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46章
萧慎表情阴沉无比地坐在自己的四轮马车之中,摇晃的车身,一如他自己此刻那波澜起伏的情绪。
一想到今日回京,先是党羽零落,而待自己不顾旅途疲惫入朝乞罪之时,天子冷言冷语的模样,幸好自己痛哭流涕,又巧舌如簧,这才让天子心软,安抚了自己一番,让自己回府养伤。至于对自己的功过奖罚,稍后再议……
天子没有惩处自己,但是,那些朝臣对自己落井下石的攻讦奏折,天子居然把这些拿出来让自己好好看看。
轻轻地抚了抚自己脸上那已经结痂的伤痕,萧慎的内心仍旧愤恨欲狂。自己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大辽,辽东一战,非人力可敌的溃败,又岂能怪到自己的头上。
可是,看这架式,怕是天子并非不会惩处自己,而是在考虑如何惩处才对。想不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如今已然贵为南宰相之尊,居然还会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让人心寒不已。
来到了府门前,下了马车之后,萧慎大步地朝着府中而去,烦燥地应付了府中妻妾的关心之后,一个人独处于书房之中,久久不言。
“萧敏忠……”足足呆坐了半个多时辰,萧慎这才喝道。“你去,请张先生过来,就说萧某有要事相商。”
“是!”站在书房内侍候的心腹点了点头,快步朝门外而去。
萧敏忠径直朝着后院而去,出了后院的侧门,走到了对面,敲向了巷道对面一扇同样很不起眼的小门。
很快,小门被打开,任由那萧敏忠步入其中,约莫柱香功夫之后,一位须发斑白的青衣老者,这才在萧敏忠小心翼翼地搀扶之下步入到了那萧慎的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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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见过先生,这么晚了,还劳动先生过府,实在是慎之过也……”萧慎恭敬地朝着这位张老先生毕恭毕敬地一礼,然后亲自将其搀往书房内坐下。
“无妨,若无要事,你也不会这样的时候来寻老夫,既然有要事,那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张老先生摆了摆手,很是慈眉善目地笑道。
只是,怕是中京之中,谁也猜测不到,这位张老先生,乃是昔日大辽陈国公,北府宰相,昔日与耶律乙辛一起谗害皇太子耶鲁斡。
大康六年(公元一零八零年),耶律乙辛被贬出,而耶律洪基亦知晓了张孝杰之奸,遂将其亦贬出为武定军节度使。
后,又因私贩广济湖盐及擅改诏旨削其职爵,废为庶民。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年已老迈的张孝杰居然潜藏在了萧慎的身边,被其奉若上宾,尊为师长。
昔日,张孝杰为相之时,就与萧慎之父引为知己,两家多有往来,而萧慎因其年少聪敏过人,曾拜张孝杰为师,也算得上是有师生之谊。
之后,张孝杰被天子削爵罢官之后,思来想去,决定入京以自己的才智谋取一份生计。而萧慎作为他的弟子,张孝杰很明白萧慎的斤两,也知道他的野心。故尔,张孝杰的来投,简直就是让那萧慎如虎添翼。
这些年来,在这位老谋深算的老司机的指点之下。萧慎真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年不过四旬,已然成为天子身边的大红人,亦贵为南宰相,距离北宰相,不过一步之遥。
这让萧慎是越发地倚重于这位虽然贪财好色,但是好歹足智多谋,对自己极有助益的谋士。
而张孝杰倒也很清楚自己的尴尬身份,所以一直都深居简出,不过在萧慎的刻意讨好之下,娇妻美妾在怀,食有佳肴,饮有琼浆,眠有玉枕的日子,自然仍旧过得十分惬意。
而现在,萧慎从那萧敏忠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大概,在出门朝着这边而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暗暗盘算不已了。
萧慎丝毫没有隐瞒,先是将自己在那辽国东京道的所作所为尽述之与张孝杰听闻,然后又言及了自己回京向耶律洪基请罪,却被满朝文武冷嘲热讽,而耶律洪基虽然没有立刻惩处自己,却也没有阻止满朝文武对自己的弹劾与攻讦。
“萧某自认为我大辽忠心耿耿,此刻溃败,非战之罪,实乃宋国武器之犀利也。然陛下却置朝臣攻讦于我而如不见不闻,依先生之见,陛下此为何意?”
“贤侄,你可知,前些日子,老夫就收到了消息,陛下收到了你的请罪奏折之后,惊怒交加,当场昏厥,之后调养数日方才好转。”张孝杰抚着长须,缓缓开口言道。
“虽辽东溃败,非战之罪,但是陛下对于贤侄你一直寄予厚望,之前你说动毛睹禄弑兄夺位,致女直联盟崩分瓦解之策,做得极为成功,化解了我大辽东京道最大的危机。”
“陛下调三万皮室军精锐予你,就是希望,你能够一战而定乾坤,将宋人逐出辽东半岛,以彰我大辽国威,扬我士气。”
“可结果呢?我大辽水师,尽没于辰州,虽然与你无有相干,但你终究是主持攻伐辽东之地的主帅。”
说到了这,张孝杰没再说下去,而是看了一眼脸色隐隐发灰的萧慎,这才继续言道。“那辽海水师都督耶律塔不也,职低位卑,而且在辽海水师覆灭之后,已然畏罪而亡。”
“之后你大兴土木,从诸道调遣数万工匠,耗资无数,打造百余座抛石机,可是最终的结果……”
“那您的意思是说,此乃是萧某的大劫?”萧慎强行打断了张孝杰之言,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应该知道,陛下一向是凭自己的好恶行事,而今,你领军在外,若是战绩彪炳,那么陛下悦之,喜之。然若令他连连失望之下,陛下会觉得这会有损他英主之名……”
“所以,十有八九,贤侄你……你若是主动辞去相位,或可保全,这亦是为何陛下将那满朝臣工弹劾于你的奏折让你知晓的根本原因。”
“这至少证明,陛下多少对于你,还是心寄厚望的……”
“想要让我辞相,这能叫对我寄予厚望?!”萧慎脸色白了之后,瞬间涨红,一掌狠狠地击在了案头。
“凭什么?!萧某人世代王侯,萧氏一家,为朝庭呕心泣血,兢兢业业,而萧某更是为了陛下,无时无刻不敢有丝毫懈怠,为了我大辽东京道之安危,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思虑破敌之策。”
“数年以来,女直联盟,犯我大辽疆域,朝中无数文武征讨女直联盟,皆是乘兴而去,颓然败还,也未见陛下苛责。”
“而今,我智破女直联盟,翻掌之间,将那已成我大辽心腹之患的女直问题解决……陛下未有嘉许,反却因辽东之败,想要让我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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