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义是久经战阵的将领,未算胜,先算败,两万五千步骑大半出击,只留下五千多步卒,除了各营守护的人员之外,主要集中在南侧的三个大营。这三个大营成品字形排列,两两之间百步宽的空间即是中军进出的通道,又是他退守的阵地。不管孙策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遭遇两侧大营的夹击。如果他想攻击一侧的大营,又不得不提防麹义的干扰,无法全力以赴。
大营又称作垒,此刻完美的体现了保垒的作用,对麹义受挫之后及时重整阵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孙策在大胜之后急于求成,他就可能落入陷阱,蒙受重大伤亡,甚至可能被麹义抓住机会反杀。
孙策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斥候无法看到麹义大营的分布,也猜不到麹义心里在想什么,军谋处收集到的信息里也没提到过这一点。麹义唯一未胜的战绩就是涿县外未能击败刘备,除此之外几乎保持全胜。此刻看到麹义大营还有这样的作用,让孙策大开眼界。
这河北第一名将的威名果然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而是他自己挣来的。不可胜在我的用兵原则在麹义手中得到了最切实的体现。
孙策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只要能击败麹义,荀衍不值一提,颍川形势很快就能见分晓。他率义从营、强弩营与麹义对峙,迫使麹义不能他顾,等待别部增援。鲁肃已经击败尹楷,董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击败闵建,赶到战场。到那时候,三面进攻,麹义插翅难飞。
在同等兵力下,他有信心击败任何人。就算麹义是名将,他没有明显的优势,鲁肃、董袭面对尹楷、闵建时也能摧枯拉朽,为他提供强有力的协助。论整体实力,他完全可以碾压麹义。一枝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香满园,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汲汲以求的结果。
天色渐黑,郭嘉派人送来了晚餐,又送来了薪柴,在阵前点起了篝火,准备夜战。战了一天,又淋了雨,这时候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简直是享受。辎重营的工匠们修好了浮桥,大车可以顺利通过,对及时运送物资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一切都归功于来自木学堂的匠师们,是他们想出了更快更好的浮桥建造办法,否则大雨一下,所有的浮桥都有可能被冲毁,想修复起来都难。
郭嘉也赶到了阵前,查看了麹义的战阵后,他频频点头。“不可胜在我,麹义是也。”
孙策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饭,一边说道:“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胜的。就算是他是颗铜豌豆,我今天也要把他捶扁了。等鲁肃、董袭包抄到位,他的死期就到了。奉孝,你别管我这边,留意荀衍,别被他钻了空子。”
“将军打得越顺利,荀衍出城的可能性越小,倒是要担心麹义突围。归师勿遏,麹义如果要突围,将军切不可追得太紧。”郭嘉跳下大车,对孙策说道:“陈武他们快到了,不妨缓一缓,等他们赶到再说。”
孙策点头答应。“我会相机行事,不会勉强。哦,对了,缴获了多少战马?”
诸葛亮应声答道:“完好无损的七百三十九匹,还有五百七十一匹受伤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确认不能治的已经宰了,正在釜里煮,到时候送一些过来当夜宵,参战的将士每人一斤,再加一升酒。”
郭嘉知道孙策最关心的就是战马缴获数量,早就让诸葛亮统计好了。孙策非常满意,大声对正在吃饭的将士们说道:“听见没有?今天夜宵很丰盛,有酒有肉。”
“听见了。”一个义从兴奋地大声应道:“将军放心,天亮之前,一定干废麹义。”
“说得对,天亮之前,一定干废麹义。”义从们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你看我们士气多高。”孙策向郭嘉挤挤眼睛。“你不仅要准备夜宵,还要准备好明天的庆功酒。”
“将军放心吧,开战前就准备好了。”郭嘉扬扬眉。“只要你们能击败麹义,别说庆功酒,赏赐都不是问题,自然会有大批的人贡献。”
孙策瞅了郭嘉一眼,笑了一声:“光有贡献可不够,不让他们脱层皮,他们不长记性。”他想了想又道:“奉孝,这件事你方便处理吗?要不要由我出面?”
郭嘉哈哈一笑。“我有什么不方便的?麹义要是胜了,荀衍可不会对我客气。”
“那就好。”
——
吃过晚饭,鲁肃先率部发动了进攻。尹楷部被重创,逃回来的只有四百余人,面对鲁肃的进攻,他根本抵挡不住,一口气丢了三四个大营。鲁肃越战越勇,接着再攻去卑的大营,去卑见势不妙,也没和麹义打招呼,趁着夜色偷偷的跑了。去卑的大营失守,麹义东侧的防线就基本肃清,鲁肃稍作休息,摆开阵势,准备强攻麹义的左翼。
看到东侧的几个营垒战鼓雷鸣,鲁肃在短短的时间内连克数营,势如破竹,麹义知道大事不妙。他能挡得住孙策,他的部下却挡不住孙策的部下,双方差距太明显了。已经半夜了,闵建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大概是凶多吉少。如果再不突围,天一亮,他想突围也难了。
麹义下令左侧大营先走,从他身后离开,其他两个大营依次撤往襄城,互相掩护。
麹义的命令下达,战鼓声一响,孙策就知道他想撤了,立刻发起了进攻。
经过半夜休整,又连续饱餐两顿,将士们的体力大致恢复,精神抖擞,战意盎然,向麹义的阵地发起了强攻。百余辆弩车推到阵前,一字排开,短矛般的巨箭呼啸而出,人挡人死,盾挡盾破,将麹义的阵地射得七零八落,接着又换上集束箭,疯狂射击。密集的箭雨扑面而来,射得麹义的部下伤亡惨重、魂飞魄散,哀嚎声一片。
麹义躲在重重叠叠大盾后面,从大盾缝隙里看着被摧残得惨不忍睹的阵地,心情沉到了谷底。孙策和他对峙了半夜,一直没有发起攻击,他以为孙策是想和他比耐心,或者等部下清理外围,从侧面发起进攻。现在才知道孙策一直没闲着,他时刻在积蓄力量,准备发起雷霆一击。
除此之外,孙策还充分利用了雨水带来的影响。下午时下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看似对双方不偏不倚,其实影响很大。淋了雨,再经过半夜时间的浸泡,冀州强弩手所用的强弩大多已经不能用,勉强用也会劲道不足,但弩车却没有这样的担心,依然保持着强大的攻击力。
弩车有车盖,孙策的弓弩手也是站在车上射击,不怕雨水。
对他来说,雨水是对手。对孙策来说,雨水更像是帮手,无形中帮孙策摧毁了他最后的倚仗——冀州强弩手。在孙策的贴身紧逼之下,他终究还是犯了错,一个致命的错。
大事已去,麹义不再迟疑,下令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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