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七章 珞伏山死
寒风吹过,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晖,螺头寨前,青螺土兵被押着卸甲。
徐清在和赵宇梁站在一旁,谈论旗语之法,陡然间,七八个青螺土兵暴起,从袖口中拔出尺长的匕首,扎向徐清。
赵宇梁比徐清稍高一些,看见了徐清背后的动静,横扫一掌,将徐清拍倒在地。一只凌冽的匕首,从徐清耳边擦过。
杨成惊怒,大喝一声,前去和土兵打战,旁边的官兵也赶紧过来镇压。谁知赵宇梁摆了摆手,止住了众兵士,自己跳了过去,打开架势,竟然要徒手迎敌。
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武功家,但斗上五六个人也不落下风,不仅如此,还愈斗力气愈长。劈掌如影如风,每一掌,必化开一次土兵匕首进攻,然后还要击中土兵要害一次。每一掌,都似乎含着柔绵又刚重之力,不到五十合,五六个土兵不仅匕首被拍得老远,还都捂着肚子,抱着脑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杨成那边,对付两个土兵,也才刚刚结束。不过,两人都是徒手对利刃,好让徐清看得心惊。
“唉,老了老了……”赵宇梁扭动一下脖子道:“今日五十合,竟出错三招半,得亏这几个人没见过血。”
“赵老将军威武,小子佩服……”徐清站起来拱手作揖,此时,他心里是当真佩服的。
赵宇梁唉了一声道:“你小子其他都不错,就是身子骨太弱了,吹风就倒,女人都打不赢。”
徐清下意识不服,可细细想来,那可不是嘛,黄诗梅我就打不过,秀秀我也打不过。
想起秀秀,徐清便不在扯谈,对赵宇梁道:“赵老将军,此几百人里,必有一个贼首,可诛之,其余人,当宽宏大量处置。还有,其余离寨,还有数千土兵,请老将军平之。”
赵宇梁也正色道:“老夫总兵一方,也有防乱一责,这螺族养了这么多私兵,老夫未察觉,实乃不该。今日带兵前来,必然就要收拾完再走。不过你说的什么村老嘛,就难查了……”
赵宇梁扫了一眼蹲着的那些个土兵,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的确难在这么多人里分别出来。
“不过嘛,找不出来也无妨,青螺一寨是不会再存在了……”赵宇梁抚须说道:“螺田,螺尾,什么族中议会,也要一一拆除。另设一司,把这族中议会变成官府可以监督的,便无妨了。”
徐清疑惑道:“此番大动,乃是地方事务,潭州那边,湖广道那边可行得通?”
赵宇梁闻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潭州刺史的书信在此,本来是回你的信,让我给拿了。”
徐清之前写信和长安,潭州都通了气,没想到如今回信竟然被赵宇梁那住了。徐清只得苦笑,打开书信来看,只见潭州刺史称徐清为县伯爷,让他帮忙处置下属。信上的话信不得,另立一司之事,恐怕还要徐清自己去疏通了,真是当爹又当妈啊。
连夜,赵宇梁辞别徐清,领兵去平定其余几寨之兵。其余几寨离得较远,恐怕还需几日,徐清便写信,将此地的情况一一报与长安的杜如晦,他在京里也管一印,又认得,送他信,用处比送信到道府强得多。而且这信是私信,若另立一司,将会由杜如晦上禀,议了之后下发,和徐清无关。
回马螺头村,见残破的寨门,未沾一点血液,散乱的茅舍,又升起微微炊烟。徐清心道,巫母啊,秀姑娘啊,我徐清可是做的仁至义尽了。
的确,于私交,徐清为螺头寨免去此难,不喾救其与水火之中,这份义,早超过了螺头村和徐清之间的“情”。论公事,徐清也是该出手就出手,于战争火灾尚处火星之时就扑灭之,可谓救万民。
洋洋得意,用来形容此时的徐清毫不为过。
晚间,有珞布老爹送来烤鱼,还有他请的巧手姑娘做的饭菜,吃得饱饱。徐清思考一下,是否该走了呢?
烤着火,珞布老爹又端来热水,还有徐清最爱的槟榔,他小心翼翼道:“徐公子,按说你为我螺头村做了这么多事情,我等无以为报,也不该再求你了。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巫母,村老都不在,族中之事,特别是……”
徐清拿来就着热水擦了擦脸,然后把冻得红的手潜在水里泡着,听了珞布老爹的话,他点头道:“珞布老爹,莫不好意思,反正我手里也闲着,雪又大了,赶路也不好。”
珞布老爹支支吾吾道:“特别是珞伏山小子的伤,还未能见好,还在昏睡当中。”
徐清也想起了这事,他心里琢磨道,这珞伏山不过受了点外伤,不该沉睡这么久的啊。当下对他道:“你去把灯点上,我待会儿去看看,若真出了岔子,明天就晚了。”
珞布老爹唉了一声,刚要走出房间,又转过头来对徐清道:“徐公子,刚才的槟榔,放了点酒,为了暖和的,吃了会有些发热。”
徐清打开槟榔袋一闻,果然有米酒香味,似乎和那日珞伏山搬来的差不多。
泡了泡手,一个槟榔入口,唇齿留香,喉舌津甜。不一会儿,徐清的身子果然火辣辣起来,他就奇了,这米酒,他们喝三碗不醉,这槟榔沾一点却有这么大作用呢?不过,徐清只是有些发热的感觉,丝毫不觉得头晕。
走到珞伏山躺着的房间门口,徐清刚好碰见水牛哥。只是这次,水牛哥一见到徐清,就马上跪下请安,口称徐老爷。
徐清扶起他来,叫他不要害怕,然后问道:“珞布老爹呢?伏山兄弟怎么样?”
水牛哥扭捏地站起来,仍是低着头道:“珞布老爹去拿干柴生火了,伏山哥还在困。”
这几天徐清发现,螺族人分不清“困”和“睡”,或者说他们的睡就是困,睡觉称作困觉。
水牛哥说话之时,手不太自然,徐清扫了一眼,只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于是问:“这是何物?”
“这,哦,伏山哥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把水碗打破了,我拾掇出去。”水牛哥拿起那些碎片给徐清看。
“嗯,行了,去吧……”
走至房内,只见四面墙上都点着火把,照的屋内亮堂堂的,屋中间是一炉有着余烬的火。普通百姓家里,是没有蜡烛的,一般只点一炉火,火灭了就睡觉。
火把烧着冒出许多烟,熏得徐清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顺手支袖子去擦拭,忽然背后有风响动,一手臂横在了徐清脖子上。
徐清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块碎瓷片,背后之人,就是久睡不起的珞伏山。
不过,他并未吃惊,而是用刚擦眼泪的那只手,顺势一掐,然后回身一肘,拉住珞伏山的手往后甩开,压住。然后,另一只手把珞伏山的碎瓷片打落。这么一气呵成的招式,徐清也只敢在满身是伤,虚得不行的珞伏山上使用。若是换了赵宇梁那等高手,徐清肯定是大喊不要不要的。然后,用上袖子里藏着的枪,往后开那么一响。
“珞伏山,我救了你,又救了你螺族,为何还想加害于我?”徐清说着把珞伏山扔在床上,只见他气喘吁吁,好久回不过来力气。
“姓徐的,我不服啊呜呜呜……”珞伏山一句话未说完,竟泪水哗哗流起来了。
徐清见不得人哭,如果是女人哭,他会选择满足她,可珞伏山事男的嘛,也就只能骂了:“大男子汉,哭个屁,螺族男人都是米这般软蛋娘炮?”
看来珞伏山的集体意识还是不错的,他止住了哭,对徐清道:“姓徐的,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珞伏山不软蛋!”
徐清还未说话,珞伏山激动的说道:“那一天,村老被伤,秀秀哭了,我一个人单打五个。他们,他们被我杀了!哈哈哈……”
“可那又怎样,秀秀又不知道,她不知道我为她出了气,她只知道,我鲁莽了,我受伤了,我拖累螺头村了。”
“而你姓徐的,秀秀却记得……你做了很多,不错,可你就算什么都不做,秀秀还是记得你。你什么也不用做,我用命搏啊。”
徐清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够说出话来,后世之他,不也是这样吗?顶着太阳去外面兼职,只为了赚六十块钱,就这六十块,丝毫不敢乱花,掰开了做三天饭钱,还要搭上第四天的早饭。而别人,连手都不要伸,自有房、车、美女、产业送到手里。
“徐清,我的命没你好啊。”珞伏山最后下了定论:“我这辈子,就算伤好了,也是个废人,螺头村的村老,我是没资格当了。”
“那……”徐清想问秀秀怎么办,可话到喉咙里又打了转。
“螺头村里,其他人都娶不了秀秀,外面的,更是娶不了。”珞伏山盯着徐清看,然后道:“徐清你救了我螺头村,又会各种玩意儿,听说你还是官?哼,虽然你是汉人,不过……”
“我求你,替我照顾好秀秀,把她带走,再也不要她回螺头村了。不求你对她比其他女人好。只求你,好好对她!”
说完,不容许徐清说不,珞伏山从床上拿起另外一片碎瓷片,飞速地在脖子上划了一刀。
血液喷涌而出!珞伏山的眼睛却还是瞪着徐清。徐清点点头,说道:
“我答应你。”
此时,珞伏山的眼睛才缓缓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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