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练的时间段已经过去,大家要么正在吃饭,要么就是被迅速弥漫整个大学的惊天消息,吸引着去了三角地。
博雅塔附近无人。
叮咣乱响中,温朔蹬着破三轮飞驰到了博雅塔旁,在塔基西南向大约十几米开外,急刹停车,匆忙跳下来,站在草坪边缘的一棵树旁,从肩包里掏出一张“五木震符”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默念法咒心法流转,轻轻一抖符箓。
符箓燃起火苗,被温朔如掷飞镖般疾射于树下,霎那燃尽,一阵寒风吹过,便消散无踪。
布下阵角,胖子跳上三轮飞快驶离,去往国研中心大楼。
沿路偶尔能遇到一些神色激动,又有些迫不及待的学生或者教职工,温朔知道,他们应该都是听说了三角地那边有突发情况,然后赶去看……热闹的。
京大历来如此,人人思想开放,敢说敢言敢讨论,还敢那什么什么……
遇到看起来神色平静悠然的人,温朔就会给对方抛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大喇叭似的喊一句:“三角地今儿个,出大事了!都去那边儿凑热闹啦!”
对方立马就会飞奔而去,还不忘抛下一声“谢谢。”
这,就是京大人!
胖子当然没有太多的闲工夫去详细和别人讲解,一来他根本就没看到三角地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但肯定是杨景斌以笔为刀剑了;二来,他得赶紧布下法阵以便行事。
至于为什么搂草打兔子喊人去三角地……
胖子很清楚声势闹得越大,对杨景斌越不好。但问题在于,声势越大,对杨景斌短时间内的安全保障更高。
而想要救他于水火,是需要时间的!
围绕着偌大的未名湖,胖子以最快的速度,先后布下了八个阵角。
昨晚他住在校外,没有感受到京大校园内五行平衡的状态,已经被彻底打破。杨景斌的个人气场,已经在清晨,在这个时间段,达到了巅峰,并且会延续很长时间。
京城大学内的自然五行平衡,也会在这段时间内,形成一个短暂的,完全受杨景斌气场独霸的状态。
这便是书生一怒!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书生之怒,震朝堂,荡江湖!
胖子一怒……他妈的……只能给杨景斌擦屁股——着实委屈。
八点。
胖子来到了位于未名湖中心的石坊,默诵法咒,心法流转中,挥手掷出五张“五行聚水符”——此番所布法阵,是为“擎天法阵”,凡玄士以玄法为祸,忌上天之怒,防国势之威,是故作法布阵,起坛做障,聚一时一地,共承共御。
说白了,就是分散国威天怒的反噬惩戒,用天时地利人和,扛下大自然的反噬之力。
人类果然聪明……卑鄙!
千万年来修行,以身试法,以身探索,总结经验,不断创新。
但玄法所为,本就在自然中,修的是己身,逆的是自然,却又在自然中,脱不开五行,走不出阴阳。所以再如何取巧,如温朔此刻所为,本质上也不过是耍小聪明打擦边球,能减弱自身所受到的反噬罢了,要想完全杜绝,毫发无损……
除非你是超脱阴阳五行的仙人。
温朔不是,他只是一个胖子。
但,却要在这历史悠久,气场浑厚博大的京大校园里布阵作法……加害人!
此刻阵角已经布置完整,阵中掷符已毕,温朔稍稍凝视喘息,随即右手掐决竖在眉心处,微低头,左手掐决背负在身后,脚踏罡步疾走八门,浑身气机迸发,真气流转加速——气机在八个阵角游动,以身做法阵之心,启动法阵。
终于停步,昂首挺立,缓缓收功,吐气回神。
眼角余光却发现不远处的湖畔,有一人影出现。
“大爷的……”
温朔暗骂了一句,原本还庆幸着,京城大学的人应该都被三角地的变故吸引,所以自己起坛作法布阵的行为,不会被人看见,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古怪的行为难免引人瞩目。但随即他就心生泼皮无赖的念头,以宽慰自己,反正京城大学里不正常的人很多,谁敢质疑老子是神经病,大不了骂架。
但定睛一看,却发现缓步行至湖畔那人,竟然是杨景斌。
而杨景斌此刻,步履舒缓,神色平静,目光坚毅地向湖水中走去……浑身气机仿若全无。
只因整个京大的气场,都是他的了。
所以融于一体。
便好似无有一人。
“停!”
胖子大吼喝止,如同一只敏捷的兔子般飞窜向杨景斌……
晨光微露之时,杨景斌在三角地挥出了他手中利剑,剑势锋芒无可匹敌。之后,便拂袖,洒然离开,迈步在京大校园中怀旧追忆——他无比自信,这一剑势可开天!
而且这一剑之后,自己的结局便已经注定——身陷囹圄。
三两年,十数年……
也许一辈子。
正如他昨晚对温朔所言:“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傻……”
我可以看透一切,可以想到一切,包括结果!
迈步校园中,回首过往时光掠影——初入京大时的兴奋和迷茫,理想抱负和青春激昂,埋首虔学时,他亲眼目睹过几次同学们的热血澎湃——哪怕愚顽,哪怕确实是错,但年轻气盛无所惧,为心中的理想、执念而全力作为。
那时候的杨景斌,却胆小害怕,乖乖地躲在角落中,看校园中波澜起伏,漫堤而过,水倾四方……
旋即涛生涛灭。
沉寂。
却留痕!
他记得,自己最大胆的一次,也是最固执的一次,是几年前已经是京大教师了,和最疼爱他、关照他、一直提携着他,为他遮风挡雨助他前行的老师吴勤贵,发生争执。
那次的最后,他选择妥协,听了老师的话。
所以他平平安安,一路不急不缓却稳稳当当地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学问有了,名誉有了,稳定的工作,稳定的高收入……明年初就能拿到博士学位,再过一年,有新的研究成功,学术论文出彩,就可以评上教授的职称了吧?
老师是这样向他打包票的。
而且说这些话时,吴勤贵的眼神是那么的明亮、慈祥,那么的欣慰,喜悦。
就像是父亲,看着儿子取得了成功。
很多时候,杨景斌也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也最幸运的人,无关你有多少钱,有多大的权势——有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父母健在安康,于是就有了一个完美的家庭,工作收入稳定,又是做自己最喜欢的考古事业,还不断地获得成功,荣誉……精神生活也不空虚,有目标,有激情。
但时间长了,他偶尔工作累了,一个人安静坐着休息的时候,会突发奇想,觉得自己的生活中,还缺点儿什么。
缺什么呢?
人类的进步,源自于无尽的“欲-望”
是人就不可能超脱出这一点。
哪怕圣人,哪怕得道高人,哪怕是各路由人而成,所以和人的思维相同的“神仙”,统统走不出本质的“欲-望”,所思所为皆有目标,向着目标前进,目标却永远存在,在前方等待,而且越来越高,越来越多……所以,我们一直在路上。
“我的目标达成了么?”杨景斌扪心自问,豁然觉得此次挥剑击出,已尽全力。
但,还可以再补上一剑!
可以做得更完美!
总比身陷囹圄中,再无寻追目标的可能,空泛度日,要强得多啊。
漫步走到石坊时,他已然做出了这般决定,已然……陷入了一种疯狂的魔症中——头脑无比清醒,无比智慧,却还是魔症,走火入魔——为尽求完美的一种狂热。
他看到了温朔,看到了他在那里做着匪夷所思,诡异的动作,像是……跳大神的。
温朔,真的能做到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书符驱魔,所以他除去莫名的凶,救了我的命;所以他每每书符,经常会身心乏累。
也许他这次,还是要以非凡手段助我?
但,这有意义么?
杨景斌现在已经不在乎,不好奇这些了……命都可以不要,亲情都可以放下,只为大义,只为拨开云雾见青天,以我血,以我心,涤荡污垢,还大地一片白茫茫。
还在乎其它做甚么?
温朔便是在世神仙,又与我何干?
心渐冷,六识麻木。
没有察觉到胖子飞奔而至,一把抓住了杨景斌的肩膀,往回一拉,便将鞋底已然踩到水面,短短几日已然消瘦枯槁的他,如同拎小鸡儿般拎着退后了一米多远。
眼前一晃,胖子挡在了他的身前。
“温朔……”杨景斌展颜一笑。
啪!
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杨景斌的脸上。
杨景斌眼前金星银星飞舞。
啪!
啪啪……
温朔脸色铁青,双目瞪得如铜铃般,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挥着手狠狠地,不停地抽杨景斌的脸。每每右手扇上去,巨大的力道扇得杨景斌斜着身子要倒,旋即就被左手狠狠抽中,抽得往右再倒,啪,右边又被抽中。
晃来晃去……
终于,温朔停手,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没让他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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