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三点多钟。
黄家的宅邸中热闹的氛围渐趋平静了下来,饭后闲聊叙旧的大多数人纷纷告别离开,唯留下黄家第二代的兄弟姐妹六人,和他们的丈夫、妻子。以及,一直都住在这边,黄申的儿子、儿媳。
哦,还有到后花园散步的胖子和黄芩芷小两口。
老太太上了年纪,早在宴会没结束时,她就感到疲累早早到楼上去歇息了。
后花园中。
“何必闹得那么不堪?”黄芩芷略带些许嗔怪的语气——之前的家宴中,忽而听得传来的消息,黄芩芷面对一桌的姐姐们,难免也有少许尴尬,毕竟,谁心里能不护着自己的男人?
好在姐姐们向来宠她,当然也有出于她受家中所有长辈、兄长姐姐们的宠爱,所以即便有谁心里不忿,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说些夹枪带棒的话语刺激她,否则,保不齐就会惹来众怒。
这便是高门大族之中,小小家庭在家族团结利益面前的悲哀。
除却黄芩芷之外,她的兄长、姐姐们的婚姻,几乎都多多少少受到“联姻”这种与利益相关的影响。
所以,离婚、再结婚,又或是凑合着过下去……
很是普遍。
黄芩芷甚至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有个别的姐姐、姐夫,哥哥、嫂子在日常的生活中,只是出于各种利益关系的考虑,维系着夫妻关系的表面化,实则早已经没有了婚姻的实质,你在外面有你的人,我在外面有我的人,相互之间不干涉各自的私生活。
听着都有些混乱,难以启齿,却是那么得现实、残酷。
温朔挠挠头,道:“唉,我是被奶奶当枪使了,估计也是老太太实在看不过去了,找个由头小小地敲打他们一下。”
“嗯?”黄芩芷面露诧异。
“老太太在开宴前,让我教训教训他们。”温朔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当时心里还纳闷儿,让我教训谁呢?好端端的,我又敢在黄家教训谁?总要有个由头嘛。”
黄芩芷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奶奶的意思,道:“奶奶料定了他们会想办法让你难堪,可是我不明白……这样给他们一个教训,又有什么意义呢?”
温朔叹口气,道:“我猜,老太太的想法是,这些人从小到大,或者是近些年来,没有被教训过吧?又或者,是他们自日常生活中,从未有意识到过自己在交际中的问题所在,傲慢惯了,对别人开一些在他们自己看来无伤大雅的玩笑,却往往会伤了人,不知不觉中结下了仇恨,当然,也许谈不上仇恨,却会成为人生道路上,无形中的绊脚石。其实这种不为人所知的忿恨,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才是最可怕的,因为防不胜防,失败了,甚至碰得头破血流了,你都找不到原因所在。”
黄芩芷有所了悟般点了点头。
“这次小小的教训,能有用吗?”黄芩芷轻声道。
“谁知道呢。”温朔笑道:“他们够聪明的话,以后在生活、工作的日常交际中,会收敛些自己的个性和骄横吧?如果他们每每与人处事时,能想到今天的事情,那就算是有用了。”
黄芩芷挽住胖子的胳膊,轻轻倚在他的肩膀上,道:“那你为什么,又要接受他们那么明显的利用,去帮他们掩饰尴尬,挽回些许的脸面?”
“因为我害怕啊。”胖子苦着脸说道:“老黄家的女婿,非富即贵,有权有势的,我这号贫寒出身的可怜胖子,被他们记恨了,那还了得?人家不用暗地里下绊子,明着欺负我,我又能如何?”
“呸!”黄芩芷道:“你才不在意这些事情呢,谁敢招惹你,才会倒大霉。”
“别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胖子认真道:“骄傲使人落后,使人思想麻痹,放松警惕,那就更容易在不知不觉中让人给坑了,兴许自己还得对害你的人感恩戴德,唉。”
“好好说话!”黄芩芷板起脸,拧了一把胖子的胳膊内侧。
胖子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倒吸着凉气尴尬讪笑道:“疼,疼,我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嘛,他们欠我一份人情!”
“有意义?”黄芩芷哭笑不得——死胖子,做什么事都要利益最大化。
“也不一定将来能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至少他们以后和我见面,说话,内心潜意识里会知道欠我的,对不住我,在我面前就端不起架子来,不好摆谱。”温朔狡黠道:“都是黄家的女婿,俗话叫做抬不折,单挑,一根杠……不可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一直心存记恨,以后见了面相互板着脸,那多不自在啊,倒不如让他们欠我的。”
黄芩芷忍不住又掐了一把胖子的胳膊,笑道:“你啊,就没想过,还有人会因此在别人面前,理直气壮说你心胸狭隘,耍酒疯了,他们不和你一般见识,考虑到家庭的团结,不让宴会上出乱子,才好言好语把你给哄了回去?好多人会相信他们哦。”
“这种傻子有多少?”胖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死胖子!”黄芩芷忿忿地又掐了他一把。
她当然听得出来,胖子这句“这种傻子有多少?”所指为何——真正会说话这种话的人,那七个里面能有两三个?在胖子看来就是蠢。而相信了这些蠢货说的那些蠢话的人,自然也是蠢货了。
可这些蠢货……
都是黄家的人!
胖子你什么意思啊?
客厅里。
午休醒来的老太太在卧室里,听着刘妈小声把温朔在酒宴的言行,以及私下黄家众人的反应,轻轻淡淡地讲述了一遍。
老太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继而在刘妈的搀扶下,来到了一楼的客厅。
客厅里,是几名妇女黄家的女儿和儿媳正在闲聊;黄征、黄捷、黄治、黄申兄弟四人和文凡、付靖远则是到书房中喝茶闲聊。
“妈,您醒了?”
卓慧兰当先起身,伸手虚扶老太太。
其她人也赶紧起身,让老太太坐在了最里侧拎着盆景的沙发上——都知道,那里是老太太最喜欢坐着的位置,就连那只懒洋洋趴在沙发宽厚扶手上的白猫,也赶紧跳到了旁边,待老太太坐下后,这才比所有人都更为独享宠溺般,弹身挤到了老太太的大腿上,低着头眯着眼在老太太的胳膊肘上轻轻地蹭了几下,乖巧地盘成了一团。
“孩子们都先回去啦?”老太太神情温和地说道。
“是,都回去了。”庞梅微笑应道。
“这一年年的,说麻烦吧,可也难得能全家团聚。”老太太颇有些感慨地说道:“很多孩子都是天南海北的,一年到头不见得能回来两次,聚聚也好,一家人要多亲近才行,缺少了走动,再怎么亲近,这情感也就慢慢疏淡了,挺好的,啊。”
众人便都纷纷开口应和。
老太太扫了两眼没看到黄芩芷,便问道:“芷芷,还有那个小胖子呢?”
“在后院散步呢。”卓慧兰略显尴尬地笑着应道。
“散步?”老太太面露一丝嗔怪的宠溺,道:“这不早不晚的,散什么步啊,不在屋里陪着长辈们说会儿话,跑到后面躲清静去了……那小胖子,唔,小胖子没喝多吧?”
几人神情略显讶异。
老太太笑道:“之前那小子在书房陪我聊天时,我问他会不会喝酒,你们猜他说什么?”
几人当然不知道答案,却都面带好奇的神情看着老太太,等待着答案。
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地说道:“他骗我说自己不会喝酒,我当时就往他头上敲了一下,还骗我?芷芷早就告诉过我了,这小子酒量不错……然后这小胖子才像只狐狸似的耍滑头对我说,他喝酒与别人不一样,喝酒像是喝水,干喝不醉,所以才说不会喝酒。”
说到这里,老太太颇为开心地笑出了声。
这个梗,在几年前的一个经典小品中出现过,所以对于在座的妇女们来说,实在是谈不上有多么得好笑,况且,这温朔正因为酒量出奇得大,才会在今天的宴会上闹了那么一出……
但老太太开心,大家也都得陪着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我就说他了,既然你这么能喝,今天就得往醉了喝,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喝多少,有没有吹牛,老黄家还是管得起你个小胖子喝酒的。”老太太越说越开心的模样。
也再次明确无误地向众人传递了一个信号——她,格外喜欢芩芷的男朋友,那个胖子!
卓慧兰神情愈发尴尬,满脸歉疚之色地说道:“妈,温朔今天还真喝了不少酒,还闹处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情,在酒桌上和周元、陆海生他们因为喝酒发生了一些争执呢,唉。”
庞梅微笑道:“看来,这件事咱妈也有责任咯。”
“嗯?”老太太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但脸上笑容不减,道:“怎么还因为喝酒吵吵了?快跟我说说……”
“也没什么,这人喝酒喝多了,气性难免会大一些。”
“对,之后他们不是挺好嘛。”
“都是小旭和小驰年轻不懂,把大人在酒桌上一些正常的话语,当作了争执,传来传去好像真有争执似的,我看啊,压根儿没有那些事情,之前还看他们有说有笑的在一起聊天呢。”
“是啊,怎么可能争执,又没喝多。”
“哎,真是喝多了,不过啊,温朔酒量是真大,所以,也不算喝多。”
“对对对,哪儿有半点喝多了的模样?”
几人纷纷开口解释着,笑着,全然没当回事儿的样子。
老太太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道:“唉,这小胖子和芷芷,明儿就要回京城了,这一走,估计又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我啊,有些年头没出过远门了,过些日子,去京城,到芷芷和那小胖子的家里住几天。”
卓慧兰面露惊喜。
其他人也都颇为惊讶。
一语定乾坤!
这份宠溺,已然让她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黄芩芷和那个胖子在老太太心目中的地位,何其之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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