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铁厂坐落在南京的西郊的长江边,有一条铁路与几十里外的南京城相连接在一起。
一根根烟囱和厂房覆盖了长江南岸边的大片地区,每天都有船舶驶到这里,将淮南的煤炭运到铁厂,将铁厂生产的钢铁运往各地。作为江南最大的铁厂,年产十几万吨钢铁江南铁厂,一直都是最为重要的铁轨供应商之一。
很多工人就住在工厂附近的,尽管有不少人都是住在宿舍中,但是更多的工人都在工厂附近买了房子,慢慢的工厂附近形成了几个集镇,这种依托工厂形成市镇,与普通的市镇不同的,其居民大都是在铁厂工作。不过慢慢的也有很多外人出现在这里,开始是一些商贩,然后是商贩的家人,慢慢的,一个万人的小城出现在这里。
雷涛并不算是在铁厂里的人,他是十年前来到这里的,那时候,这个小镇还显得有极为混乱,没有排水的阴沟,没有自来水,只是一片各种各样的房子,有高有低,在木屋有砖房。
九年前,这里变了个模样,当初乱七八糟的房子,统统都被推倒了,一个规划整齐的市镇出现在江边了,他知道,这并不是工厂的主人武宁伯自己愿意做的,而是因为九年前,陛下曾经来铁厂参观,看到乱七八糟的市集后,踩了一脚泥的陛下对武宁伯王明恩说道。“一个正直的厂主,会在计划兴建厂房的同时加以考虑职工的住宅,当然,还有学校。”
在陛下离开之后,王明恩立即拿出了十几万两银子,请人规划重修了市镇,这铁厂旁边工人终于搬进了亮堂堂的房间,道路也都铺有整齐的石板。不过一年之后,江南铁厂旁边的“铁厂镇”就成了闻名大明的上等镇。当然,工人并不是白白搬进去的,他们都欠下武宁伯少则十几两,多则数十两的银钱——他们需要从武宁伯的手中买房子,不过作为铁厂的工人,武宁伯大方的准许他们按月偿还,从工资中直接扣除借款,当然,需要付出一点利息。
但铁厂镇只有一个,迅速兴起的工业,尽管吸纳了数百万离家的次子和他们的妻子们,但却也让千百万人无处安身——来到城市中的他们,大都租住于居民家中,而在工厂附近,则只是勉强找到一块栖身之处。不少人住的离工厂很远,需要走上半个钟头才能到工厂。
在铁厂镇,工人家的窗户上装着玻璃窗,家里通着自来水,甚至还装有抽水马桶,可是,在不少地方,很多工人只是和他们的家人挤住在一个并不算宽敞的房间里,买房子,至少要等上两三年的时间。
“早晚有一天,我也能住进那样的房子里。”
穿行在街道上,雷鸣涛看着路边的房子,暗自给自己打着气——他就是那种租房子住的人。
在过去的几年中,他住过的木板房,住过宿舍,无论是什么地方,到了冬天,屋子里都很冷,窗户关得紧紧的,四周的缝隙塞着破布抵挡寒风,屋里的气味十分重。
他现在也能从想象中闻到那股气息,冬天时,屋子里就是那种味道。
但,很快,我就能搬出那里,搬到新房子里。
不过,很多人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作出了另一个选择,他们离开了大明,前往南洋或者新夏,甚至更为遥远的美洲,到那里去寻找新的生活了。
就像三年前,雷鸣涛的弟弟,雷鸣江在南京的移民处中,在确定了到了北美殖民地,殖民地官府会为他提供100亩田地之后。他选择了去纽约——在大海的另一边。
那天,鸣江回到家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兴奋,也很激动。他想立刻动身,早就等不及了。随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鸣江就也越来越渴望自己站在甲板上,可同样也很伤心,因为他知道,当他离开的时候,他的家人、朋友以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从他生命中永远消失。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大哥也从颖州老家乘火车赶了过来,他兄弟三人就在工厂附近的饭馆里聚了一次。
那天晚上,他们兄弟三个人都醉倒在地了,三个人最后哭的很厉害,因为他们知道,老三这一走,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了。
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天,老三带着媳妇离开了,在南京坐上了轮船,然后从上海坐上了远航的帆船。直到半年后,雷鸣涛接到了弟弟的信,他平安抵达了纽约,也分到了土地,总之,一切安好。
“好什么啊!这一走,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雷鸣涛在心里抱怨着,抱怨着的时候,他来到了工厂,他并不是铁厂的工厂,但是他这次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半个小时后,在江南铁厂经理办公室,雷鸣涛站在那里,而李存玉这位工厂经理,则打量着他,尽管雷鸣涛身上的衣服很干净,但还是看出来他的情况很窘迫。
“你说有一个发明要卖给铁厂?来,说给我听听。”
作为工厂经理的李存玉,并没有因为雷鸣涛没有上过书院,而没有给他机会,反倒是兴致勃勃的等着欣赏他的发明。
深吸一口气,雷鸣恩说道。
“是的,我的这个发明是蒸汽锤。”
“蒸汽锤?”
李存玉立即来了兴致。
“经理,我曾在铁厂里工作过,铁厂锤锻铁器,用的是水力锤,这也是铁厂修在江边的原因……”
水力锤,从陛下在清河发明以来,直到现在仍然是最重要的锤锻设备,从几十公斤,到几百公斤的水力锤,在机械生产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而雷鸣涛变曾在锤锻车间工作。
“……尽管水力锤锻看似性能出色,但是在使用却有各种限制,除了受水流影响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其它锤锻并不均匀,因为它就是一个借助水力的锤击的大锤,杠杆作用下的锤锻,这是不可避免的……”
一一说道着水力锤锻的不足,雷鸣涛拿出了他的图纸,然后说道。
“经理,你看,这是我设计的蒸汽锤,它的原理是靠水蒸汽推动的机器锤,锤头和汽缸的活塞杆装置能上下活动,锤制锻件,相比于旧式的水力锤,蒸汽锤能锻造大型锻件……”
在雷鸣涛解释着蒸汽锤的运行原理时,尽管对于机械并不是特别精通,但毕业于书院学习冶金的李存玉,还是立即看出对方设计的蒸汽锤在原理上是可行的,而且确实比水力锤有更多的发展空间。
不过李存玉,并没有立即同意买下他的发明,而是作出了另一个决定。
“你的这个发明,现在只有图纸是吗?”
“是的,还有一个模型。”
“这样的话,仅只是凭借这份图纸,你的这个发明,很难让人相信的……”
“可是经理,我……”
“听我说完。”
看着面前有些急切的雷鸣涛,李存玉笑着说道。
“如果,我给你一份工作,比如,铁厂的工程师,专门负责研制这个蒸汽锤,你可以得到你所需要的一切原料和帮助,当然,未来,这份蒸汽锤的专利将会由工厂获得,你觉得的怎么样?”
显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提议,尽管也许掌握专利将来可以获得更多的回报,但雷鸣涛很清楚,他没有钱把图纸变成实物,也就意味着,除非得到投资,否则他的发明很难被制造出来。
而李存玉的建议,则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工厂的工程师,每个月的收入高达几百两,他几乎可是立即买到一处非常不错宅子,让一家人立即过上很好的生活,从此之后,他的生活就会改变。
但是,应该这么做吗?
“经理,我……”
就在准备同意的时候,雷鸣涛说道。
“我可以考虑两天吗?”
回到家中,面对妻子的期待的眼神,雷鸣涛并没有说出工厂的邀请,只是说今天有见到经理,有时候,一些事情,并不需要告诉女人。
临睡前,雷鸣涛里查看了一下他放着图纸的柜子,那是他绘制了一年的图纸,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一直在完善自己的设计,尽管他今天向经理展示了自己的发明,但是最关键的部分并没有告诉地方。
在过去的三年中,为了这个发明,他一直呆在蒸汽机前,做着那份收入并算高的工作,为的就是弄明白一些事情,尽管他曾在县学里读过书,但是对于蒸汽机的了解,也就是挂图上的图样罢了。
“没事,今天没见着,明天再去见他,经理管那么大的厂子,肯定是个大忙人。”妻子颇能体谅他,尽管过去的三年中,他的收入不高,但妻子一直都能体谅他,理解他,当然没有她的支持,或许他早就放弃了。
“也许,我应该答应他。”
这一天,躺在床上的雷鸣涛一直无法入睡,他的耳边听着火车驶过时发出的轰鸣,之所以会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的房租很便宜,但是却靠近铁路,这意味着会很吵,他甚至看到女儿在睡梦中动弹了一下。
要不然就答应他吧!毕竟,只要这边一答应,那边就能搬到新家,李经理在他离开时,曾告诉他厂里几所房子,如果他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搬过去。而且工厂会按照工程师的待遇给他租用一辆马车,供他上班。
这个待遇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对于一个没有读过书院的人来说,能够成为工程师,无异于考中了进士,鱼跃龙门了!
可是,为什么心不甘呢?
琢磨着将来蒸汽锤可能带来的收益,雷鸣涛不知道,自己到时候可以挣到多少钱,但可以肯定的是,肯定会比现在多。他甚至可以自己开办工厂,然后把老四接过来,然后再写给给老三……
似乎,那样日子会很好,至少兄弟们都在一起。
可是,那一切都很虚无,谁也不知道将来,可答应经理的话,从明天起,他的生活就会得到改变,不需要再像现在这样,成日为生活担心。
这不正是他所期待的吗?
如果答应的话,就解脱了,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跟往常一样,尽管一夜未睡,但是雷涛鸣还是在早晨六点钟就醒了。
醒来之后,他和过去一样,洗脸、刷牙,然后就在他吃完饭的时候,就去了工厂,他所在的工厂是一家生产火车车轮的工厂,尽管位于江南铁厂旁边,但是却并不是铁厂创办的,而是其它人创办的企业,像这样依托江南铁厂生产各种铁器的工厂,在铁厂镇有十几家,而雷鸣涛选择在这家工厂工作,是因为当时这是唯一一分可以在蒸汽机旁工作的地方。
尽管工资并不多,但是也就在这里,雷鸣涛成为蒸汽机学徒,学习如何维护、操作蒸汽机,也正是在这里,他一点点的完善着自己的想法——如何用蒸汽的力量锤击钢铁。
再好的构思,总需要实际经验,作为工厂学徒的他或许收入不高,但是作为回报,去年前,他甚至有机会去南京的书院中学习了半年,这也是他最后成为厂中仅有的两个可以维修蒸汽机的工人。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每个月的收入,也只有六两银子,看起来似乎不少,可实际上,就在一年前,他的工钱只有三两四钱——学徒工的收入。不过到明年的话,他就可以拿到八两银子,到时候,他就会成为铁厂镇,收入很高的工人。可以买得起房子,甚至,现在他也可以买自己的房子,只要他愿意付上15两,再从厂里借上30两,然后厂里会在未来的五年中,每个月从他的工资中扣除一两银子。
不过,他并不甘于这样的生活,他希望拥有更好的生活。
来到了工厂之后,和往常一样,换上了一身帆布工装的他,直接进入了蒸汽机车间,现在因为锅炉还没有点着,所以车间里很安静,可是等到锅炉点火后,这里的声音就是震耳欲聋的。
正当他首先检查着蒸汽机的时候,一个学徒工跑到他身边说道。
“师傅,厂主让咱们把车间收拾干净些,今天有人过来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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