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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练过我一个词语,叫金屋藏娇。
我想盖个金屋子,将青青藏起来。”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然后,桃花就和花满一起离家出走了,当然,这个主意是小兔子想的,因为他想治好长毛。
两个半大的孩子,一人背了个小包袱,桃花带的都是桂花酥,花满装了满满一包牛肉干羊肉干鸡肉干,他是只爱吃肉的兔子。
一人戴了一块黑色的面巾,蒙住半张小脸。
满满说,这样掩人耳目,桃花说黑色的不美,戴了块粉色的。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直立行走,走了好多好多天,都走到雪山了,桃花走累了,就让满满瞬移,带她飞。
花满说好,拉住桃花一只胳膊,闭上眼睛,催动妖法。
桃花就跟着闭上眼睛。
过一会儿,桃花睁开,四处瞧了瞧:“你移了吗?”
花满说:“我移了。”
“那你再移一次。”
花满说好,又闭上眼睛,攥紧小拳头,一副……蹲坑拉便便又拉不出的痛苦纠结表情,桃花也闭上眼,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样子,等了好久。
“移了吗?”
花满重重点头:“嗯。”洪荒之力和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桃花窘,眨巴眨巴眼:“那怎么没动?”
花满不信,四处瞧了瞧,对桃花一本正经地说:“动了。”他小大人的样子,“这里是雪山,哪个地方都一模一样,我瞬移了很远,是桃花你没出来。”
虽然桃花书还读得不多,可她不傻啊。
她给花满指了指地上那个坑:“这个坑,刚才就在这里。”
花满:“……”
好吧,他道行太浅,是只还在发育的兔子,便说:“你还在长身体,等我长大一点就会很厉害了。”
这种话,满满说了三年了。
桃花是个实诚的小姑娘:“满满,我哥哥练瞬移只用了三个月,就可以从大阳宫移到听茸境来,你练了三年了,连这个坑都没有移过去。”
扎心了!
花满自尊心碎成了渣渣,小俊脸一甩:“别拿我和你哥哥比。”梨花太子那是普通小妖能比的吗?花满立马举了一个实例来论证,“张大蟹练了三十年,都移不过这个坑。”
张大蟹的天资,在北赢都是出了名的愚钝。
“满满,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好吧。”
然后,两个小家伙就背着行囊,继续手牵手,直立行走。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背影,有点萧条。
北赢大阳宫,杏荣殿。
楚彧把正在看游记一直没抬头看她的萧景姒抱起来,放到榻上去了,亲了一顿,闹得她轻笑不止,这才罢了。
“阿娆。”
“嗯?”
楚彧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他却躺着,扶着她的腰问:“为何不让我将桃花带回来?”
两个小娃娃,自然不可能走得神不知鬼不觉,前脚刚走,楚彧便知道了,只是他家阿娆放任了。
楚彧是有点不开心的,因为他家桃花是去找凤青那只老凤凰。
萧景姒抱着他的脖子,将他拉近,心情不错,浅笑盈盈。
“听茸境的凤青,对桃花不存恶意。”她拂了拂楚彧皱着的眉毛,“若是桃花得他庇护,未尝不是好事。”
她看出来,凤青对桃花到底是有几分不同的。
楚彧自然也看得明白,只是很担心:“我怕他觊觎我们桃花。”
萧景姒笑:“不会的,桃花还小。”
楚彧重重亲了她一下,亲在锁骨处:“怎不会,当年阿娆你还是小豆丁的时候,我还不是往死了惦记你。”
萧景姒:“……”
听茸境外,千里雪域,厚厚的积雪上,两排歪歪扭扭的脚印,浅浅的,小小的。
织霞织胥跟着那脚印走,瞧着前面两个小身影,她们姐妹后面,还有一只护卫队,是奉王后的命令来保护两个离家出走的小主子的。
织胥问:“这都第几天了?”
织霞想:“五天。”
折耳兔家那只兔崽子果然是北赢最胆大包天的,三天两头拐了公主殿下,真是皮痒。
织胥又问:“花满小公子带了几天的干粮?”
“不超过五天。”织霞皱着眉,沿着地上的脚步,以龟速前行,“按照公主与小公子现在的速度,估摸着还要三四天才能到听茸境。”
那岂不是要挨饿,桃花公主身子金贵,哪能饿着。
“那怎么办?”
织霞想了想:“等他们睡着,把他们移过去。”
“好。”
夜黑风高之后,两个小家伙躺雪地里就睡了,地为床天为被,还好身上都有暖玉御寒,不然还不得冻死。
织霞织胥一人抱一个,又怕惊醒了他们,放不开手脚,一个晚上也没到听茸境,所幸也快到了。
桃花醒来的时候,发现一件惊喜的事:“满满,昨天那个坑怎么不在了?”手里最后一块桂花酥都惊喜地掉地上了。
满满小兔子瞧了瞧,一脸懵逼。
桃花可激动了:“满满,你终于移过了那个大坑,你太厉害了。”
溢美之词来得猝不及防,小兔子满足得不得了,就天真地以为他是睡着了之后发功的,骄傲自豪地说:“那当然。”站起来,把小包袱往背上一扛,“桃花,我瞬移带你。”
桃花笑眼弯弯:“好呀好呀。”
花满把桃花的小包袱也扛在肩膀上:“抓紧了。”
“嗯嗯!”
花满攥住桃花都胳膊,一闭眼,一使力,小俊脸表情的狰狞了。
风吹雪飘,平平静静。
桃花睁开眼:“满满,你动了吗?”
花满连连点头:“动了呀,好远好远。”
桃花:“……”
天突然好阴暗。
桃花把地上那块桂花酥捡起来,放在花满手里:“我掉的桂花酥还在这里。”
花满:“……”
他突然好悲伤,想到了祖父长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诶,以后还是要练练功,不然就能带着梨花飞。
桃花肩膀一耸,拿过自己的小包袱扛在肩上,认命地说:“算了,我还是走吧。”
花满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很自觉地帮桃花扛包袱。
走了不大一会儿。
“桃花,你冷吗?”小兔子开始打哆嗦,怎么越往里面有越冷。
桃花面色红润有光泽:“我不冷,我肉多。”
花满抖了抖发青的嘴唇:“我冷,我没毛。”
又过了一会儿:“满满,我也冷了。”
花满想了想:“抱紧你自己。”
桃花抱紧自己,可是还是好冷,越往里越冷,红润的小脸有些霜白,她梳了个花苞髻,头顶有一坨雪。
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件狐皮的大氅。
桃花:“……”
花满:“……”
嗷!瞬间温暖如北赢的春天。
两只裹着大氅又走了几百米。
桃花有气无力:“满满,还有吃的吗?我好饿。”
本来花满带了五天的肉干,加上桃花的桂花酥,可以吃八天的,不过他错误地估计了桃花的饭量。
“没有了,你忍着。”
桃花瘪瘪嘴,不开心:“我忍不住。”
小兔子咬牙:“那就咬牙忍着。”
桃花跟着咬牙。
突然,天上掉下来一块莲蓉酥,还有一大包牛肉。
桃花:“……”
花满:“……”
嗷!两小只立马满血复活,喜滋滋地分着牛肉干吃。
花满小兔子说,他相信桃花的话了,那只凤凰好厉害,他家的雪里都能飘出牛肉干来。
桃花塞了满满一嘴,说那当然,然后夸了那只凤凰好久好久。
前米十米,还有一块莲蓉酥。
隔十米再一块,每隔十米一块。
两小只一边吃一边捡,兴奋地不得了,花满都想变成兔子蹦哒了,不过他没毛,打消念头了。
捡了一大包莲蓉酥之后,桃花舔舔嘴唇:“满满,我渴了。”
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水囊,装满了水,还是温的。
花满:“……”宝地啊宝地!
桃花:“……”嗷呜!她好兴奋,大声说,“我想要一个爹爹!”
“嘎嘎嘎。”
一群雪鸟飞过。
织霞织胥姐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就无能为力了。
织胥摊摊手,两手空空:“现在我们吃什么穿什么喝什么?”
织霞反问:“你想让小殿下饿着冷着渴着?”
不敢。
织霞淡定地说:“扛着吧。”
织胥抱着手,有点冷,还有点饿,瞧了瞧前头欢欢喜喜一蹦一跳的两个小身影:“方向不会错了吧?”
“放心,那莲蓉酥我故意一路放到了听茸境。”
于是乎,两小只一路捡莲蓉酥,像两只采蘑菇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桃花捡了最后一块莲蓉酥,放在嘴里,甜丝丝的,她笑眯了眼,然后突然发现:“梅花!”扭头喊小兔子,“满满,那里有梅花!”
“梅花怎么了?”
桃花雀跃地在雪地里蹦哒:“是听茸境,可好看可好看可厉害可厉害的凤青就在里面。”
花满不关心可好看可好看可厉害可厉害的凤青,他只关心他的毛,就拉着桃花一起进去。
可是——
砰的一声,花满摔了个四脚朝天,他哀嚎:“嗷!”爬起来,“桃花,你绊我做什么?”
桃花立马摇头:“我没有。”
两只又往里走,花满又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瞪桃花:“就是你绊我!”
桃花愤愤:“我没有!”
“那你离我远点。”
桃花离他老远老远。
花满这次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正当越过那个雪堆堆,一股大力就弹出来。
“砰——”
这次,花满直接被撞飞出去了。
其实,刚才要不是桃花抓着他,他早就被撞飞了。
小兔子哀嚎:“为什么你可以进去,我就不行!”
桃花也不动,她一蹦一跳地就跳过了雪堆啊。
好了,花满掸掸身上的雪,就不进去了,对桃花招招手,嘱咐她说:“桃花,你进去给我讨药,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快点出来,我没有毛,等久了会冻死的。”
桃花连连点头:“好,我给你带梅花酥吃。”
花满:“……”
他有说梅花酥吗?
花满对她不仗义的表现很生气,疾言厉色地说:“你就记得吃,别忘了我的长毛药。”
谈话郑重地点头:“好。”郑重地问,“那我要不要给你带梅花酥?”
“……”小兔子猝!
然后桃花就一蹦一跳地跑进听茸境,瞧着满园梅花,雀跃地手舞足蹈。
到底是个孩子,哪里还记得……兔子的长毛药。
小兔子在外面的雪地里,等了一会儿就冷得不行,变成了兔子原形,后背没有毛,凉嗖嗖的,它钻进了狐皮的大氅里,抱进自己就睡了,他做了梦,他吃了桃花给他讨来的长毛药之后,没有长出兔子毛,而是长出了一身梅花酥,桃花那个小吃货追着他咬,把他身上都梅花酥咬得一块不剩……
织霞织胥两姐妹面面相觑,就盘腿在雪地里打坐,听茸境内有结界,妖兽进不去,兴许因为桃花是人,所以毫无阻碍。
听茸境夜来得早,月色朗朗,淡淡光华将园中梅花笼了暖暖一层模糊色,雪安安静静地飘着。
鸣谷脚步匆匆,走到听茸小筑,没有推门进去,在外喊了两声。
“妖尊。”
“妖尊。”
里头传来凤青懒懒的声音,醉意微醺:“嗯?”
鸣谷道:“有人闯听茸境了。”
他说完,又安静了,屋里一句话都没有,他推开一条小缝:“妖尊?”
凤青没有应他。
鸣谷微微提了提嗓音:“妖尊?”
还是没有回应,鸣谷瞧了一眼,就见妖尊老人家靠着竹椅,眯着眼,衣襟半敞,一手撑着眉心,两颊微红,睡得着实……撩人。
是醉了吧,妖后大人送来的酒甚好,妖尊大人贪杯了。
鸣谷也不敢贸然吵醒他老人家,想了想,又关了门。
“这可怎么办?也不能把那小祖宗撵出去啊。”
鸣谷在门口徘徊了半晌,便调了个方向,脚步很急,运了妖法,不大一会儿便到了沉雪苑。
不好走近,离着几米的距离,鸣谷唤道:“霍狸姑姑。”
“霍狸姑姑。”
喊了两声,鸣谷便等着里头的动静,是霍狸妖女的侍女铁兰推门出来,问道:“姑姑已经歇下了,可是有何事?”
鸣谷本来是寻思着让霍狸去接小祖宗,到底都是母的,妖尊不合适,他更不合适,何况妖尊老人家醉了,也没个拿主意的。
只是眼下深更半夜……鸣谷拱拱手:“既然姑姑歇下了,那便罢了,是鸣谷叨扰了。”
鸣谷刚转身,便被悦耳的女子嗓音唤住了。
夜色已深,十里梅园里埋了玉石,淡淡的绿光从雪白的雪里透出,将满地落花染成的葱翠的颜色。
风声,雪鸟鸣叫的声音,还夹在着女孩儿低低抽泣的声音似乎隐忍着,似有若无。
“有没有人?”
小女孩的声音轻颤,有些无助,想呼救,又不敢大声:“有没有人呀?”
十里梅园,一望无际,白雪皑皑,花瓣翩翩,像极了迷宫。
桃花到底年幼,哪里绕得出来,天黑了,雪在下,她很冷,很饿,也很怕很怕,缩成小小的一团,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头,红红的小脸蛋,哭得可怜兮兮的。
她喊得嗓子都哑了,可是没有人应她,风吹地她站不住脚,就缩到梅花树下。
“有人吗?”
“有没有人?”
娘亲说过,听茸境是凤青的地盘。
桃花吸吸鼻子,喊:“凤青。”
还是没有人应她,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荡,桃花咬着牙,声音里哭腔越来越浓:“凤青。”
“凤青。”
“凤青。”
她还没长大,还没有学会娘亲的聪慧,不知道要怎么办,晕晕乎乎的小脑袋里只装了这一个名字。
“凤青……”
稚嫩软糯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时,泼墨色的天空里,青光突然萦绕弥散,浓郁而强烈,盖过了淡淡暖玉的光,从月华里破空而出,是纯正而干净的青色,铺天盖地的充斥了整个梅园,将满树绯色的花朵染成半透明的浅青色。
树下的小女孩愣愣地抬头,漆黑如墨色玉石的瞳子一瞬被染成青色,她目瞪口呆,看着半高的天际,漫天青光,一只凤凰盘旋飞舞。
她看过北赢的史记,里面图画,也有记载:上古神兽,凤凰为尊。
她不会认错的,这是凤凰,是青色的凤凰。
桃花丛树底下爬出去,有点腿软,坐在雪地里,仰着头,让漫天青光融进明亮的眼睛里,那盘旋于梅林的凤凰缠绕在月色下,缓缓落在了雪地里,青色的羽翼铺了一地花色。
它走到女孩儿身旁,轻声鸣叫。
她笑了:“你是凤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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