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淑妍淡淡地一笑:“是先施公司。欧阳昨天路过那儿,看见里面在打折,所以就买了下来。弘达,听说你老婆来了,你正好带她去那儿买点东西,最近那里打折促销的商品挺多的。”
“她一个乡下女人,土里吧唧的,用不着这么花枝招展的,不过,淑娴,打折的商品嘛,多少还是有些瑕疵的,不是已经过时了,就是商品本身质量有问题。下次我给你买最时髦的正品。”
朱弘达对欧阳锐买的打折商品根本就不屑一顾,故意在他的心上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经济实力。
淑妍一听朱弘达这口气,就知道他跟昱霖较着劲呢。
“到底是保密局的老大,财大气粗啊,口气就是不一样,这条丝巾可是花了我们家欧阳半个月的薪水呢,一个富豪的一掷千金跟一个穷小子倾囊而出的一块大洋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淑妍反感朱弘达在自己面前的炫耀。
“哦?你们家欧阳这次可真的是豁出去了嘛。那这个月是不是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朱弘达言辞中饱含对欧阳锐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的嘲讽。
“昨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他当然要表示表示喽。”淑妍不理朱弘达的讥讽,脸上洋溢着幸福感。
“怪不得呢,我看见你们昨天放着音乐,搂抱在一起跳着烛光交谊舞呢,没想到,欧阳锐这个人还挺浪漫的。”朱弘达语气里含着嫉妒。
“那是,当初他不是手捧一大束玫瑰花到震旦来向我求婚的吗?这人骨子里还是挺罗曼蒂克的。”淑妍故意在朱弘达面前旧事重提,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这么说,你们现在又如胶似漆了,不会再分鞋破镜了?”朱弘达的言辞中显然有些醋意。
淑妍一听这话,大致已经知晓朱弘达一直在监视着他们:“什么分鞋破镜,我和欧阳的关系一直不错的,好伐,侬勿要瞎七得八。”
淑妍极力否认,她知道她越是在朱弘达面前表现得跟昱霖关系亲密,就越会引起朱弘达的反弹。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啊,早就貌合神离了,否则也不会晚上……对吧?淑娴,你不要被欧阳的小恩小惠收买了。淑娴,我知道你现在的境遇,你现在是犹豫不决,欧阳就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毕竟他是你的初恋嘛,你又生来就是一个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人,总认为从一而终就是美德,就算是婚姻触礁了,也不愿去改变,以为这就是守妇道,淑娴,现在都已经是民国三十六年了,封建王朝早就结束了,你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有内涵的人,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娜拉,跨出这一步呢?”
朱弘达希望淑娴能够觉醒,摆脱欧阳锐,争取自由,投入自己的怀抱。
“你在胡说什么呀?什么婚姻触礁,还让我学娜拉出走?”淑妍有些愠怒:“你别一厢情愿,汝非鱼,安知鱼之乐。别自以为了解我,替我做主,好吗?”
“好好好,我是自作多情,咸吃萝卜淡操心。”朱弘达被淑妍抢白了一通,心里很是不爽。
“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了。”淑妍见朱弘达有些生气了,连忙转移话题:“弘达,我看我们之间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最近我发现谭处长老是暗地里盯着我。”
“是吗?你发现他老是盯着你?”
“我也说不清楚,以前我跟谭处长没什么交往,现在发现他总是斜着眼睛看着我,有时像是找借口,专门来我们机要室,一坐就是老半天,我总觉得他在背后看着我,搞得我很不自在。”淑妍希望借助朱弘达之手,让谭敬廷远离对自己的监视。
“好了,我知道了,淑娴,你也别太敏感了,谭处长这是在暗中进行甄别,这是我交给他的任务,不仅是对你,对别人也一样。”朱弘达连忙给淑妍作解释。
“为什么要搞甄别?难道是怀疑我们?”淑妍睁大双眼,质问朱弘达。
“内部程序嘛,你放心,我会关照他的。”朱弘达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淑妍冲着朱弘达微微一笑:“弘达,我还真是离不开你这个保护伞呢。”
淑妍说完,走了出去。
淑妍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又提振了朱弘达的信心:淑娴已经视自己为保护伞,现在是工作上的保护伞,也许今后可以成为生活中的保护伞。
一想到这儿,朱弘达刚才的那份沮丧便烟消云散了。他又拿起那只酒壶,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然后他从办公桌里取出一套刻刀,别看朱弘达现在天天跟枪打交道,在大学里,他可是被大家唤作老夫子,不仅文史功底不错,而且还写得一手漂亮的小篆,闲暇时,还给大家刻章。到了上海站之后,朱弘达曾刻过几枚图章送给俞佩良,所以深得俞佩良的欢心。
朱弘达拿起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在壶底用小篆可下“弘达留念,淑娴惠赠”八个字,然后自得其乐地欣赏一番。
朱弘达的原配汪氏,住进小洋楼已经好几个月了,每天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过上了这辈子想都没想到过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就是见不着朱弘达的面,打电话去办公室,也是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汪氏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朱弘达外面有女人。于是,她常常在保密局附近转悠,向一些同事打听朱弘达的情况。果然,风言风语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知道,朱弘达有外心了,而那个女人,她也远远地看见过,跟她一比较,确实感到自惭形秽。
汪氏打听清楚了,朱弘达和许小姐两人现在都住在吉祥里18号。于是,汪氏带着宗儿找到吉祥里,她在那儿守着,六点不到,她看见淑妍下班回来了。于是,汪氏拉着宗儿跑到淑妍的面前。
“对不起,请问你就是许小姐吗?”汪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淑妍点了点头。
汪氏拉着宗儿突然跪在淑妍面前。
“请许小姐心怀慈悲,放了我们家的弘达吧,我们娘俩在浙江乡下为他苦守了八年,我一个人又是给他带孩子,又是给公公婆婆尽孝,昼夜服侍,终于盼到抗战胜利了,我原本以为我们夫妇可以团圆了,可是弘达一直不着家,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在外面有人了。我们娘俩恳请许小姐能高抬贵手,让我们一家团圆吧。”
汪氏跪在弄堂口,周围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邻居和路人,大家都对汪氏抱有同情心,对淑妍指指点点,淑妍感到自己百口莫辩,脸涨得通红,却无力为自己辩驳一句。
正在这时,朱弘达的专车到了,朱弘达一下车,看见弄堂口围满了人,挤得水泄不通,他想挤过人群,往弄堂里走。
忽然,他看见许淑娴被围在人群中,其他人对她指指点点,连忙拨开人群走了进去,更让他感到难堪的是,居然看见汪氏和宗儿跪在淑娴面前,哭诉着。
朱弘达见此,顿时火冒三丈,冲着汪氏大吼一声:“你给我回去,少他妈的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朱弘达一把把汪氏从地上拽了起来,拉着她走到弄堂口,幸亏那辆别克车还没开走,朱弘达把汪氏和宗儿都塞进汽车,然后自己也上了汽车,吩咐司机杨师傅开往小洋楼。
大家望着小汽车后面扬起的一片尘土,起哄叫骂着陈世美,往车后扔石块。然后人群渐渐散去,就只剩下淑妍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至昱霖下班回家,看见她神色恍惚站在弄堂口,才把她拉进18号的西厢房,淑妍才回过神来,然后扑在桌子上,哭得稀里哗啦。
“淑妍,别哭了,来擦把脸。”昱霖把毛巾递给淑妍,他已经从杜太太,薛太太等周围邻居那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开始劝导淑妍:“淑妍,这件事你别太放在心上,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是件好事。”
“好事?我都被骂的狗血淋头了,还是好事?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被羞辱过。”淑妍脸上挂满了泪水。
“淑妍,干我们这行的,有很多委屈只能自己去承受,别人不了解你,也不允许让别人来了解你,一旦大家都了解你了,你还有什么伪装可言呢?所以,这种委屈只能自己扛,只要自己明白自己的心迹,问心无愧就行了。”
昱霖坐到淑妍身边,安慰她:“为什么我说这也是件好事呢?首先,你看,今天朱弘达就没住东厢房,这对于我们来说,危险性减少了不少,不是吗?”
淑妍抬起头来,听着昱霖的分析。
“其次,朱弘达一直对你有非分之想,他老婆这么一闹,他自然会收敛一点,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骚扰你,这样对你的工作是有利的,他如果一天到晚盯着你,你也没什么机会收集到有用的情报。也许他老婆这一闹,说不定朱弘达就不住进吉祥里了,你说,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淑妍听昱霖这么一说,心情释然了许多。
“好了,淑妍,今天我们可以不用笔谈了,这个不正是拜朱弘达老婆所赐吗?能正常交谈,有时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恩赐。”昱霖见淑妍已经转过弯来了,松了口气:“淑妍,你今天窗帘买了吗?”
“买了,我放沙发上了。”
“那我这就把窗帘挂起来。”
昱霖把淑妍买的厚窗帘挂了起来,这窗帘着实厚实,拉上后,室内基本不透光。
“这下可以挡住朱弘达那双贼眼了。”
“哦,昱霖,今天我听朱弘达说上海站正在进行暗中甄别,这件事是谭敬廷在负责。”淑妍把掌握的情况通报给昱霖。
“谭敬廷怀疑你们内部有奸细,当然是要进行甄别了。这是他情报处长的职责范围嘛。”昱霖对这件事情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已经跟朱弘达说了这件事,朱弘达说他会跟谭敬廷交代的,让他别这么盯着我。”淑妍觉得自己可以借朱弘达之手掣肘谭敬廷对自己的调查。
昱霖笑了笑:“我估计朱弘达这话说了等于白说,你别盲目乐观,谭敬廷就算是表面应承了,给朱弘达一个面子,但他一定会阳奉阴违,私底下他不会放松对你的监视,所以,淑妍,你不要放松对谭敬廷的戒备。”
“你怎么这么肯定谭敬廷还是不肯放松对我的监视?”淑妍觉得昱霖过于悲观,小看了朱弘达对谭敬廷的牵制作用。
“那天朱弘达喝醉了,不是说了吗,谭敬廷是他最喜欢最讨厌的人吗?这说明谭敬廷根本就不买朱弘达的账,而且,你别忘了,当初淑娴进军统上海站,是朱弘达担保的,上面基本上对淑娴没进行什么审查,而且自打俞佩良坠机之后,朱弘达就擅自把淑娴从编外转正为正式。所以,这次谭敬廷应该不会轻易地放过你。”昱霖把自己的分析跟淑妍交了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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