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代朝见天子是很神圣的事,能让安禄可汗推迟一个月,肯定是安西大都护府出了很大的问题。
钱公公明显对这些没兴趣,郑鹏也不好问。
钱公公看了看赵鹏,突然开口说:“郑乐正,你认识三宝号的郭七?”
“也不算认识,都是朋友介绍,算是有点交情,钱公公,你找三宝号,有事?”郑鹏斟酌地说。
总不能说,自己就是三宝号的幕后东家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杂家有一个私宅,天热想几台凉得快,听说三宝号的订单都排到一个月以后,就想问一下,能不能找个熟人,可以快一点。”
难怪刚才那么卖自己脸子,原来一早就盘算这件事。
太监不能尽人事,地位也低,到处都是那种异样的目光,很多太监就是老了出宫,也不回家,而是找一个地方养老等死,无依无靠的他们,对财物有种近乎执狂的偏爱。
因为他们觉得,只有钱才能带给他们安全感。
贵为一个教坊使,钱公公对郑鹏那点俸禄也欣然笑纳,就知他是贪财之人。
“还是为什么事呢,这点小事,好说”郑鹏大方地说:“左教坊全靠公公一个人打理,每日都忙得抽不开,这点小事交给某就行。”
“嘻嘻,郑乐正,你很好,很好。”看到郑鹏这样上路,钱公公笑脸上的皱褶子一层层地打开,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成本只有几百文的东西,花不了几个钱,对郑鹏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要是送礼,别说几百文,就是几千文也不好拿出手。
不怕你张手,就怕你不要呢。
当晚,郭子仪携着库罗来蹭饭时,郑鹏马上把事情交待下去。
和高力士见了一面后,郑鹏没事也不出门,就在家里等着,生怕圣旨来了找不到自己。
在家里一等就等了二天,圣旨没等到,郑鹏却等回了黄三。
这家伙,都一个多月没影了。
“终于回到长安了,少爷,小的可是天天想着你呢。”黄三一回来就哭诉着。
郑鹏没好气地说:“这么久也没个信,再不出现,还以为你跑路了呢,这段时间去哪了?”
从长安到博陵,一个人轻装上路,半个月就能来回,这家伙倒好,一去就没人影,信也没一封,郑鹏还怕他出事呢。
黄三可怜巴巴地说:“少爷待小的那么好,小的哪舍得跑呢,想写信可不识字,为了少爷的事,风里来、雨里去,再苦再累也咬牙坚持着,就是为了完成少爷的吩咐。”
说话很感人,语气也透着真挚,特别是那双小眼睛,隐约还闪着泪花,听起来挺动人的,可郑鹏一点也不为动,踢了他一脚说:“一边去,看你,别人办事都累得又黑又瘦,你倒好,回来胖了一圈。”
一个多月不见,黄三的脸明显变大,现在是夏季,炎阳高照,可他白得像深闺中的小姐。
“嘿嘿,那是小的容易胖,不容易晒黑。”谎话被揭穿,黄三有些尴尬地说。
郑鹏自顾坐下,瞪了黄三一眼:“怎么,我吩咐的事,你躲起来没去?”
被郑鹏一瞪眼,黄三吓了一跳,连忙说:“少爷,冤枉啊,你那么英明,小的那敢欺骗你,真去了,还见着了人。”
见到了人?
郑鹏的内心突然砰砰跳起来,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那你说一下,这一个多月,你都干了什么,仔细地说,不许隐瞒。”
黄三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开始说道:“知道少爷急,小的不敢怠慢,雇了一辆马车,还多给了赏钱,起早贪黑往博陵赶。”
“到了博陵,崔氏是当地的豪门大族,很容易就打听出来,只是崔氏一族的人很不好对付,要么不知道,要么不肯说,在外面转了几天,只打听到崔家回来一名小姐,他们对外的说法是八字有点不合,生出后要送到外地养,要长大才能回府,要不然就对崔家不利一类的话,小姐的名字就叫绿姝。”
还是叫绿姝?
郑鹏楞了一下,崔源没改名字?
想了一下,很快就释然,绿姝的名字是绿姝死去的老子起的,郑鹏并没有给她起名字,崔源找回孙女,想必早已原谅了儿子,不会违背儿子的意思。
看到郑鹏没说话,黄三继续说自己的事,大约是想回来,又怕交不了差,有一天无意中看到崔府要招一批杂役,没有打探到消息的黄三趁机混了进去,被分配到厨房打杂兼试菜。
杂役都是吃主人吃剩下的,黄三负责收拾桌子,崔家是豪门世家,吃得讲究、精细,每次都剩下很多,近水楼台先得月,上菜前可以像小白鼠一样先尝点,收拾时又能往嘴里塞,收拾完和一众杂役再吃一轮,一来二来,这膘就养出来了。
绿姝平日都是住在闺楼,每天都要学习琴棋书画,很少下来,黄三也不能靠近,好在绿姝有个习惯,喜欢自己做卤肉吃,可每次都是关紧门窗,让人守着,不让人靠近。
黄三想了很久,终于想了一个主意,就是把郑鹏给他的信物,当日王申给的那个玉佩戴在身上显眼处,然后找机会在绿姝面前晃悠,绿姝看到后,很聪明地不动声色,找了个没人的机会,这才和黄三接触上。
说到这里,黄三想起什么,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用绸布包了好几层的物体,递给郑鹏说:“少爷,这是你的玉佩,里面还有绿姝小姐给你带的东西。”
“她没说什么?”郑鹏拿着份量并不重的包裹,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伊人远去,大半年没她的音讯,现在终于打听到她的消息,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绿姝小姐没说,只说话都在里面。”黄三老老实实地说。
郑鹏没急着打开,看着黄三,好奇地说:“你怎么出来的,崔府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吧?”
“是绿姝小姐故意找碴,说小的不好,管家当场就让小的卷铺盖走人,这才趁机出了崔府,回来向少爷复命。”
要是没猜错,绿姝知道自己的消息后,心情大好,给黄三不少赏钱,这家伙有了钱,回来时雇了好的马车,整天捂车厢内,好吃好喝,不仅没晒黑,还长胖了。
郑鹏轻轻打开那几层绸布,第一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绣着一只肥鸭子的香帕,不由心中一动,这是绿姝练习刺绣的第一个作品,她自小跟她爹在江湖上流浪,生活技能学了不少,可是女子方面的技巧没人教,想绣鸳鸯却绣成了肥鸭子。
当日自己还取笑她呢,没想到她还珍藏着这条香帕。
一看到这条香帕,郑鹏就知道黄三没骗自己,的确是办了事。
这时黄三从身上掏出一贯多钱,轻轻放在桌面上:“少爷,你给的钱还剩这么点,现在还回去。”
郑鹏摆摆手说:“算了,这些就当赏你,一会去找阿福再拿十贯,回家好好休息二天再到这里来。”
对能办事的人,郑鹏一向不吝打赏。
黄三面色一喜,他想到少爷会有赏,没想到这么大方,有这十贯钱,真是多少累都值了。
何况自己根本就没受累。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小的以后就跟定少爷了。”黄三一脸坚决地说。
这样好的东家,打着灯笼也难找。
黄三离开后,郑鹏一个人拿着那块香帕看了很久,叹息一声,轻轻折好,一脸郑重放到怀里。
收好香帕,郑鹏拿起当日王申送的玉佩自顾笑了笑,随即放到一边。
一顿猪杂就换了这块玉佩,听王申的语气,这块玉佩挺有用的,可就是到现在,郑鹏也弄不明白王申是什么人,玉佩也就一直留在身边。
这时包裹里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不是信件,也不是信物,而是一本大约只有七成新的书,或者叫小册子才对,薄薄的,只有十多页,封皮上龙飞凤舞写着五个大字:孔雀东南飞。
《孔雀东南飞》是华夏文化的瑰宝,和《木兰辞》号称乐府双璧,郑鹏不知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绿姝不写信,也不给黄三带个口信,千辛万苦带回这首《孔雀东南飞》干什么?
郑鹏轻轻翻开扉页,然后小声读了起来: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
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
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
三日断五匹.....”
这是华夏第一首叙事的诗,很长,当郑鹏读到“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时,不由停了一下,因为下面几句让人用笔划去了。
当年这诗是入初中语文课本的,郑鹏在一次才艺比赛中诵读过这首诗,对它很熟悉,就是划去了,郑鹏还能小声地背诵着:“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四句正好是划去诗句,读完后,郑鹏心中有所悟,轻轻把书合上,闭上眼睛,外表平静的郑鹏,内心却是泛起了滔天大浪。
四句诗,二十个字,绿姝的心意和决心,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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