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撕开信。
里头是吴老板的亲笔信。
在信的开头,他先向沈云道歉。因为他治家无方,帏箔不修,给沈云惹了祸事。幸好沈云无事,不然,他唯有以死谢罪也。
接着,他详细的道出了吴家丽之死的详细经过:
他的母亲和幼妹动了歪心,乘着他外出进购药材,去武馆找沈云。结果,幼妹吴家丽没有见到沈云,却意外的与李长安、刘雨星这对表兄弟一拍即合。
吴老太太贪慕李长安的家世身份,欲改变主意,将吴家丽送入李府为妾。
但是,吴家丽从李长安嘴里得知,鸿云武馆收没有武学天赋的女弟子,心变大了,妄想来年也能考入武馆。
李长安知道后,骗吴家丽,自己在武馆有门路,不用来年,现在就可以为吴家丽引荐。
吴家丽信以为真,留下一封书信,偷偷的独自离家,跟着李长安兄弟两个去了鸿云武馆。
她御下手段了得,且布置得滴水不漏。等吴老太太发觉时,已经是两天之后。
吴老太太进不了武馆,只得听之任之,心里也妄想着女儿能如信里所言,因此而得一番大造化。
哪知,美梦才做了几日,鸿云武馆的祁督使大人乘夜将吴家丽的尸身送进了吴家后院。
吴老太太吓得再次中风,家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还好,家里的老管事是个能干的,赶紧给吴老板报信。
吴老板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但是,贱民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完全只有接受的份儿。幸运的是,祁督使大人面冷心热,暗地里提醒他:凶手虽然没有找到,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应该是修行之人。此獠心狠手辣,绝非等闲之辈。武馆怕打草惊蛇,也只得暂且将此事压下。
吴老板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一面与前来问罪的李府周旋,一面暗中做着举家逃走的准备。
他花重金收买了李府的一个管事。
半个月后,这位管事突然连夜送出秘信:李长安和刘雨星双双暴毙。他们是夜里,在自己屋里的床上被人拧断了脖子而亡。然而,一屋子的丫头婆子竟然毫不知情。
肯定是凶手杀人灭口。吴老板没有犹豫,乘着李府那边大乱,按照事先的计划,连夜带着一家老小躲了。
第二天,李府的人莫明其妙的打上门来。
不过,知道内幕的吴老板,已经无心应付他们。是以,他舍了铺子和家宅,一直没有现面。
等事态稍平之后,吴老板悄悄去了一趟吴掌柜的家,一是,他托信得过的老友给吴掌柜新找了一份活;二是,将信牌交给吴掌柜。他相信沈云一定会回来找他的,到时,请吴掌柜务必将信牌转交给沈云。
最后,吴东家再一次道了歉,并写道,当沈云看到这封信时,他应该已经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了。只要凶手未被抓到,他们一家人就会在异乡隐姓埋名,不敢返回省城。
他感觉到,武馆里头的水,太深了,提醒沈云也要小心为上。
沈云读完信,连信封带信纸,一并扔进了桌边的火盆里。直到它们完全烧成了灰烬,这才起身离去。
没有再逗留,他背着小包裹,径直从南城门出城。回首,他看向高大巍峨的城楼。原来挂在上面的那些人头都不见了。经过一年多的整顿,省城迅速抹掉了叛军留下来的痕迹。
官道沿途依然有驿馆,只是,沈云因为在城里耽误了半天的时间,所以,为了赶路,头一天,没有投宿,而是赶路至大半夜,选择在野外露宿。
从第二天起,他才按照计划,在沿途的驿馆投宿。
前面三天都是顺顺利利的。第四晚,他和往常一样,摸黑练完心法,躺下睡觉。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细碎、轻快的脚步声。
紧接着,屋子里突然泛起一股子淡淡的梅花香味儿。
自从练习心法之后,沈云的各项感官都变得越来越敏锐。这股子梅花香味儿若有若无,飘渺不定。如果换做他人,很难发觉。
迷香!总共是三个人!且都是身怀轻功之人。沈云皱了皱眉头。
在太师祖的手札里,有不少关于迷香的记载。师父生前也曾多次提及。
这是江湖人士惯用的下作手段之一。迷香的种类繁多。象这种迷香,当属于上品。
看来外面的人来头不小。沈云在心里轻哼,悄悄的从贴身戴着的荷包里取出一粒百花玉露丸含在嘴里——师父生前常说,人在江湖行走,防人之心万万不可失。解毒药、刀伤药等都是不能离身的。是以,这次出来之前,他做足了准备,自行配制了这些药,随身带着。
方子用的是师父传下来的。只是,他的配药水平还差了些火候,配出来的药丸,其效用不到师父留下的那些样品的八成。
即便如此,他配出来的百花玉露丸也药力不凡,用来对付小小的迷烟完全不成问题。
然后,沈云双手各夹了三枚银针,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装昏迷。
大约半刻钟之后,一把尖刀插入门缝里,慢慢的挑开了门栓。
门,被无声的推开一尺来宽。
三个精瘦的黑衣人手执短剑,象幽灵一样的闪身进了屋子。
他们都用黑巾蒙着头,连须发也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
三人分工很明确:一人打头;一人反身虚掩上房门,守在门口;中间那位则一个挪步,冲到窗前立住身形。
打头之人看了床上一眼,“桀桀”笑道:“小崽子嫩得很嘛。亏得东家把他说得神乎其神。”
窗前的黑衣人嘿嘿:“那是咱们的‘梅美人’太厉害,任谁也逃不出……”
门口之人不耐烦的低声打断道:“啰嗦什么?赶紧的绑了货。”
“急什么。离跟东家交货的时限还早着呢。”守在窗口的人不以为然,“反正,没有我们的解药,小崽子醒不了。”
打头的人收了短剑,从腰间解下一根筷子粗的金色细绳:“老二说的对。还是先绑结实了,莫叫煮熟的鸭子飞喽。”说罢,向床前走来。
沈云心里好笑:谁是煮熟的鸭子!
当即,右手轻动,弹出指尖夹着的三根银针。
无声无息的,它们在黑暗里划过三道诡异的路线,最终,分别扎在三人身上。
三人只觉得左肩一麻,旋即,手软脚软,周身使不上力。
“当啷!”手中的家伙坠地。
“扑腾!”三人齐齐倒翻在地。
“啊……”他们本能的惊呼出口。然而,下一息,皆惊悚的发现自己连吱一声的气力也没有。
三人也不是菜鸟,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呜呜呜,着了道!被高人隔空点穴了。
沈云左手仍然紧扣着三枚银针,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摸到火折子,“哗——”,点亮了床头小桌子上的烛台。
“说,你们的东家是谁?”他走到打头的那人面前,蹲下身子,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黑巾。
都说,相由心声。这人看着三十出头,长得跟老鼠成精似的,一看就是做惯了贼的。
“东家……”地上的人声如细蚊,“就是给我们钱,雇我们做活的人。”
滋——,碰上了江湖老油子。沈云只好再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不能说。坏了道义……”
沈云“扑哧”笑出声来:“三个老贼,专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敢说‘道义’!”
地上的人竟然生气了!不再拿眼看他。
沈云见状,起身抬腿从他身上跨过去,分别扯下另外两个人的黑巾。
嗬,三人长得挺相像的。应该是兄弟仨。打头的那个面相最老,守门的次之。窗前的最小,也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你们是三兄弟。”沈云在最小的这个面前站定,抬腿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你是老三,是也不是?”
“小哥,好眼光。”古老三哼哼,“不要问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沈云随手捡起地上的短剑,在古老三的脸上比划着:“我不会问你。我就问你的两个兄长。他们若是不答,或者乱答,每一次,我都会从你的脸上卸掉一样东西。唔,就从鼻子开始好了。”
他看出来了,兄弟三个的感情不错。尤其是两个兄长挺护着老三的。
“你!”三兄弟齐齐的怒目而视。
沈云当着没看见,懒洋洋的又问道:“你们的东家是谁?”
这回,没有人再说什么道义。古老大和古老三异口同声的答道:“他是个大胖子。”
“很好。”沈云赞道,“还有呢?莫急,一个一个的说。小爷我别的没有,耐心还是够的。”
古老大象倒豆子一样的招供:“爷,做我们这行,只认银子,不认人的。我们三兄弟一直都是在南城门外五里的城隍庙接活。谁要是让我们找个什么宝贝或者人,用黄纸写明,折成三角形,过了正午,将之压到庙里的香炉下面,就算是给我们下活了。我们兄弟如果有意接活,会在背面写上工钱、时限和交货的地点,隔天再送回香炉下面。下活的人若是取走黄纸,这趟买卖便成了。他就成为了我们的东家。我们会在时限之内,将东西或者人送到约好的地点。到时,货银两讫,各回各家。这次的东家,我们也只是远远的看到过。他是个高高大大的胖子,四十来岁,看上去象是有钱人家里那些得脸的大管事。”
“爷,您若是不信,可以去道上打探‘古家三兄弟’。我们三兄弟从来都只管寻人或者寻物,不违道义、不沾血。”古老二补充道,“今儿也是。东家下的活是,寻找他们家负气出走的孙少爷。我们只管把您请回去,交给东家,绝对不会伤您一丝一毫。”
“这回的东家肯定是骗了我们!”古老三尖叫道。眼前这位行事老道得很,怎么可能会是什么负气离家出走的富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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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峰多谢书友闷骚大男孩的香囊,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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