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陈明宇接到了罗建的电话。
“陈书记,秦伟哲坐着市委一号车已经到了省城机场,看样子他是准备出国了!怎么办?”罗建焦急的问道。
“什么?秦伟哲准备出国?谁跟他在一块?”陈明宇问道。
“秦书记的秘书何家安跟他在一块,另外还有几个人,看样子像是市委保卫处的。怎么办,陈书记,要不要把秦伟哲扣下来?”
“不行!既然有市委保卫处的人跟他在一块,你们根本就扣不下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让他上了飞机,那可就抓不到他了!他刚刚走进了大厅,距离最近的一班飞机起飞已经不到半个小时了!”
“王自杰招了吗?”陈明宇问道。
“没有!王自杰这小子像失了魂似的,什么话都不说,就是在那儿干坐着!他不会是把脑子吓出来了毛病吧?陈书记,难道就让秦伟哲这么走了吗?”罗建心有不甘的问道。
“罗局长,你等我电话!”陈明宇道。
随即,陈明宇拨通了郭远城的电话,跟他言简意赅的说了这个情况。
郭远城沉默片刻之后,语气非常落寞的说道:“形势有变,明宇,你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把人撤回来吧。然后,你来一趟市里,不要到市政府来,到了之后跟黄主任联系,我有话跟你说。”
听到郭远城的这个语气,陈明宇的心里一沉,说道:“好的,郭市长,我知道了。”
然后,陈明宇又把电话给罗建回了过去:“罗局长,让你的人撤回来,暂时不要有任何的举动,等候我的通知。”
罗建心里十分不甘,因为他觉得王自杰的思想方向已经松动,可能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把他突破了!但是,一旦秦伟哲出了国,那么就算是突破了王自杰,王自杰也招供出来了秦伟哲,那也根本就抓不到人了啊!
对于这个案子,罗建已经有了一些心魔,他咬了咬牙,说道:“陈书记,我觉得应该当机立断,把秦伟哲先扣下来!”
“你以什么理由把他扣下来?”
“王自杰已经快被突破了!”
“但毕竟现在还没有突破!”
“……陈书记,那我能找个其他的理由把秦伟哲扣下来吗?你给我点时间,最多三天,我保证把王自杰突破!”
陈明宇犹豫了片刻,问道:“你那边有几个人?”
“两个人……”
“秦伟哲身边有几个人?”
“四个……”
陈明宇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罗局长,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把你的人撤回来吧。你要知道,秦伟哲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秦书记的儿子!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那就绝对不能随便动手!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手下考虑啊!”
听了陈明宇这番话,罗建的心里不禁一颤,落寞的说道:“好,陈书记,我知道了……”
陈明宇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就去了市里,在跟黄鹤年联系之后,陈明宇在市书画院的一间休息室里跟郭远城见了面。
坐下之后,郭远城没有绕任何弯子,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明宇,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要跟你说一个不好的消息。”
陈明宇道:“郭市长,您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郭远城肃然道:“今天上午,刚得到消息,我可能要从青江调走了。”
在来青江的路上,陈明宇已经猜测了郭远城有可能给他说哪些消息,其中就想到了这一条,所以他并没有感到太惊讶,只是心情非常复杂!
看来,随着他的“重生”,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跟他相关的很多事情,都因为这个“蝴蝶效应”的原因,产生了很多的连锁反应,其中郭远城的仕途就发生了改变。
不过,相对于这一点,更让陈明宇感到揪心,甚至感到愤怒的是,他为了侦破周大鹏车祸案件,已经做了很多工作,现在还有很多人跟这件事绑在了一起,但如果郭远城顶不住了的话,那么这个案子肯定就查不下去了!
因为在当下的官场中,自上而下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只要上一级的权力强势介入,那么他们只能服从,如果他们不愿意服从,那好,市里一纸文件,他们都得挪位子,这个案子还是要不了了之!
想到自己废了那么多心血,眼看就要有所突破的案子,想到惨死的周大鹏书记,想到自己给周婷的承诺,想到罗建对这个案子的执念,陈明宇真是既感到无力,又感到愤怒,还感到非常悲哀!
他痛恨于自己的权力还不够大,无法支撑着这个案子继续往下查,愤怒于郭远城的突然失败,导致了这件事功亏一篑!
另外,陈明宇还知道自己的前途就此蒙上了一层阴影,郭远城一旦离开了青江,那么自己又将会何去何从呢?
“郭市长,您不是说要等省委姚书记从国外回来之后,这件事才能定下来吗?”陈明宇忍着火气问道。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是这样。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啊,我实在是有些低估了秦志焘的能力!这一次,怪我!”
在过去陈明宇跟郭远城的接触中,郭远城向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不动声色的样子,但是这一次,郭远城的脸上却写满了懊悔!
“郭市长,您别这么说。”陈明宇连忙说道。
“郭市长,等姚书记回来之后,你说还有回旋的余地吗?”黄鹤年也心有不甘的问道。
黄鹤年现在是市政府秘书长,由于他深得郭远城的信任,是郭远城绝对的第一大秘和市政府大管家,所以黄鹤年的政治地位也非常高,他说的话,甚至比一般的副市长还管用!
但是,黄鹤年的这种权力完全都是依附在郭远城身上的,如果郭远城离开了青江,那么他将会陷入到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如果继续留在青江,他肯定不能继续留在市政府了,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出去干个县委书记或者是区委书记什么的,就已经算是“降级”了,如果要升副市长,他却还不够格。
况且,在郭远城离开青江之后,秦志焘一定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绝对会第一个拿他开刀!所以他在青江根本就待不下去了!
对他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跟郭远城一起离开青江,但是郭远城现在连自己都未必能顾得过来呢,又怎么能照顾得了他?
所以,黄鹤年的心情十分郁闷,他真的是一百个不愿意让郭远城离开青江啊!
郭远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从理论上说,等姚书记回来之后,还有回转的可能,但是,我认为,这种回转的可能已经非常微小了,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陈明宇和黄鹤年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没有再追问郭远城,这件事到底是哪位大佬的意思,为什么连姚书记回来之后,也几乎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因为郭远城已经这么说了,那么再问他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况且,如果郭远城想相信的告诉他们这件事的话,那么郭远城就已经详细的告诉他们了,如果郭远城不想告诉他们这件事,那么问了也是多余。
“郭市长,您将会调去哪儿,定下来了吗?”陈明宇问道。
“还没有,这一次未必能给我安排一个好地方啊!”在两个亲信面前,郭远城也没有任何的隐瞒,完全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不过,我并不担心我的去处,就算是省委暂时没有给我安排一个好地方,但我相信也应该也不会把我空下的,以后我肯定还有机会复出。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们这些人怎么办。我在青江经营了这么多年,培养了很多人,重用了很多人,这些人也都为了贯彻我的工作意图而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只担心,在我离开青江之后,秦志焘会进行一个大洗牌,把你们全都打入冷宫啊!其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啊!”郭远城又接着说道。
“郭市长,你就不要担心我了,大不了我还是回学校教书,秦志焘难不成还能把我的这个权利也剥夺了不成?”黄鹤年虽然心情很抑郁,但是在这个时候,他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学者的风骨。
“郭市长,您也不用担心我,我还这么年轻,这次就算是冷一冷,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复出。”既然黄鹤年都表了心迹,陈明宇自然也不能落后。
郭远城叹道:“你们能这么说,我真是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惭愧啊!本来,我确实是想带着你们一起开创一番事业的,但是,官场倾轧、权力斗争之残酷、之狠辣、之诡谲,真的是超出我的意料之外啊!不过,我离开青江之事虽然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下来,但是省委正式发文,肯定要在姚书记回来之后,至少还有二十天的时间。这段时间内,我一定会尽力给你们安排好一个位子的。虽然不可能让你们满意,但我希望你们能够真正的摆正心态,乐观的看待这件事情,以图日后东山再起吧!”
陈明宇道:“放心吧,郭市长,我一定会的。另外,郭市长,对于那起车祸事件,还要接着往下查吗?”
郭远城看着陈明宇,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恐怕现在再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就算是王自杰咬出来了秦伟哲,但是秦伟哲已经去了国外。另外,在秦志焘的压力下,检察院也一定不会批捕秦伟哲的。”
这一刻,陈明宇又想到了周婷,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忍不住说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郭远城的瞳孔猛得收缩了一下,说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这件事你不能再负责接着往下查了。否则,有可能我还没有离开青江呢,你就要先离开通县了。”
陈明宇的心里不禁又是一沉,他原本只是以为秦志焘在省委领导那一个层面赢得了支持,把郭远城给踢了出去,但是通过郭远城的这句话,他才意识到,原来郭远城并没有真正完全的掌控住青江的大局啊!
这一刻,陈明宇甚至感到了一种恼怒!
他既恼怒于郭远城的失误,竟然在省、市两个层面上都败给了秦志焘,而之前他却还没有清醒的认识,以至于在关键的时候被秦志焘捅了一刀之后,似乎就没有了还手之力!
另外,他也恼怒于自己没有选择好一位“明主”,因为秦伟哲和郭远城这种层面的斗争,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要郭远城败了,他也就跟着败了,这种级别上的差距,简直就相当于是一次降维打击。
不过,这种恼怒的念头在他心里只是一闪而逝,路是自己选的,好的坏的都要自己承担,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能怨天尤人呢?
况且,除了郭远城之外,他也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难道要去投靠在秦志焘的门下吗?他可从头至尾都没有过这个想法。
这次冷一冷就冷一冷吧,自从入仕以来,确实是走的太顺了,这次冷一下,也正好可以好好想一想,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只是一味的向前,有时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暂时停下来想一想,对人生重新做一些规划,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想到这些之后,他心中的淤积之气立刻就顺畅了许多。
“对不起,郭市长,我当初背负着您的使命去了通县,结果到现在这个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实在是有负您的期望。如果我能早点破案的话,形势也许就不会是如此。”陈明宇说道。
“不,明宇,这件事不怪你,我让你单枪匹马去了通县,甚至还是让你以县委副书记的身份去主持工作,名不正,言不顺的,你能在通县打下如此的局面,已经是让我非常欣慰了。至于这个案子,我现在才算是看清楚了,如果你之前把案子的调查深入到了这一步,那么秦志焘也就会在那个时候插手进来,或许结局就是咱们提前出局吧!说到底,这件事怪我误判了秦志焘的实力,没有给你稳固好后方,你在前方的冲锋陷阵,又怎么能成功呢?”郭远城很怅然的说道。
陈明宇默然片刻,又问道:“那要把王自杰放了吗?”
郭远城想了想,说道:“也不必轻易把他放了,如果我预料不错的话,王自杰可能会把周大鹏车祸事件一力承担下来。秦志焘做事的风格就是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会不择手段,绝对不会留下后患!所以,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儿子把这个隐患去掉的!”
黄鹤年忍不住说道:“郭市长,难道咱们就不对秦志焘做任何反击吗?”
郭远城原本郁闷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冰冷之色,他语气坚定的说道:“反击?当然要反击!秦志焘这次把我从青江赶走,用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我也不会让他在青江继续待下去的,既然要挪位子,那就一块挪吧!只不过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你们都要耐心的等待。另外,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被轻易击败的,我相信,就算是暂时坐一坐冷板凳,但是用不了太久,我就一定能重新复出!等我复出之后,你们复出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对于郭远城的这番话,陈明宇和黄鹤年真是感到意外而又惊喜,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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