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峰驾驶着救护车一路朝苏北根据地方向飞快行驶。
在苏沪交界处,虽然遇到了两个哨兵的阻拦,但在明峰出示了教会医院的特别通行证后,便开闸放行了。
徐明峰用力踩下油门,救护车朝苏北方向疾驰而去。
“虎仔,再过两个多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苏北根据地了。”明峰兴奋地吹起了口哨。
“明峰大哥,我真想长出一对翅膀,飞到根据地去。”虎仔脸上也带着兴奋的笑容。
“这就叫归心似箭。”
车厢后面也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喻儿和咏儿在玩剪刀石头布,胖婶在一旁当裁判;鸣儿在教胜男诵读《家训歌》;玉蓉和昱霖二人望着孩子们,一直相视而笑。
忽然之间,昱霖感到头痛欲裂,于是他双手抱头,蜷缩起身子,呻吟起来。
“少爷,你怎么啦?”玉蓉见昱霖一脸痛苦状,不知何故,连忙蹲下身子询问。
“我,我的头,痛死了,玉蓉,我难受,我浑身难受。”昱霖浑身冷汗直冒,喘着粗气。
“爸爸,爸爸,你这是怎么啦?”鸣儿见父亲痛得在担架上打滚,又担心,又害怕,连忙用双手摇着父亲身子,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小姨夫,你哪里疼?”胜男也很是着急,急忙敲打驾驶室的玻璃窗,虎仔往后一看,发现不对劲,连忙让明峰停车。
明峰把救护车停在路边,然后跳下车,打开后车厢的车门。
“怎么啦?”明峰着急地问道。
“少爷他,忽然之间头疼得厉害,浑身直冒冷汗。”玉蓉着急地望着明峰。
徐明峰跳上车,查看躺在担架上的昱霖,只见昱霖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怎么啦?昱霖,你怎么会这样?”明峰见昱霖苦不堪言的模样,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玉蓉,快,给我水。”
明峰怕昱霖这样出汗会虚脱,连忙给他喂水,可是喝下的水,马上又吐了出来。
昱霖一把抓住明峰的手:“明峰,我好难受,好难受。”
“是不是那些杀千刀的给少爷吃了什么东西,让少爷这么难受。”胖婶望着痛苦中的昱霖,不知该怎么办。
咏儿和喻儿见状,都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了。
孩子的哭声让昱霖镇定了一点,他咬紧牙关,极力忍住疼痛。
玉蓉连忙跪下,抱住昱霖的脑袋,揉着他的太阳穴,过了一会儿,这阵头痛渐渐减弱,昱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明峰见昱霖症状减轻了,便回到驾驶室,他觉得昱霖一定是被朱弘达注射了某种药物,所以才变成这样,得赶快到根据地的野战医院去才能帮昱霖解除这种痛苦。
明峰加大油门,救护车一路狂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哨兵见救护车停在驻地前,连忙跑去向黄政委报告。
“报告,有辆救护车停在了驻地前。”
“救护车?”黄政委听罢,思忖了片刻,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朝屋外走去。
“快,你把淑妍同志叫来。”黄政委吩咐哨兵。
不一会儿,黄政委带着淑妍和几名警卫员来到了驻地前。
徐明峰见到淑妍之后,立刻跑了过去。
“明峰。”淑妍激动地望着明峰。
“淑妍。”明峰紧紧地与淑妍拥抱在一起:“淑妍,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已经没事了。”淑妍擦去眼角的泪花。
“妈妈,妈妈……”胜男从车上下来,朝母亲飞奔过去。
淑妍把胜男揽入怀中,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明峰把母女两个紧紧地搂在一起,一家三口终于又重逢团聚了。
玉蓉带着鸣儿,咏儿和喻儿下了车,见到淑妍后,拥抱在一起。
“淑妍姐。”玉蓉打量了一下淑妍,破涕而笑。
“玉蓉,我们终于又团聚了,我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明峰走到黄政委面前,把事情的原委跟黄政委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黄政委走到玉蓉面前:“玉蓉同志,我代表根据地的同志们欢迎你和孩子们。”
玉蓉双手握住黄政委的手:“谢谢首长。”
黄政委抱起喻儿:“这是昱霖和淑娴的女儿吧。”
“伯伯好。”喻儿奶声奶气地和黄政委打招呼。
“真乖。”
“那这个小子应该是昱霖和淑娴的儿子鸣儿吧?”黄政委蹲下身子,摸了摸鸣儿的头:“孩子,你受苦了。”
“伯伯好,我没事了,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我要向我爸爸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鸣儿的眼神中有一股昱霖的精气神。
“有志气,不愧是英雄的儿子。”黄政委望着又稚气又老成的鸣儿,甚是欣赏。
“伯伯,你还没问我呢?我叫咏儿。这是我娘亲。”咏儿指了指玉蓉,自报家门:“表舅和表舅妈都是英雄,我是英雄的表外甥女。”
“呵呵,这丫头够机灵,像你娘。”黄政委被咏儿逗乐了。
黄政委又来到胖婶面前:“您就是胖婶吧,我听明峰提起过,您老人家辛苦了。我让警卫员带您去休息。”
“不辛苦,不辛苦,长官才辛苦。”胖婶没想到黄政委这么大的官,对自己这么客气,一口一个您。
虎仔和明峰把担架从救护车上抬了下来,然后把昱霖从担架上扶了起来。
黄政委一见到昱霖,连忙疾走几步,走到昱霖面前。
昱霖颤颤巍巍地向黄政委行了个庄严的军礼。
黄政委也庄严地回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与昱霖紧紧拥抱:“昱霖同志,你受苦了。欢迎回家。”
“终于回家了。”昱霖热泪盈眶。
“昱霖,来,我背你回营地。”
昱霖一愣。
黄政委半蹲着身子:“昱霖,上来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得很,别说是我,司令员要是在这儿,他也会亲自来背你的。”
一股暖流在昱霖的心中荡漾,他趴在黄政委的背上,泪水禁不住流淌下来,黄政委的肩头湿了一大片。
黄政委眼里噙着泪水,背起昱霖,走向野战医院。
陆昱霖被安排在野战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昱霖躺在病床上,玉蓉在一旁刮着苹果肉喂给昱霖吃。
“少爷,怎么样,嘴里的血泡好些了吗?能咽下去吗?”玉蓉关切地询问。
昱霖点了点头:“好多了,玉蓉,这里是部队,别叫我少爷了,叫我昱霖吧。”
玉蓉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位两鬓霜白的大夫和一位戴眼镜的同志走了进来。
“你就是陆昱霖同志吧,黄政委已经把你的事迹跟我讲了一遍,我对你很是钦佩呀,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把你身上的伤治好,让你早日康复。”
“谢谢您,大夫。”
“这位是我们根据地最好的外科大夫,人称江南第一刀的缪仲景缪大夫。”旁边的戴眼镜的同志介绍道。
“孙参谋,你过奖了,虚名何足挂齿。”
“原来您就是缪大夫,我曾经听黄恩博大夫提起过您。”昱霖听到缪大夫的名讳之后,立马伸出手去跟缪大夫握了握手。
“黄恩博?你认识黄恩博?”缪大夫很是吃惊。
“是的,他曾经是广州宏济医院的院长,是我的良师益友,好几次救了我和我们东江游击队的兄弟们。”昱霖对黄恩博大夫推崇备至。
“他是我师兄的儿子,早年留学早稻田医学院,后来去美国行医,是个很有才华的医生,后生可畏啊。可惜后来战事吃紧,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我已经好多年没有他的音讯了,今天听你提起来,觉得格外亲切。”
“可惜,他后来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昱霖一想起黄恩博,心里便隐隐作痛。
“他已经去世了?”缪大夫大吃一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他可是我们行内的翘楚啊。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医生竟然惨死在日寇的手下,令人痛心哪。”
一想起黄恩博宁折不弯的气节,让昱霖又想起了广州的那些不幸亡故的亲人们。
缪大夫一阵伤感:“那场战争让多少像黄恩博这样的青年才俊英年早逝,可惜的又何止他一人?”
“是啊,有多少优秀儿女在国破家亡之时奋不顾身,殒身不恤。如果不是他们,我们也不能赢得抗战的胜利,要是在和平年代,像黄恩博大夫这样的英才就能施展才华,造福社会。”
“确实啊,胜利来之不易。都是血肉之躯换来的。”缪仲景感慨不已:“来,昱霖同志,让我来检查一下你的伤情。”
缪大夫说着,先检查了一下昱霖的右腿:“这石膏绑了多久了?”
“二十天左右吧。”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很疼,脚不能着地,也使不上劲,只能拖着走。”昱霖据实相告:“我估计是给那些打手拖拽时把接上的断骨又拉断了。”
“那样的话,断骨一定会错位的。看来,这石膏得拆了重绑。”缪大夫心疼地望着昱霖:“那些人真的是毫无人性可言。”
缪大夫接着把陆昱霖左手的纱布解开,那只残缺小指的左手裸露在外面。
玉蓉一见,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昱霖,那些人真是太心狠手辣了。”
缪仲景见到陆昱霖的这只左手后,心里猛地一怔,手指上已经结了痂皮,但每根手指还是红肿发黑,甲床上光秃秃的,手指僵硬地张开着,根本无法并拢和弯曲。
然后缪大夫又检查了一下陆昱霖身上的烙伤和鞭伤,那些伤痕层层叠叠,触目惊心。受到如此残酷的刑讯,还能咬牙挺住,缪仲景不得不钦佩陆昱霖的坚强的意志。
“昱霖同志,你身上的伤比我想象中更严重,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医治好你的,我现在就给你换药。”
没过多久,缪大夫带着一位护士进来了,护士给缪大夫当下手,缪大夫亲自给昱霖换药。
每一次换药如同又经历一次酷刑,昱霖竭力配合缪大夫换药,咬紧牙关,忍住剧痛,实在痛得受不了了,才发出几声呻吟。玉蓉则在一旁不停地给昱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昱霖腿上的石膏被重新绑好了,手上和身上也药也换好了,并且打了消炎针。昱霖像是虚脱了一般,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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