热烈的观感,灰色让人看了会有压抑的感觉。作曲家用旋律表达情感时也是一样,需要听众心情紧张急促的时候,他们会用一些频率高的调式组合,需要表现悠扬和缓的情绪时,会用慢调来铺陈。
你们完全可以把作曲想象成作画,有点绘画基础的人,甚至不会画画的人,你给他颜料,他一样能给你画出一幅画来。但这些人画出来的画,肯定没法和专业的画家比。当然也不排除有无师自通的天才,你给他一支笔,他就能画出惊世的画作。但这毕竟是少数。遍览人类整个历史上可能也没有几个这样的人。
音乐创作也是一样,你只要有点音乐基础,懂调式,就能写歌。不懂的人,随便哼哼几句,也能哼出一首你自己觉得满意的歌来。但这样的作品,排除天才的因素之外,是完全没法和专业音乐人的创作相提并论的。
音乐创作是一项很系统化的工程,绝对不能‘简单’一言以盖之。你觉得它简单,可能只是你才刚刚摸到门而已。”
不给郝强说话的机会,黄国仑滔滔不绝的继续着:“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联觉’这个词,联觉其实就是各种感官艺术相通的一种联动的感觉。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一点联觉的潜能。比如我们看到橙色会觉得温暖,看到蓝色会觉得冰凉。
在音乐领域,拥有顶尖音乐联觉的人,看到任何一种颜色,心中会有相关的旋律流淌出来。听到一段节奏明快的旋律时,他们甚至会觉得灯光也和音乐节奏一样在闪动。音乐联觉是音乐人追求的最高境界。
拥有音乐联觉的音乐人,他们的音乐是有具象和画面感的,一花一草,一叶一舟,在他们眼里都是旋律,都是歌。这种人如果再拥有非常雄厚的音乐学习背景,那他们才有资格说:音乐创作很简单。”
黄国仑看向了郝强,问说:“郝强,你那哥们儿如果是这样的天才,那他说这话,我服。不光我服,我想做音乐的人应该都服。但目前世界上公认的拥有顶尖联觉的音乐人,一个巴掌就能数得出来有几个。我想,你这哥们儿应该不在这群人之列吧?不过都说高手在民间,没准他也是这样一个拥有音乐联觉的有潜力震动全世界的音乐人呢?呵呵。”
黄国仑最后这声“呵呵”,把大家都给逗笑了。
谁都听得出来,黄国仑这话有反讽的意味。
要不喝酒,黄国仑不会这么不给别人留面子。他也不会这么絮叨。
但今天喝了酒了,还喝了不少的酒,他的情绪一起来,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谁在他面前装逼,他就要去温婉的捅漏谁的逼。
郝强被黄国仑讲的好生尴尬,在黄国仑这样的专业人士面前,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班门弄斧了。
孙彦瑧被黄国仑的言论吸引了,感兴趣的问:“这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吗?随便看到一件东西,心中就能流出旋律?这也太神了吧?简直成异能了啊!”
黄国仑讲:“也不是随便看见一个东西就会有旋律,那些拥有天才音乐联觉的人,一定是看到能让他们有所思、有所想、情有所动的东西了,才会有感而发的共鸣出旋律。”
孙彦瑧叹说:“这也够神的了。看到暖色调的东西,能感觉到温暖,这我比较容易理解。但要是看到暖色调的东西,脑子里能出现温暖的旋律,这真的挺神奇的。”
黄国仑笑道:“所以这种人才很罕见啊。”
鞠小慧问:“黄老师,你拥有这样的联觉吗?”
“我怎么可能能有!那都是世界上最顶尖的那些音乐大神才可能有的。”
黄国仑又讲:“当然了,拥有音乐联觉只是一方面。也可能有一些人有很好的音乐联觉,但他们没进这个圈子,没系统的学习过音乐。那就算有音乐联觉也会被浪费掉。只有那种拥有顶级音乐联觉,还接受了多年的专业音乐教育和实践的音乐人,才能站上这个行业的巅峰。”
黄国仑给众人举例:“现在最火的美剧《权利的游戏》,在座的诸位应该有不少人都在追吧?《权利的游戏》的配乐,贾瓦迪,是目前世界上最当红的天才音乐人。他配乐的作品我就不给你们一一细数了,只随便说几个吧——《魔兽世界》、《钢铁侠》、《环太平洋》、还有老谋子的《长城》,配乐都出自这哥们儿之手。还有早年间大热的美剧《越狱》,那里面让人心弦紧绷的配乐,也是贾瓦迪的作品。所有的音乐类型,在这哥们儿这都已经学通了。甚至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乐器他都学通了。就算没玩过的,他随便上手玩玩,就能玩的很好。”
黄国仑停了一下,讲重点:“贾瓦迪之所以这么厉害,就是因为他拥有顶尖的音乐联觉,还有就是,他拥有极为扎实的音乐学习背景。他是从目前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学院Berklee毕业的,之后师从了配乐界的顶级大师汉斯-季默,还给另外一位好莱坞扛鼎级的音乐人克劳斯-巴德尔特做过助手。他是扎扎实实的研习了这么多年的音乐后,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天才,才取得了现在的成就。如果他说作曲很简单,我估计没人不服。但对于大部分音乐人来说,音乐创作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郝强不服气,问黄国仑:“黄老师,你说的挺厉害的,你应该也是音乐名校毕业的吧?”
“惭愧,我上的不是什么名校。我说出来估计你们都没听过,一所三流音乐学院而已。”
“怪不得呢。你的理论知识很强,但就创作领域,我觉得你应该没有我那哥们儿有发言权。我那哥们儿常年都是在作曲一线工作。他写的作品比你多多了。他要说创作简单,应该比你说不简单更有说服力吧?”
黄国仑被郝强抬杠抬的摇头笑了:“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其实不说音乐,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看起来简单的,等你真正做了,都不一定简单。谈恋爱,你们觉得简单吗?”
鲁柔接话说:“谈恋爱当然简单了,想谈就谈呗。”
孙彦瑧受过情殇,反驳说:“我觉得不简单。”
黄国仑赞同孙彦瑧讲的:“真正谈过长时间恋爱的人,从一段感情抽离出来,想进入另外一段感情时,我觉得都不会简单。作曲也是一样。当你固定了一种模式,一直按照这个套路来作,你可能会觉得简单。但要让你去找一个另外的聊得来的‘伴儿’,就没那么容易了。”
黄国仑话音未落。
舞台上一直在表演的民谣乐队,正好结束了一首歌的演唱。他们唱半天了,准备歇歇了,便问孙彦瑧这些朋友里有没有要上去唱歌的?
鲁柔最喜欢吵吵,见机说:“黄老师,你就别给我们上理论课了,你上台唱首歌吧,瑧子说你唱歌特好听,我们都等一晚上了,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孙彦瑧期待的附和:“对对,黄老师,你唱首你自己写的歌,让郝强知道知道,咱们实验中学的音乐老师有多厉害!我估计你比郝强那哥们儿厉害多了!”
郝强不屑的带着大家起哄:“吁~~~~~”
女士们全都很期待黄国仑献唱。
喜欢孙彦瑧的男士们,则希望黄国仑出丑。
黄国仑酒兴正酣,聊兴正浓,闷了一杯底酒,当仁不让的起身道:“好!我就给你们唱一首我自己写的歌,也是接着咱们说的这个话题——这首歌的名字就叫《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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