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歪嘴的和尚
第一位奉诏的五经博士名叫张会,此人一生专治《春秋》,乃是五经博士中的佼佼者。
在听完皇帝的疑惑之后,他就很自然的给皇帝讲述了春秋范蠡的故事。
范蠡一生中,三次将挣来的财富分给朋友和百姓,分完以后又重新创业。
而且在创业中始终以诚信和仁义为经营的出发点,他从来不像一般商家那样精打细算,盘剥敛财,而是对合作者谦和礼让,对待雇工十分慷慨。
遇到灾年减产,就减免地租,同时,开粥场赈济灾民。
在年初,和一些农民、商人签订货物收购合约,到年底如果货物价格上涨,范蠡按照现价收购,如果价格下跌,就严格履行合约价格。
所以由于他的诚信和仁义使他三次千金散尽后很快又能取得巨大的财富。
范蠡这种乐善好施回报家国的善举,更使范蠡的经商之道和诚信仁义远近闻名、流传后世。
正因为他仗义疏财,从事各种公益事业,从而获得“富而行其德”的美名。
张会认为,云氏生产自然会增加财富,多生产一颗鸡蛋,那么国家就多了一颗鸡蛋。
而经商不会,他们不过是把一个地方的财富搬运到另一个地方从中赚取差价,行为非常的卑劣应该打击。
云氏的行为很明显,是在师法范蠡,应该受到国朝的奖励。
听完张会的解说,刘彻与张汤更加的疑惑了,于是,刘彻又命召见年纪最大的五经博士申屠根。
申屠根听完张汤的讲述之后,闭目沉思一阵,然后道:“陛下,何以单独言利?
唯有义利相合,才是大政……”
而后,申屠根告诉皇帝跟张汤——
儒家并不反对对“利”的追求,认为“义”和“利”并不冲突,只是对“利”的获取应该符合“义”的原则。
《论语》中孔子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孔子认为获取“富和贵”(即利益)是人人都想要的,但利益一定要取得的有道义,如果违反道义的去获取财富,是不可以的,所以儒家认为一定是在遵守道义的情况下去取利。
还告诉皇帝,要多读《论语》,一部《论语》中还有许多关于义与利的论述。
如“富与贵,人之所欲也”,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等等。
最后告诉皇帝,云氏的做法非常的符合孔丘对义利结合的要求,如此人家,亦是大善之门。
申屠根洋洋洒洒的叙述了一柱香的时间,见皇帝跟张汤都已经理解了何为利,何为义,这才满意的告辞。
申屠根走了很久,张汤小声问皇帝:“陛下,申屠先生可是专治《论语》的大家?”
刘彻看了一眼张汤,若有如无的点点头。
刚才两位先生自然是博学的,他们说的话也没有丝毫的谬误,只是,直到现在,皇帝与张汤依旧没有弄清楚,为何云氏经商对所有人都有利,却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
不过,皇帝之所以与众不同,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能熟练地从别人的智慧里提炼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刘彻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范蠡每次从别人那里赚来无数钱财之后,他都会散尽家财,保证世间的财富依旧平衡。
而且,他这样做了三次之多,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带走多少钱财,而是带着西施泛舟湖上,成了一个渔翁……
申屠根口中的巨贾子贡也是如此,这个最后弹冠而死的家伙,也没有带走任何财富……
皇帝是不能疑惑的……
于是,皇帝与张汤二人很快就达成了一个简单的见解,那就是不把财富拿走,最后还给世界的商贾才是一个好商贾。
余者,不足与论!
“云琅成亲,微臣还是要走一趟的,不知陛下可有其它吩咐?”
张汤已经准备告辞了,他今天在皇宫中停留的时间太长,眼看就要天黑了。
刘彻站起身,背着手沉思了片刻道:“告诉云琅,一且封赏朕都给他攒着,白登山回来之后,就是他云氏光耀门楣之时。”
“微臣代云琅叩谢吾皇大恩。”
张汤拜谢过皇帝之后,就踩着最后一缕光辉离开了皇城,在将要上马的时候,忍不住回头观望。
金灿灿的阳光给黝黑的皇城涂上了一层亮色,诺大的皇宫如同黄金铸就的一般。
张汤一点都不希望云琅去白登山,之所以会问皇帝最后一句话,就是希望能从皇帝口中听到不准云琅去白登山的消息。
现在看来,皇帝更在乎一个臣子的忠诚,而不是智慧。
去了白登山,生死两茫茫……
云氏的藏书远比司马迁预料的要多,毕竟,阿娇不喜欢读书,却很喜欢藏书,于是,在最短的时间里,长门宫的藏书有一大半都被云琅找长门宫藏书楼宦官,重新抄写了一份。
这份工作延续了两年多……
长门宫藏书与其余地方的藏书有很大的不同,不同之处就在于长门宫藏书不用遵守皇家的忌讳,也不用在乎诸子百家的内斗,只要是长门宫没有的书,他们就会积极地收录下来。
比如司马迁看到的这本《淮南子》。
淮南王刘安现在的日子过得很悲惨,据说连四匹马拉的马车都已经改成了两匹马来拉。
他的闺女已经远嫁去了匈奴,他的儿子正在阳山为大汉挖铜,他的封国已经被皇帝拿走了一半还多。
所以,只能依靠卖书来维持简朴的生活。
这本《淮南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生活上刘安是简朴的,然而,在精神世界里,刘安却是富裕的。
一本《淮南子》就让司马迁彻夜未眠,通读了三遍之后依旧爱不释手。
即便如此,司马迁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云氏收藏的西域地图,与他在太史令藏书馆中看到的有很大的不同。
身为一个对世界有着无穷好奇心的人,司马迁将云氏地图与太史馆藏的地图做了对比之后,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云琅当面交谈一下。
云琅很疲惫。
昨晚,宋乔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两具年轻的肉体在碰撞了一夜之后,铁打的人也会感到疲倦的。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睡不踏实的云音还总是时不时地醒来,然后大哭两声……
“云兄,你家藏有《淮南子》也就罢了,为何你家收藏的西域地图也跟国朝收藏的大为不同呢?
你真的确定,大月氏就在葱岭西边?”
面对司马迁的咄咄逼问,云琅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道:“司马兄,我如今正处在大婚的紧要关头,这时候说这些不合适吧?”
“醇酒妇人有什么好的,哪有谈论学问来的有意思。”
“那是你啊,我就是一个俗人,俗人就喜欢一些俗事情,好了,这些天你就好好地在云家休憩。
您的父亲大人既然已经回老家了,你也没有什么牵挂,云氏藏书又多,吃住也不错,你就好好地做学问就成了。
现在啊,不要抓着我问东问西的,小心我会胡说八道。”
“既然如此,我就列一个条陈,把自己的疑惑都写在上面,等你大婚之后,你再一一解答。”
他是一个很干脆的人,见云琅不想理睬他,立刻就走,片刻也不停留。
云琅原本还想跟他说一下请他当先生的事情,人就走的不见踪影了。
估计想要请他当家里的先生,就必须先回答他那些无聊的问题,这个人的脾气倔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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