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没法不关注东阳院那边的动静。闻言,他有意留下来看事态的发展。却不料,第二天,一大早,门房那边过来通传:“沈管事,外面有一个叫做赵宣的年轻人,自称是您的街坊,说是有急事找您。”
三条街的街坊们依附沈云,并没有在仙府过明路。在外面,他们还是街坊。
沈云知道赵宣没有急事,不会找到虎跃堂来。
莫非是仙府或张主簿那边有了动静?他急急的去了山门。
赵宣站在马车旁,正翘首望着山门里。看到沈云的身影,他连忙迎上去:“沈爷,有件事,得请您帮个忙儿。”
沈云知道他说的是托辞,点头道:“不急,慢慢说。”
赵宣应了一声,伸手做了请的手势:“外边冷,您去车里坐坐。”
两人先后上了车。
待马车动了后,赵宣压低声音,飞快的说道:“陈家老二,被毒死了。”
沈云微怔:“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赵宣说道,“中的是砒霜。张主簿在守城门的仙符兵里有人。夜里的时候,他们将尸体用破草席卷了,直接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我的人怕中计,一直在暗处守在天亮,才敢近前查看。”
“这些天,张主簿有什么动作没有?”沈云略作沉吟,问道。
赵宣摇头:“他和往常无异。”顿了顿,有些迟疑,“只是……”
“只是什么?”
“昨天下午,他下衙回府,看到大门的台阶上有些残雪没有扫干净,勃然大怒,一把抢过车夫手里的鞭子,抽得门房里当值的两个小厮皮开肉绽。”赵宣说道,“我的人盯了他们家那么久,他当街亲自抽打家里的仆从,还是头一次。看情形是在衙门里被气极了,拿那两个小厮出气。”
沈云的心思转得飞快——白天在衙门里受了气,晚上,就下令毒死了陈家老二……还有,虎跃堂这边,堂主突然关注刘逸山师徒的去向……会不会是仙府大老爷久久没有联系到秦管事,取消了抓捕计划?所有的谋划都成了空,陈家老二已然成了废棋,于是,张主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毒杀了,以灭口?
据目前的情形来看,极有可能是这样的。沈云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心道:只怕张主簿不会善罢甘休,一计不成,他还会又生一计。
“虎跃堂这边,昨天也有新情况。估计是仙府大老爷先前抓叛军的计划落空了。”他说道。
“难怪陈家老二被毒杀了。”赵宣恍然大悟,厌恶的拧着眉头,“张主簿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这回,他没能陷害到主公,不知道又要憋什么坏水了。”
“所以,你要继续盯紧了他。”沈云叮嘱道。
他知道,秦管事与刘逸山都死了,很有可能会引来玉密使。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一是,刘逸山之死,他做得干净。如今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况且,小山谷都被冰雪填平了,纵然是玉密使,相信也查不出什么来;二是,明面上,他是得了宁都尉大人的推荐,才联上刘逸山的。之前,虽然虎跃堂里有风言风语,说他是刘逸山的关系户,也被刘逸山用实际行动避了谣。那些风言风语早就散了。
所以,只要他莫自露马脚,刘逸山与秦管事之死,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赵宣自是抱拳领令:“是。”
接下来,沈云问到赵宣准备回家,便搭乘他的马车,一道回了家——原本,他打算这几天住在藏书阁里,以便于打听东阳院那边的动静。然而,刚刚理清思路后,他发现自己险些犯了错。无亲无故的,他不应该如此关注“金长老”的去向才是。反正有张管事在,等他再回去交接时,肯定能听到详细的后续消息。
果不其然,半个月之后,沈云再回到藏书阁交接差事。张管事又吧啦吧啦的跟他说起八卦来:“东阳院的那些人这回真的倒大霉了。金长老和他的徒弟都不见了。堂主大人动了大怒,亲自坐镇东阳院查账。哎哟哟,这一查呀,东阳院里就没几个干净人了。才三天,那边已经有三个管事被查出来做假账。”
“审过之后,堂主大人才知道,金长老看着兢兢业业,其实是假的。他基本上不管庶务。底下的管事们只要交足了孝顺银子,他从不管他们做事。堂主大人看了供词,气得大怒‘蛇鼠一窝’,当场就派人抄查东阳院。”
“这回,堂主大人真的是被气得狠了。小的听说,金长老的房间也没被放过。为了追查赃银,东阳院的地砖都被一一撬开了。”
竟如此劳师动众?沈云大吃一惊,连忙掩饰道:“真的抄查出来了很多赃银?”
张管事气愤的撇撇嘴:“那边的人,个个都富得很呢。只是个寻常的杂役,最少的也是从屋子里搜出来了一百多两银子。而那些管事,哪个没有上万两身家!听说,堂主大人已经打定主意,等账目都查清了,就会报官。现在,东阳院那边已经不准闲杂人等进出了。”
沈云心里冷笑:仅仅是为了追赃,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可见,这些全是幌子。
“前天,堂主大人还派了人来跟小的讨要藏书阁的账目。”张管事继续说道,“小的将以前的账目交上去了,跟那人实话实说,我们藏书阁的账,一直都是秦管事管的。他是突然辞的差事。金长老又没有发下话来,小的哪敢擅自做主,去管账目上的事?那人听了,说是要回去禀报堂主大人,叫小的这几天不要外出。哼,小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在藏书阁等着他。”
沈云问道:“堂主大人有没再派人来?”
“没有。”张管事耸耸肩,“昨天下午,堂主大人派人将账目送回来了,说是没有问题。还说,账目暂且由小的与您轮流管着。小的把账本都放在您桌上了。”
沈云摆手:“我哪会管什么账?看都看不懂。能者多劳,还是张管事多费心好了。”
果真是不想管事呢。张管事笑道:“账本先搁您那里。等下回小的当值时,再搬开。您看如何?”
“好。”
第二天,沈云当值的时候,看到桌上的一大撂账本,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结果,才翻了几页,便看到有好几处的账目不对——秦管事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然而,堂主那边却说账目没有问题!
这说明了什么!
沈云拧眉,心里又是一阵冷笑:原来,堂主大人也知道秦管事是密府的密探啊!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堂主还不知道秦管事和刘逸山都已死了。说不定,他,还有仙府大老爷、张主簿,他们都在猜测,是秦管事单方面提前行动,抓走了身为叛军的“金长老”师徒俩。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玉密使出现之前,所谓的抓捕叛军暂告一段落。他终于能清净一些时日。
果不其然,堂主大人快刀斩乱麻,在短短的五天里,便处理完了东阳院的一干事宜。如张管事所言,东阳院里的管事、杂役们都倒了大霉,统统以贪污、偷窃之罪名,被送往仙府。
东阳院被封了起来。藏书阁暂且由尤长老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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