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品着酒的章惇猛然睁眼——
他的眼角藏着寒意,挂着整齐胡须的嘴角微微抿着:“欲擒故纵?想用江湖术士的手段唬住我?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太天真了。”
章惇端坐不动,一点都没有起身挽留的意思。
然后就见陆渊悠然抬步离去。
咦?
章惇眨了眨眼睛,那道人每一次抬步都会出现在十丈开外,不过两次呼吸的时间,那道人竟然就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了,章惇召过一名家臣,问道:“这是什么本领?”
那家臣正兀自心惊,越是各种行家,就越明白,那看似悠然闲适的步伐究竟代表着什么,那家臣想了想,便道:“那看起来很像是一种缩尺成寸的步法,不过能修炼到如此举重若轻的的程度,此人功力,只怕还在宗师之上。”
章惇点点头。
“继续寻访,我有话问他。”
家臣抱拳:“是。”
陆渊并没故意隐瞒自己的行迹,所以章惇很快就找到了传闻中的草庐茅屋,那草庐结在一处竹林中,从外面看,竹林不大,而当章惇走进竹林边缘的柴门时,眼前却豁然开朗,眼中所见再不是狭小的竹林。
而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
那小山高约百丈,郁郁苍苍,群翠环绕中,一条石阶蜿蜒着通向山顶,章惇抬眼望去,那山顶上却伫立着连绵的宫殿楼宇。
随行左右的家臣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间竟然呆了。
章惇执掌一朝,心性坚韧,很快回过神来,他掉头拨开家臣,从人群里钻出去,然后又钻进来,如此反复两三次后,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良久后喟然叹道:“今日方知,陶靖节诚不欺我。”
他抬步欲往山上去,却在石阶处被一名童子拦住。
“客人止步,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
章惇道:“我乃当朝太宰,求见你家老爷,还望童子通禀。”
那童子摇头晃脑道:“不去不去,老爷特地吩咐的,今天谁也不见,客人请回吧。”
章惇家门槛也高,自家门房的司阍得了自己的命令后,也是谁都不见,就算禀报也无用,这一点他知道。
但他是章惇,而对方是仙家,所以他有办法。章惇也不去看那童子,向后两步直接喊道:“仙家手段果然高明!然而意欲济世救难,光有仙家手段可不行!这天下万万生民,难道仙家可以靠着一击之力扭转过来?”
章惇甩袖怒喝:“既如此,为何诸多门派高功隐世不出?!”
“为何那些大神通者不匡扶救世?”
“椁心有不忿!”
章惇义正言辞的大声怒吼,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声音却中气十足,而章惇也相信,自己的话,对方一定听到了。
此举有些冒失冲动,但……反正方外之人嘛,应该是不拘小节的。
最重要的是……
这里没有闲人,章惇可以尽情不要脸。
他可从来不是读书读傻了的酸儒腐儒,他当年进士出身,反而脱离文官体系,靠着军功混进枢密院,然后再插足政事堂,这里面的决断可不是投笔从戎那么简单,再者,章惇也从来不是个遵礼法的,不然也不会和长辈小妾私通。
总之,这是个任性直率,不羁逾礼,有时候还有点不要脸的人物。
所以他赶在陆渊的别宫下方大声喧哗。
若是此处是东京官邸的门房,他就不会这么张扬了。
不过世俗里也什么人敢给他脸看,哪怕章惇赋闲在家,其本身官爵也高的吓人。然而……这里还站着一个童子呢!那童子被章惇一通吆喝弄得一乱,立马凶相毕露:“好个老头,给你脸不要!信不信某一口吞吃了你!”
那童子龇牙咧嘴,露出一口如同剃刀般锋锐交错的牙齿,身形也微微躬起,野兽般意欲择人而噬!
章惇吓了一跳,其身后家臣各个持刀在手,贲烈气血冲散出来,和那童子对峙着。
那童子可是一头通窍级别的大鬼,区区十几个武人还不被他放在眼里,恼怒之后煞气攻心,恐怖杀意逸散出来,就准备拿这几个人你当做血食,章惇心头直跳:“这仙家怎么还养了个妖怪呢?”
就在那鬼将即将显形吃人时,陆渊清朗的声音缥缈出来:“你这顽泼,平时教你的都忘了?”
那鬼将脖子一缩,虽然不知道自家主人平时教了自己什么,可这个时候认怂就对了。
童子收了凶相,老老实实站在一边,陆渊则又道:“章宰辅既然有意,那便上来吧。”
章惇呼出一口气,整理一番一闪后,登上第一个台阶……
刹那间光景转换,刚刚踩上台阶的章惇就发现自己已然在一处室内。
室内窗明几净,老竹编成的窗棂外是随风起伏的碧绿竹海,一眼望去,就叫人心生旷达,而这室内,素净淡雅,一方书案,一方卧榻,一张古琴……朴素寻常装点,却处处透着出尘意味。
章惇愈发相信,这是为真正的世外高人。
然而他也是心思坚毅之辈。
再除尘的道人,终究只是化外道人,济世救国之道,不在个人意趣之上。
某种程度上来说,救国之道甚至更显肮脏。
所以他自顾坐下,毫不客气地问道:“惇有疑问。”
“——仙家准备如何强兵富国?”
陆渊给章惇倒了一杯清茶,那清茶色泽青碧剔透,闻着便精神大振,显然是好东西,他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嗯!果然,只觉得身子都轻盈了几分。然后他便听到对面的仙家说道:“大宋的弊病不再贪腐,而在士绅。”
“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如此再加上地方官不知节制的搜刮豪取,天下自然打乱,至于北方之患……”
陆渊沉吟了一下,便道:“民强则国强,国强则外敌不敢侮。”
章惇眼神一立,说道:“弊病所在就是个秀才也能说出个三五六,只是不知仙家有何良方?”
陆渊望了眼章惇,忍住给对方一发掌心雷的冲动,说道:“重新非配财富,贫者不收税,富者收重税,按占地多寡收取税收,另外扶持民生,放开商贾,朝廷居于中央,以税而活,调控为主。”
章惇又问:“此法熙宁年间就有争论,然当时旧党反扑,地方士绅阳奉阴违,何以治?”
陆渊笑了起来:“贫道既来,自当举头三尺有‘神’明!”
章惇一怔,还特么有这种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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