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州城实际上是一个军城,是几百年前笮族归顺大光以后,光太祖杨荣所建立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都是笮族人和光人混居,直到二十年前,笮族人几乎全部退居林安县,这里才逐渐由光人统治。
老虎的洞穴旁边绝对不会住着一群兔子,就好像大光北部的民风远远比中原强悍是一个道理,有彪悍的笮族人在旁边虎视眈眈,这康州的百姓自然不会软弱到哪里去。
可是不软弱是一回事,喜欢和平又是另一回事,哪怕再凶悍的人也不喜欢朝不保夕的感觉,因此,当杨易行走上大街上时,夹道两旁的康州百姓就如同看过街老鼠一般盯着他,如果是不是兵士护卫,杨易敢肯定这些百姓会冲上前来给自己一顿胖揍。
兵士一样不待见杨易,不过康州军虽然打不过笮族人,在蜀中四支府兵当中实力依然是不弱的,这样的军队无论他们战力如何,首先在军纪上也绝对是严谨的,否则陶贺也不可能以一纸军令就能调动康州军对笮族人发动攻击。
由于百姓心中怒火熊熊,不时会有些人身子往前挤,用这种无声的行为来抗议杨易这个残暴昏庸的新官。康州军兵士即便再不情愿此时也必须要竭力的阻止这些百姓,与其说是在保护杨易,不如说是在维护康州军的威严。在这种民风彪悍的地方,无论对错,军队是绝对不能示弱的,那样后果会非常严重。
杨易并没有阻止军卒们稍显粗暴的对付那些情绪过激的百姓,过街老鼠和过街老虎都不会受人待见,但二者的下场绝对是不一样的,杨易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做一只让人厌烦的老虎,至少这样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们现在去哪儿?”骑在马上的杨易转头问一旁的指挥副使马佑道。
马佑抱拳回道:“回将军,我们现在送你回城主府。”
杨易点了点头,他之前调查过,因为康州是一个军州的存在,所以并没有设立刺史,太守等官职,康州军指挥使便是这里的最高主官。
杨易想了想又道:“马将军,到城主府之后,你立刻将一切有关康州最近情况的卷宗信函取来给我,不光和战事有关的,民政卷宗也一并取来。”
“属下遵命。”马佑回答的毫无波澜,语气中只是纯粹的下级服从上级。
杨易当然能看的出自己这位副手一样不待见自己,可是此刻也不想多言,说不定这家伙是陶贺的人,还是少接触的好。
康州城的城主府不大,而且显得的有些陈旧,能看的出来已经好些时间没有人入住过。杨易一行人到达城主府时,许多下人和军士正忙碌的进进出出打扫和修缮。
众人翻身下马,一旁的马佑道:“将军恕罪,末将昨日才得知将军到来,时间紧迫还来不及将府邸整理出来。”
杨易摆了摆手表示无妨,随口问道:“指挥使的位置已经空缺很久了么?”
“回将军,自从上一任指挥使病故,上面一直未派遣新的上官前来,距今已有半年。”马佑依然规矩的回答道。
杨易点了点头,却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陶盈盈。杨易现在有些确定陶贺在康州府的行动不光是为了对付自己,否则这么重要的一个军州,主官的位置如何能空缺这么久。更大可能是陶贺早就有了预谋,即便自己不来,一样会有一个背着大黑锅的人走马上任,只是杨易碰巧撞进陶贺的圈套里。而且杨易甚至怀疑上一任的指挥使并非病故这么简单。
杨易没有再问话,准备先进去再说。
一行人刚走进城主府,就发现府邸中比外面更热闹,许多侍女下人不断的在来回忙碌的,院子里还有十多个工匠正在修整园圃。
杨易只看了一眼便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些修整园圃的工匠一个个壮的不像话,杨易等人走进来后,其他人都往这边看,那群工匠却刻意的转过头去,似乎很怕有人注意到他们。
杨易转头看向一旁的猴尖儿和铁牛,发现二人正对着自己傻笑,显然他们也看出了端倪,不禁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群刺客的专业素质太差,显然是没怎么干过刺杀这种细活,哪有种树苗刨土的时候将脑袋大的土块直接压在树根下的?要不了两天树苗就会死掉。而且自己这么一大队人进府,竟然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十多个壮汉,挤在那一块小园子里,都恨不得要抱在一起取暖了。
杨易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指挥军卒在府邸内外布防的马佑,心中在盘算着这马佑知不知道府中有刺客,按理说既然陶盈盈现在还跟在杨易身旁,就说明杨易此时还有利用价值,至少陶贺不会伤他性命才对。
想到此处,轻轻招了招手示意猴尖儿靠过来,杨易附耳轻声道:“等这马佑走了再动手,动静小点,尽量留活口。”
猴尖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退到后面人群中和胡绶等人商量起来。
不远处的陶盈盈见杨易等人神神秘秘的,走到杨易身旁凝道:“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只要你不离开城主府就行。”
杨易回味了一下陶盈盈话里的意思,看了她一眼凝道:“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等着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陶盈盈说完便唤了个侍女过来,带着自己前往后院休息了。
杨易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陶盈盈略显失落的身影,暂时也想不出她想干什么,当下也径直去找自己的房间休息,当然,是在铁牛的陪护下。院子里的那群业余刺客自然会有猴尖儿他们处理,但谁也不知道这城主府到底还有多少玄机。
一路劳顿的杨易一进屋子便倒在床榻上呼呼大睡,当他一觉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漆漆一片。
杨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一直守护在屋子里的铁牛便将外衫拿了过来,春季的夜晚总会带着几丝寒意。
杨易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沉道:“几时了?”
“刚过子时。”铁牛回道。
杨易一惊,不想自己睡了这么久,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铁牛撇了撇嘴道:“还能怎样,老胡做的荆棘渔网一网下去,一个都没跑掉。”
铁牛满脸的不乐意,似乎在为那群人这般没用,害的自己没的玩而感到烦恼。
杨易双臂用力一撑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道:“看看去。”
二人快步来到东厢房的一间屋子里,还没进去杨易就听到里面有人叽里呱啦的不知在吼些什么的,声音很大,听语气像是在骂人。
刚打开门,猴尖儿便嬉笑着迎了上来:“公子,你醒啦?”
杨易点了点头走进屋里,抬眼便看到一个壮观的场景,五六个肌肉大汉全身上下被拔的只剩下一条裤衩,每个人都用拇指粗的绳子绑着手腕吊在房梁之上。
“只有这几人?”杨易疑惑道。
猴尖儿笑道:“当然不是,一共十一人,鬼鬼祟祟的摸进了后院,被我们一网打尽,我这不按照公子的办法将他们分开审讯么,其他人都关在隔壁。”
杨易闻言转头打量起眼前六个大汉,只见这几人都是典型的山中壮汉形象,皮肤黝黑,此时每个人身上都被鞭子打的血肉模糊,不过都不是什么致命伤。
在古代,对于严刑逼供这种事杨易从来不反对,能来做刺客的都不会是什么善类,任何想用仁义去感化敌人的人,结果一定都不会太理想。
杨易还未说话,吊在房梁上的六个大汉就齐刷刷的朝着杨易又是吐口水,又是伊里哇啦大骂起来,只可惜距离太远,带血的口水飞到一半距离便落了下去。
杨易当然不会傻到上去被人漼口水,摆了摆手示意猴尖儿端一根凳子过来,稳稳的坐了下来,右脚一抬便架在左膝盖上翘起了二郎腿。
杨易抖了抖脚,看着几个又恨又怒的壮汉,笑道:“我说几位,你们先别急着骂,你们说的是笮族语吧?我也听不懂,你们骂了也白骂,白白浪费口水而已。”
话音方落其中最中间一个壮汉顿了一下,转身对身旁的其他人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然后怒气横生的看着杨易,用一口很蹩脚的中原话骂道:“你…是..过…海…断!”
大汉连续骂了好几遍,杨易才明白他骂的是“你是个坏蛋…”
杨易听的尴尬癌都快犯了,显然这壮汉中原话说的很不好,而且他不知道“你是个坏蛋”这句话一般不是用来骂敌人的,反而小情人之间打情骂俏倒是用的很多。
不过杨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八成就是笮族人,也只有笮族人会如此急切的想要自己死。
杨易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转身对那会说一些中原话的壮汉道:“你能听懂我说话么?”
壮汉闻言顿了一下,又开始破口大骂,可是骂来骂去依旧是那两句生疏而且听着蹩脚的中原话。
杨易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再骂我一句,我就杀掉你一个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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