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芳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先前泛红的疯狂,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疑惑的不安,还有一丝丝神志清醒的明亮,她眼含清泪,看着屋内所有人。
“奶奶,爸……”徐芳哽咽出声,很显然,之前的疯狂,她并没有忘记,反而记得很清楚。
“芳……”
“小芳,你,你醒了?”
虽然徐芳这是自患病以来最极端的一次疯狂,但老太太和徐从军,最为至亲,还是第一时间看出来,徐芳此刻完全清醒了。
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过去,将坐在床边的孙女揽入怀中。
一老一少抱头痛哭。
从地上爬起来的徐从军,也已经恢复了冷静,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他抽泣着,使劲抹泪,却是越抹越多,扭头避开温朔的目光,咬着嘴唇望向窗外,道:“对不起,水果刀是我装在身上的,我不敢留在病房里,刚才,刚才不小心掉地上了。”
温朔了悟,神色间怒意渐消。
他刚才愤怒质问,不是愤怒与自己差点儿被发疯的徐芳扎伤,而是愤怒老太太或者徐从军的愚蠢,徐芳现在的状态,竟然敢在她的病房里留下一把水果刀……
原来,是刚才阻拦徐从军,撕扯中徐从军摔倒时,不小心从兜里掉落的。
也是,徐从军怎么可能在这方面粗心大意呢?
“行了徐叔,以后注意点儿。”温朔叹了口气,将水果刀塞到徐从军的手里。
“刚才……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徐从军扭过头来,双目通红地说道,满脸泪水,岂是能三两下就揩拭干净的呢?
“没事,您和还我客气什么?”温朔苦笑。
那边,老太太和徐芳终于不再痛哭,相互劝慰着坐在了床边,徐芳抬头抹着泪儿看向温朔,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你是,是温朔吧?刚才,对不起……”
温朔摆摆手,道:“芳姐,以后一定要试着去控制情绪病症的爆发,你能行的。”
“嗯。”徐芳低下头。
“叔,我先去找马爷确定下时间,您留下陪芳姐说会儿话。”温朔告辞道。
“那行,我,我等你电话。”徐从军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好再催促。
“放心吧,很快的。”温朔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大楼,温朔到拐角处的僻静荫凉地儿,靠墙站在了垃圾箱旁边,微阖目放佛疲累了稍事休息般,实则气机迅速进入了玉佩法阵之中,查看小青的状况。
之前小青果断出击,是救主心切。
可发疯状态下的徐芳,其脑海中的意识极为强烈,又滋生出浓郁的杀机,小青从神庭穴势如破竹地强行攻进去,虽然看似势不可挡,摧枯拉朽一般,可事实上,小青遭受到了徐芳意识强烈的抗拒反击,更确切地说,是本能的反噬。
小青受伤了。
从她听命迅速回来的那一瞬,温朔就确定了小青带伤。
骤然攻进去,再迅疾退回来,尤其是最后极短的时间内,在徐芳强烈的个人意识和生机防御反击下,迅速抽身而退的小青,受到的反噬伤害更甚。
这让温朔极为心疼。
细细查看之后,发现小青的伤势不算太重,而且,凶悍的小青骤然爆发攻入徐芳的意识中,竟然还顺手牵羊地吞噬了一些杂乱的气血生机,是徐芳精神状态失控时,自然而然产生的那种带有煞性的生机——阴阳失调,意中生煞,才有了疯狂邪念。
嘿,有点儿意思啊!
温朔心里颇感宽慰,不愧是自己养的闺女,委实随他爹我的性子嘛,有道是“贼不走空”……哦不,应该是搂草打兔子,雁过得拔毛,无利怎能起大早?胖子觉得自己可以不图利益只为情感友谊,或者说带着些报恩的心思,去帮助徐从军、徐芳这对父女,但自家闺女小青,如果在帮忙的过程中吃了大亏,那他这个当爹的,就委实做得不够格了,也对不住为救他奋不顾身的闺女。
确认小青没什么大碍,虽有小伤却也捞够了本,甚至还赚了,温朔的心情这才平静下来。
点上一颗烟,他微皱眉开始思忖徐芳的病情。
之前为徐芳把脉,被徐芳挣脱,还挨了一句骂,温朔压根儿不放在心上。当他的中指搭在徐芳腕脉上的一瞬间,便迅速渡入了一缕气机,然后迅速收回。
无需深入探查,而且也确实做不到深入探查。
己身气机和真气渡入他人体内,无论是针对玄士还是普通人,都是很难得逞的。
因为寻常人体内经络不似玄士那般长期修行后,经络、脉络哪怕是大小周天不通,也相对要畅顺得多,寻常人体内经络闭塞,尤其体表那些纤细如毛发,密密麻麻的络线,更是大多数处于堵塞状态,气机想要渡入,需要认真作法、耗费很长时间,还是在人家不反抗、保持安静自愿的前提下。
而对上玄士时,那就是强攻了——众所周知,势均力敌的战斗中,防御方是占据绝对优势的,而进攻方则是处在劣势中。即便是进攻方占据了兵力和武器装备上的绝对优势,最终取得胜利之后,其伤亡率往往也要比防御方高得多。
所以,一般情况下没谁会傻乎乎地去纯粹以气机,和对手拼刺刀。
斗法明着是文斗,暗着是武斗。
表面上那是文绉绉的,甚至相互都不见面,大家起坛作法,或者以某个倒霉蛋为媒介夹在中间,都往倒霉蛋身上施法;或者,以天地为媒介,各自与天地相参,避免己身受到更大的自然反噬,作法攻击对方,并且把自然反噬嫁祸到对方头上。
言归正传。
却说温朔以气机稍稍探入徐芳肌肤下浅层,便迅疾收回,其目的,就是要感受、确认一下,徐芳的病症是否和邪孽异物、阴邪之气有关,也就是确认下,她得的是不是虚病。
如果与阴邪相关,那么其身体各处,尤其是肌肤下方,都难免会有那种阴邪的气息,哪怕是一丁点儿,温朔也可以敏锐察觉并做出准确的判断。
现在可以确认,徐芳是实病。
既然是实病,让马有城过来装模作样地起坛作法,就没什么实际意义了,充其量只能是给予徐从军一些安慰。
虽然有小青刚才顺手牵羊捞了一票带有煞性的气血生机,可温朔也不敢真就拿徐芳的性命做试验,让小青去一点点儿吞噬徐芳脑海意识中的煞性。更不会让小青冒着被反噬、伤害的风险,去拿捏着尺度小心翼翼地在徐芳意识中干活儿。
让小青豁出去自身受重创,干掉徐芳倒是有十足把握。
治病……
还是算了吧。
更何况徐芳有实病底子,煞性是不断生成的,这种出来一点儿除掉一点儿的方式,治不了根啊!
这可如何是好?
以刚才徐芳突然发作时极端的表现来看,徐芳的症状很快就会更严重了。
温朔皱眉琢磨了半天,脑海中忽而闪过了一个人,他歪着脑袋又仔细分析了一番后,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于是他掏出手机,翻找出了宋钊生院士的电话号码拨通。
电话很快接通,传出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您好,请问找谁?”
“哦,您好您好,我找一下宋老。”
“请问你是谁?”
“我叫温朔,麻烦您跟宋老说一下,他知道我的……”温朔客客气气地说道。
“你找宋老有什么事?”
温朔挠挠头,道:“学术交流。”
“……”对方显然犹豫了足足有十几秒钟之后,道:“你稍等一下。”
漫长的等待。
其实只有两分钟左右,但等待本来就是件耗人心思的行为,况且这长途电话费如此之贵,胖子又如此勤俭节约从不铺张浪费,怎能不心焦?可他也知道宋钊生的身份在那儿摆着的,不是谁随便打个电话就能让宋老院士直接接听。
刚刚结识宋老那段时间,两人每每通过电话和互联网交流,还是提前约好时间呢。
终于,手机中传出了宋钊生中气十足,一点儿都不显苍老的声音:“喂,温朔啊,你可有段日子没联系过我了,我这个老家伙呢,也知道你事业正处在发展时期,忙,就不好意思打扰你。说吧,有什么事情找我啊?”
快人快语!
温朔也就不再扯那些客套的虚话了,道:“宋老,我这儿有个朋友,因为一些特殊事件导致精神上受了刺激,目前精神障碍的分裂和狂躁症状越来越严重,刚才第一次出现了带有强烈攻击性的行为,医院这边儿暂时只能用药,却没把握控制住。我呢,以玄法大致观察了一下她的情况,体内不断生成带有煞性的气机,可能正是这种东西导致了她现在的病症不断加剧。”
“嗯嗯,中医学对此类病症的诊断,多为气滞血郁、邪浊污窍,痰迷心关。”宋钊生对温朔的分析表示认可。
“宋老果然厉害……”温朔拍了一记马屁,道:“您能不能,根治?”
“我没把握。”宋钊生笑道:“温朔啊,实话对你讲,社会上类似的病症,如果有中医说绝对能根治,那么十有八、九是在吹牛!偶有几例治愈除根的,那只能说是运气使然,还有就是患者症状不严重,患者个人的意志力和自我恢复调解能力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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