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想起陆议的提醒,不禁暗自叫苦。赵云骑射不凡,据说堪与吕布比肩,有这样一个人在前面且驰且射,绝对是个麻烦。
“举盾,小心暗箭!”阎行吼道。“保护掌旗兵!”
“喏!”亲卫们纷纷举盾,策马上前,保护阎行及掌旗兵、传令兵,确保指挥中枢的安全。掌旗兵、传令兵和将领一起构成骑兵的大脑,夺旗和斩将一样有效。
“分!夹射!”阎行再次大喝,传令兵举起号角,呼呼吹响,后面的骑士听到号令,纷纷策马分离,整队分作三列,不少骑士挂起了长矛,改用弓箭,还有的用蹶张弩。有了马镫,训练有素的骑士能够在马背上做出更多的动作,包括使用蹶张弩。
江东骑士渐渐赶上,射出一枝枝利箭。
赵云听到箭矢破风声,暗自叫苦。他有一囊箭,三十枝,只能阻挡阎行片刻。可是这么多骑兵夹射,天子与虎贲郎却非常危险。虎贲郎是天子近卫,虽然也习射,却是以步射为主,能在马背上射箭的人非常有限。与骑兵对射,尤其是与有马镫助力的骑兵对射,他们绝无胜算。
赵云踩着马镫,身体很稳,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这一战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胜算,江东骑兵的优势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已方唯一的兵力优势却被克制,董越的五千骑兵坐观成败。早知如此,何必带来?天子入兖州太冒失了。
虽然不愿意非议天子,赵云还是觉得天子对此战受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两侧羽箭不断飞来,有虎贲朗中箭断马,赵云也中了几箭,好在有精甲护体,暂时还没什么碍。只是箭囊渐空,他很快就将无箭可用,只能被动挨打。
“掩护赵将军!”十余名虎贲郎策马奔了过来,举起盾牌,护住赵云两侧。赵云大喜。“有箭吗?给我箭!”
“有,有。”一名虎贲郎解下腰间的箭囊,递给赵云。赵云换了箭囊,抽箭再射。
天子下令向左侧靠拢,迅速与羽林右骑靠近。阎行派出的左翼受到挤压,不得不放慢速度,尾随追击。天子马快,策马奔驰,追上一个羽林中郎,吹号下令,让羽林右骑听从自己的指挥,并肩作战。虽说临阵换将是罕见的事,但羽林右骑中郎见天子亲令下令,也没多想,立刻吹号,表示将指挥权转移到天子手中。
马超奔驰在前,听到身后号声连响,正自疑惑,有虎贲郎策马赶到,传达天子诏书。羽林左骑受创严重,赵云孤身迎战阎行,正为天子断后,羽林右骑交由天子直接指挥,马超率领部曲为前锋,君臣并力,争取能逆转局胜,败中求胜。
马超吓了一跳。怪不得眼前没人,原来陈到、阎行全部对付赵云去了。一想到数百甲骑迎面杀来,马超打了个寒颤,没敢哆嗦,喊了一声,率领部曲脱离队伍,加速,冲到天子前侧,转向,准备回击。
羽林骑在奔跑中完成变阵,调整阵型,返身追击阎行的尾部。阎行看得真切,随即下令变阵,调整方向,正面迎战马超。并通知陈到,保持速度,在wài wéi环击,别让天子跑了。
双方搅杀在一起,难分难解。
吕布彻底陷入窘境。
秦牧就在他眼前数十步,但他怎么也追不上。不仅他如此,魏续等人也相差不远。
战马连续奔跑了数千步之后,体力下降,已经无法再保持速度。秦牧等人中途进入步卒大阵中换了一次马,人也借机补充了一些饮食,体力充沛,跑得虎虎生风,炫技般地在吕布等人面前来回冲突,反复吟唱着辱骂吕布的歌谣。
吕布气得暴跳如雷,却无计可施。没有了赤兔马,没有一匹战马能驮着他追上秦牧。他的箭也射光了,空有三石强弓,却没有适用的箭,勉强射出的箭也没什么威力,射不破秦牧等人的坚甲。
“废物!废物!”吕布气急败坏,跳下马,一拳砸在战马的头上。可怜的战马悲嘶一声,扑倒在地,四腿蹬了两下就断了气,鲜血从碎裂的头骨中汩汩流出,聚成一汪。
“曹性,给我射死那个只会逃跑的贱人,拔了他的舌头!”吕布戟指大吼。
“喏!”曹性大声应喝,策马追了过去,抬手射出两箭。
秦牧听到身后马蹄声渐稀,转身一看,见只有曹性等寥寥数人追了下来,吕布、魏续都放慢了脚步,知道吕布已经跑不动,收割的时候到了,不禁冷笑,下令转身迎战。骑士们轰然应喏,转身向吕布冲了过去。曹性刚刚射出两箭,虽然射中了两名骑士,却没能造成致命伤害,刚准备射第三箭,秦牧等人转身冲到,他松手射出一箭,箭矢离弦,直奔秦牧面门。
秦牧看得真切,低头,以头盔迎箭,同时握紧了长矛。“当”的一声,箭矢射在精钢打造的头盔上,被头盔弹飞。秦牧马到曹性身前,长矛向前一送,正中曹性小腹。曹性躲避不及,被秦牧挑了起来,翻身落马,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匹战马奔到,碗口大的马蹄踢在他的脸上。
曹性头往后一仰,脖子折断,当场气绝。
江东骑兵鱼贯而过,持矛冲向吕布等人。
“杀!杀!”吕布看着曹性落马而亡,双目通红,连声大吼,持矛往上冲。魏续等人见状,纷纷策马向前,抢在吕布前面迎向江东骑兵。
“噗!噗!”长矛入体声不绝于耳。魏续等人虽然骁勇,奈何人马俱乏,速度不足,身上的甲不如对方坚实,手中的长矛又比对方短三尺,除了魏续等极少数人,大部分并州骑士面对江东骑士时都没什么还手之力,纷纷中矛落马。
一个冲锋,并州军骑士落马近百,阵形稀疏了一半。
魏续凭着悍勇,杀死两名江东骑士,却也中了一矛,翻身落马。他在地上连续翻滚,滚得像一个泥猴,勉强躲过了马蹄的践踏,又夺了一匹空鞍战马,捡起一柄丈五长矛,来到吕布面前。
“君侯,我们顶不住了,快撤吧。我掩护你。”
“我人中吕布,会被这么一个畏头缩尾的鼠子击败?”吕布红了眼,根本不听魏续的劝告,提着长戟,冲向在远处转变的秦牧。“你走吧,照顾好你姊姊和小环。不杀了那鼠子,我吕布今天绝不罢休。”
“君侯!”
“快走!”吕布大骂道:“别给我丢人!”
魏续无奈,见秦牧已经完成转向,即将再次加速,只得叫几个亲卫,策马脱离战场。秦牧远远地看见,也没理他,只要吕布不走,其他人走不走,他根本不在乎。他再次踢马加速,挺矛杀向吕布。
“鼠子,来战!”吕布大喝,挺戟俯身,向秦牧冲了过来。
秦牧知道他的心意,却不给他机会,双腿踩稳马镫,身体微微前倾,用盾牌护住面门,迎向吕布。“呯”戟盾相交,吕布虽然力大,却敌不过秦牧人马合力,被撞得向后倒飞而起,戟也脱了手。秦牧弃盾,趁势一矛,刺向身在半空的吕布。
“噗!”长矛入体,血花飞溅。吕布落地,高大沉重的身体狠狠的摔在地上,摔得他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血光中,他看着秦牧从眼前飞奔而过,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保护君侯”宋宪大呼,持矛策马迎上,挡住一名策马冲来的江东骑士。
“噗噗!”两声闷响,双方同时中矛,骑士翻身落马,宋宪也坐不稳马背,摔落尘埃。战马向前冲去,与一名江东骑兵撞在一起,双双倒地,后面的江东骑兵见状,只好策马远离。
侯成率领数人冲了上去,扶起吕布,拖回阵中。又有骑士冒死冲上来,护住宋宪。宋宪从地上爬起,看着胸口的血洞,骂了一声:“想不到老子今天会死在这里……”翻身仰倒,两眼圆睁,却迅速失去了神采,空洞而绝望。
“马阵,马阵!”侯成连声大呼。骑士听令,纷纷下马,吕布周围聚集,用人和马的身体结阵,保护吕布。秦牧等人体力充足,矛长甲坚,对冲优势明显,再这么冲杀下去,最多两三个回合,他们就会死得七七八八。只有密集布阵还能抵抗一会。
果然,见吕布的部下密集布阵,秦牧只能放弃直接冲击,他的部下毕竟不是甲骑,没有那么强悍的正面冲击力,一旦失去速度,就会落入缠斗的困境,对他显然不利。他下令环击,绕着吕布的马阵来回奔驰,利用骑兵的冲击力攻击最外层的骑士,像削肉一样的一层层的削弱对手,虽然耗时多一些,却更有胜算。
只要能杀死闻名天下的飞将吕布,多耗一些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战马奔驰,江东骑士挺起长矛,反复冲击,将一个又一个的并州骑士挑杀。并州骑士聚在一起,用手中的弓箭连续射击,顽强的阻击,等待着也许永远不会来的援兵。
吕布吐出两口鲜血,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看着密密麻麻的身影,听着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的马蹄声,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是他以前最常用的环击战术,胜负就在眼前,这百余名骑兵挡不住对方的连续冲击,迟早会死得一个不剩。
“想不到我吕布纵横一生,会死在……这里。”吕布一声长叹,捡起一根长矛,强撑着站了起来。“就算是死,我也要站着死,也要杀死那个长了一条毒舌的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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