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但凡事不能一概而论,譬如玄门法术,悄无声息间救人、害人、为祸、行善……寻常人一丁点儿都察觉不到,又何来外行看热闹?
“来来来,请进……”赵长富恭恭敬敬地邀请着,一边道:“庄户人家条件差,别嫌弃。”
“挺好的。”温朔客套了一句,扭头望了眼斜对面,也就是西侧那一户人家的房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跟着赵长富往家里走去。
新房刚盖起来两年多,两米高的红砖院墙,普普通通的院门两米宽,两个门楼的样式都没有,简单至极,院子里铺着碎石子,余出几块泥土地种植了蔬菜,挨着院墙还种了三棵碗口粗细的榆树,一棵枣树。
坐北朝南三间正屋,西房两个小间,一厨房一杂物间,西南墙角有个小小的茅厕。
三间正屋前,还有红砖垒砌,混凝土硬化表面的半米高月台。
月台上,几株乡下自己种植的花卉盆景,在秋意未浓的季节里,长得格外喜庆。
“欢欢娘,家里来客人了。”赵长富大着嗓门儿吆喝了一声。
“哎。”屋内立刻传来了妇女的回应声。
两人拾阶而上,到堂屋门口时,竹编的门帘恰好掀开,一位穿着朴素农家衣衫,留着中长发的妇女,有些好奇地看了眼温朔,便露出热情的笑容:“快进屋来坐。”
“阿姨好。”温朔礼貌地称呼道。
“啊?”妇女怔了怔,旋即忙不迭点头说好,显然,对于“阿姨”这种称呼不太习惯,略有些茫然失措。
进屋门口地上放着一块破麻袋,下雨天从外面回来进屋时,鞋子在麻袋上踩一踩,蹭几下,就能沾去多数的泥水,以免把室内的地上踩得太脏。
屋内地面做的是水泥层,没有铺地砖。
即便如此,在守台村,已经算得上是很不错的家装了。
温朔心想着,到底是村长嘛,岂能不比大多数的村民们条件好一些?
正对着屋门的对面,是正方形的堂桌,贴墙有条几,挂画。堂屋的东墙下,摆放着衣柜,北墙下有一个电视柜,里面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
正对着电视柜的南墙窗户下,有几把矮凳,一张正方形的矮木桌。
很显然,这些家具都是自家雇木匠打造的。
温朔想到了老韩头的宅邸,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去大姨家走亲戚时看到的情景。
乖乖!
守台村的村长家,还保持着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初期的范儿。
可以想见,村里大多户家里,是何等“复古”或者说保持着“原汁原味儿”的情况啊。
“坐,快请坐。”赵长富老婆付玉珍把小桌上正在纳着的鞋底、针线拿起放到窗台上,转身就去给客人沏茶:“他爹,你会来有没有告诉根生,让他去网两条鱼啊?咱之前跟人说好是中午的,这,这才九点多。”
堂桌后的条几上,有暖壶、茶叶、茶杯。
赵长富已然跟着付玉珍走到堂桌旁,抢过暖壶沏茶,一边说道:“你回屋歇着吧,甭管了,待会儿我自己去外面鸡窝那里抓只鸡宰了。”
“啊?”付玉珍面露一丝不舍,旋即点头道:“成,那我给你们炒菜。”
说着话,她端起已经沏好的大茶杯,送到了小桌旁,神情恭敬又有些局促地说道:“那个,俺们村里也没啥好招待的,您,您别嫌弃。”
茶,是茉莉花碎茶。
温朔接过这种老式的白色陶瓷茶杯,微笑道:“我这人喜欢有一说一,老赵,阿姨,咱们就是来家里聊聊天,一切从简就好,如果杀鸡抓鱼的话,那我现在就走人。”
“这,这话怎么说的?”付玉珍尴尬道,扭头看向丈夫。
赵长富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拎着暖壶走过来,茶杯放到桌上,暖壶放在桌边,坐下憨憨地说道:“总得弄俩好菜,你是城里来的大户有钱人,在我们这穷地方,到我赵长富家里来做客,是让我长脸的事儿,我不能不识数啊。”
温朔眼睑微垂,道:“心意领了,我不大喜欢麻烦。”
“那,那你先坐,我去做饭屋里随便整俩菜……”赵长富看得出来温朔有些不高兴,稍稍琢磨也能明白怎么回事儿——你做得再好,又能好得到哪儿去?
来家里做客,纯粹是消遣聊天罢了。
赵长富起身去“做饭屋”,也就是厨房那边整菜,付玉珍拿了窗台上的鞋底、针线到堂桌旁坐下,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搭话闲聊道:“大兄弟,俺家老赵这人不太会说话,可有一点,人心眼儿实在,昨晚和我商量着请你来家里吃饭,还和俺家房后面的根生打招呼,让人帮忙网两条鲤鱼回来呢。俺们乡下也没啥好东西,来了贵客,也就是做鱼、杀只鸡……”
“挺好的。”温朔微笑着,神情随意地端详了付玉珍几眼。
看得出来,付玉珍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谈不上有病在身,却是身体虚弱,应该是受微弱却带有煞性的气机长期侵伐所至,如今能正常坐卧,还有精神状态做点儿家务,还得多亏了赵长富对她的照顾,不让她干重活儿,也没有嫌弃过她,让她保持良好的心态,否则,人早就垮了。
“唉。”付玉珍叹了口气,略显歉疚地说道:“这两年,我们娘俩可把老赵给拖累了,本来他挺能干的,在外面都能包工做活,领着村里七八个后生一起挣钱,可,可俺娘俩也不知怎么的,身子骨弱得不行,隔三差五闹病,老赵不放心俺们娘俩,就不再出去干活儿挣钱了,唉。”
温朔微笑着劝道:“守家在地的也好,再说了,老赵还是村长呢……”
“当个村长有啥用,唉,就是给自己肩膀上多压副担子。”付玉珍无奈道:“全村找谁也不乐意当村长,每个月一百八十块钱的工资,可村里的账上什么时候有过钱?当村长三年,拢共拿到手里也没一千块钱,就这,时不时还要往外垫钱,谁让老赵他是村长了?”
温朔愕然。
本来他就觉得赵长富这村长当得憋屈,村民们都敢肆意跳着脚骂他,没曾想,钱都挣不到手。
工资没多少这全国各地都一样。
但就连温朔这号自幼生活在县城的年轻人都知道,村长收入那是相当高的,因为有外快嘛。
赵长富这个村长……
他怎么干的?
说话间,西卧室的门打开,一个看上去大概十四五岁,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身材瘦弱,脸色虚弱苍白的小伙子走了出来,看到温朔时,眼神有些诧异,又有些怕生人似的,躲闪着温朔的目光,往门口走去。
“欢欢,你干啥去?”付玉珍赶紧起身问道。
“撒尿。”赵欢小声道。
“别出去,外面下雨了,妈给你拿尿桶去,快回屋。”付玉珍上前拉着儿子回了西卧室,然后又出来向温朔抱以尴尬歉疚的一笑,匆匆到门外的月台上拎了尿桶送进西卧室。
忙完这些,身子骨本就虚弱的付玉珍,已然是气喘吁吁,坐回去神情讪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温朔随口道:“欢欢生病了?”
“感冒,发烧……”付玉珍苦涩地说道:“经常这样,去市里的医院检查过好几次,也没啥毛病,就说回去了多注意,多添加营养食品,多锻炼,唉。”
温朔默然。
他已然可以肯定,赵长富请他来家里吃饭喝酒的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帮忙给看看,妻子和儿子身体弱多病,是不是沾上了什么虚病。
至于赵长富如何得知他能看虚病的……
在守台村、在丰粮台遗址这处直线距离京城、东云都超过两千里的地方,赵长富只能通过一种方式得知,而且是偶然得知——和考古队的大学生、研究生、留学生,甚至带队的教师们再起闲聊时,听闻了某个消息。
然后,赵长富就病急乱投医了。
其实从目前赵长富家庭情况来看,妻子和儿子都身体虚弱多病,而他的身体状况康健,除却其好歹有个村长的职务在身,自有一定气场可以抗住那细微的煞性气机之外,还有其个人的生机气场较为强势。
从赵长富的日常言行来看,他不是那种蛮横霸道之人,所以,不会有狠戾之气。
那么,他应该是有过从军入伍的经历。
军队的铁血煞气会随着离开军队的时间越来越长,而渐趋消磨掉,但在军队那种特殊的群体中,培养出的心性,却往往会伴随一个人的一生。
而在这个时代,从军队出来的人,尤其是特有责任心的人,基本上都不会迷信,甚至会对此表现出很强烈的厌恶心性。
所以温朔判断,赵长富请他来,一是病急乱投医,二是,心里认定了从京城大学出来的天之骄子,温朔不可能迷信,而是……嗯,中医,偏方!
接受邀请来家里做客,温朔完全是出于好奇的心态。
在巷口大致猜到了缘由时,已经没有不好再拒绝,也有那么点儿职业病般,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现在,温朔却觉得自己不虚此行。
行万里路,何止是长见识?
更重要的是心性的陶冶,思维的拓展,思想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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