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安平集里的人们来说,当马打蓝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压力,之前的豪言壮志,瞬间消失于无形。
望着眼前黑压压地一片马打蓝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甚至,有的人握在手里的火铳,也忍不住轻轻颤抖着。
集外黑压压的马打蓝人,足足有几万人之多,那些马打蓝人大都只是穿着短裤,打着赤膊,虽说手中只有一柄两尺多长的短刀,可却依然狂妄至极。
“弟兄们,一会只管像训练时一样放铳就成!”
就在李成坤的话音落下的功夫,那边的马打蓝人却从他们的队伍中拉出了几十个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要干什么?!”
正在给备用的火铳装着铳子的孙大程,瞧见这一幕,愣了愣,纳闷道。
其它人也是纳闷不已。
“不知道?”
李成坤也被马打蓝人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他皱着眉头,低声寻思着。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难不成……”
话刚说了一半,他突然顿了顿,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皮肤黝黑的马打蓝人举起了摩卡刀——那一头头大尾细弯柄的钢刀,这种刀虽然不如马来克利士剑锋利,而且看起来极为粗糙,但是却是用来斩首最好的武器,尽管马打蓝看似是个国家,但是许多地区仍然留有许多原始社会的野蛮习俗,如“猎头”,他们随意斩杀别的部落或者陌生人的头颅,作为炫耀武力或者迷信供奉祭品。而此时,他们扬起摩卡刀后,毫不犹豫的直接将各自面前的百姓给砍成两段!
“啊——!”
站在墙后的孙大程上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汗毛猛然炸起,寒气从后背冒出来钻入心底。
汗毛坚起的瞬间,一股的火焰,瞬间将心底寒意灼散了,那股火焰他的心里猛然冲了出来,只顶脑门。
这一瞬间,一种无名的怒火在他的心中弥漫着!
而马打蓝人还是没有住停手,他们举起荷兰式的长矛,挑着被砍掉的脑袋,就那么举着,并不时的摇着。在他们的摇动间,人们甚至可以看到被挑起的脑袋的相貌。
“是王大业!”
“还有宋狗子……”
每认出一个人的时候,瞠目结舌的众人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马打蓝人。
“你们这些桂国人听着……”
用长矛挑着个不肯瞑目的头颅的马打蓝人,在距离集墙百余寻(米)左右的距离上,耀武扬威道。
“苏丹命令你们一个小时之内,出城投降。否则……”
他狞笑了一声,奋力将头颅甩向围墙边。
“就杀光你们这些卡飞尔!”
“杀光卡飞尔!”
马打蓝人在叫阵,他们都是在用马打蓝土语叫阵。
“我要杀他,我要杀光他们……”
猛然间,就在那个脑袋被甩出去,被摔在地上的瞬间,立即有人大声吼喊着。
“杀出去,他们全都杀光,通通杀光……”
“冷静,你们要是出去了,正中了他们的计!报不了仇,还赔上的性命!”
虽然弟兄们看起来是战意旺盛,可是李成坤知道,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守。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不能还击。
“李凉东,把那个龟孙子打死!”
队长还没下令的时候,李凉东就和其它人一样,用火铳瞄准了敌人,他的铳法在附近十几里都是出名的。
李凉东瞄准着那个马打蓝人,平缓呼吸,原本那个正耀武扬威的马打蓝人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临近,调过马头向后逃去。
“砰!”
线膛铳的铳声与普通的火铳不同,他的声音更闷,更沉,铳响的同时,那个正往远处逃去的马打蓝人,一下子就从马背上推下来,摔在了地上。
“开炮!瞄准了打!”
李成坤咬着牙,大声吼道。
操作火炮的炮手,立即点燃了引火管,在猛的炮声中,两团巨大的烟雾吞噬了墙角的两座小炮台。
铸铁制成的炮弹呼啸着飞入马打蓝人队伍中,瞬间便夺去了数人的性命,也让那原本就是乱七八糟的队伍,变得更加散乱了。
“土酋就是土酋!”
看着不过只是两炮就被轰散的马打蓝人,洪奕沔忍不住轻声嘲讽道,现在他甚至有些后悔了。
靠这些土酋根本就成不了大事!
“这群土酋,就不知道,越是这样,越会让城里的人同仇敌忾吗?”
朝着那座简陋到不堪一击的市集看了一眼,洪奕沔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照理来说,集里的人是他的同胞,可是他却在帮助马打蓝人。
“要怪就怪你们的朱皇帝背信弃义!”
用这个借口将所有良知掩去的洪奕沔对身边的素丹说道。
“素丹,我以为可以调集所有的大炮,专攻其集墙,这安平集不过只是一个小市集,墙矮不说,而且单薄非常,以在下看来,最多十炮,就能轰垮市墙,到时候,再派大军杀进去也不迟。”
说完这番话后,洪奕沔朝着安平集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了冷笑,这一次,非得杀光这些汉人,报我洪家的家仇。
洪奕沔是洪承畴的孙子,当年大清国那会,他洪奕沔也是身份极为显赫的大人物,他和镶蓝旗固山贝子谷尔麻哄的儿子——辅国公凹山的女儿成了亲,做了额驸也就是郡驸马。
如果大明没有中兴,现在他洪奕沔又岂会落得这步田地。
其实,原本在父亲大义灭亲杀了祖父投降的时候,洪奕沔还曾心存一丝幻想,至少洪家还能保住富贵。但是最终,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父亲的座船遇风沉入江中而消失了。
心知那是朱皇帝借口杀人的洪奕沔立即携妻带子逃到了广东,又从广州逃到了南洋,最后到了马打蓝国,成为马打蓝素丹的幕僚。
尽管对于他来说,能够活命,就是最大的愿望,但是他的心里所渴望的是什么?
是报洪家的仇!
当然,洪奕沔做梦也不会去想着杀什么朱皇帝,可是近在咫尺的桂国国主朱慈煊,就成了他报仇的对象,因为他是永历的儿子。
如果永历稍微识点时务,大清早就一统天下了,洪家又岂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有了这样的念头,洪奕沔自然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了朱慈煊的身上。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其它的想法。
洪奕沔还想借马打蓝人成就一番大事。
至少什么同胞,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更何况,那些人是汉人,他洪奕沔是旗人!
没错,我这是为大清国报仇!
其实,并不需要洪奕沔的提醒,马打蓝人也知道用火炮攻城,毕竟,他们曾经与荷兰人发生过多次冲突,甚至他们比大明更早接触到欧式的火炮。相比于只有四门八斤炮的守军,他们足足有三十门各种大炮,既有自铸的,也有从欧洲人那里买来的欧洲铸造炮的高级货。
安平集的围墙用于防备寻常土人的袭击,确实可以发挥作用,大家只需要躲在墙后放铳就能击退土人。可面对火炮的攻击,却是不堪一击,几乎是在马打蓝人拉出火炮的瞬间,李成坤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他并没有让弟兄们硬碰硬,而是让弟兄们从墙上撤下来。
就在大家从墙上撤下来的时候,随着一阵炮声,在剧烈的撞击声中,原本看似坚固的一尺半厚的砖墙立即变得摇摇欲坠起来,终于,在几轮炮击之后,随着一阵崩裂的响声,围墙被打出了一个足有半丈宽门洞。
“瞄准缺口,上刺刀!”
把刺刀旋插到铳管上,李成坤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尘土飞扬的缺口,然后他扭头看到孙老茂带着一个弟兄,扛着一箱子手榴弹过来了。
“队长,只要咱们守住这地方,那些土人一时半会就打不上来,不过,咱们得把他们放进来,这样,他们才不会在其它地方动脑筋……”
“老茂,你的意思是?”
虽说李成坤是队长,可他和孙老茂不同,孙老茂是打过十几年仗的老兵,论经验自然远胜过他。
“队长,你瞧,咱们这墙,挡挡几个土酋没事,可碰着有炮的,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守在墙上不行,现在盯住轰开的缺口子,即便是挡住了他们,可万一他们要是从其它地方再轰开一个口子,到时候,咱们可就顾头不顾腚了,所以,与其这样,不如放他们进来,咱们就藏在集里头,等他们进来了,直接手榴弹轰他娘的,杀他个措手不及,再刺刀招呼……”
孙老茂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用压砖摆出了安平集的形状,然后用手指比划着他的想法。
“我看行!”
孙老茂的建议,让李成坤的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办法。
“反正,就是一句话,先放他们进来,然后再……关门放狗。”
“老孙头,你才是狗哪,”
孙老茂的话的顿时让周围的弟兄不大乐意了。
“得,瞧我这嘴,这叫关门打狗,咱们只要这一下把狗打痛了,我敢说,那些马打蓝人,指定不敢再轻易和咱们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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