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大行令李息
太学,云琅不是第一次来了,七月的太学正是美景如画的好时候。
自从曹襄在太学后花园的池塘里作了一首《争渡争渡》的曲子之后,这里就被人称作日暮溪,以前溪亭这个名字反倒被人渐渐遗忘了。
跟春风路一样,日暮溪也是文人墨客留恋不舍的地方,无论何时都能看到有人在这里游玩。
遇到大月亮的晚上,不大的湖面上就星光点点,那些携家妓来这里游玩的有钱人们,在大月亮的照耀下,有化身成狼人的嫌疑。
云琅是白天来的,一身的甲胄让他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前些时间在上林苑执行的肃清计划,让上林苑里的人们对他这个卫将军意见很大。
隐瞒的奴隶数量被拆穿,少数家中蓄有汉奴的人家被惩罚的几乎家破人亡,在上林苑的有钱人看来,这都是云琅造的孽,他身为勋贵却不站在有钱人一方,偏偏要装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恶心样子。
所以,如今的云琅,在上林苑有钱人眼中,就是一个叛徒。
只是因为长门宫遭到了匈奴人以及角斗士,鬼奴们围攻之后,这才不敢大声质疑云琅的做法。
可是,在心底里,就是另外一幅模样了。
太学早就被董仲舒打造成了一个传播学问的重地,加上汉人天生对学问就有一种仰视感,于是,没如今的太学已经成了一个不许军队,差役,暴徒撒野的地方了。
云琅穿着铠甲,在他们看来就是对太学的不敬。
云琅以为就是汉人把学问看的太高,才弄得人间不敢改弦易辙,不敢轻易地做出突破,导致中国学问界出了一个可怕的怪事情——越是久远的学说,就越是受到尊重。
后世的武侠世界也是如此,动不动一项从远古传下来的武术就能灭杀无数后辈心血凝成的杰作。
似乎越是年代久远的古代人,就越是厉害。
云琅其实很是想不明白,处在刀耕火种,茹毛饮血时代的人真的已经达到智慧的巅峰了吗?
不容后辈人更改一字?
这简直太荒谬了,万万不能让董仲舒形成这种可怕的风潮。
董仲舒美其名曰在隐居,一个人住在日暮溪上游的一个湖泊的中心岛上,环境美的不像人间,就是这个老倌就不怕在这个潮湿阴冷的地方得上关节病?
被鄙视的人,自然在日暮溪这种地方找不到船只载他去找董仲舒。
问过船夫,一个个都说已经约了人,不好违约。
被刘二往日暮溪里丢了几个人之后,云琅却没有乘坐他们著名的蚱蜢舟,而是径直上了一座装饰豪华的平底大船。
这样的船都是云氏船厂出品的东西,好些富贵人家都花了大价钱预定了,堪比后世的高级游艇。
官职到了云琅的地步,欺负人呢,就一定要欺负那些位高权重的,欺负那些撑船的苦哈哈没的被人笑话。
因此,当一个胖子官家挺胸拦在大船前边准备自报家门好让云琅忌惮一下的时候,就被云琅一脚踢下了大船。
家仆被打,立刻就有谒者站出来,高声唱道:“鸿胪寺……”
话还没说完,就被云琅用连鞘的长剑抽在脸上,一头栽倒在水里。
家将们蜂拥而上,于是,刘二等人自然迎了上去。
群殴中,没人敢动云琅,家将们一拥而上,目标也只能是云琅的家将们,向云琅动手,基本上就是找死。
云琅安然无恙的穿过那群小心翼翼斗殴的家将群,走进了大船的前舱。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云琅面前,只见这家伙松开了怀里的歌姬,懒洋洋的对云琅道:“君侯难道就不能再等一个时辰么?”
云琅走到桌椅的另一侧,从盘子里取了一个香瓜咬了一口道:“一个时辰之后阻拦我的人是谁?”
鸿胪寺卿大行令李息道:“是主爵都尉汲黯。”
云琅摇头道:“还是你好欺负一些,送我去见董仲舒吧。”
李息摇头道:“这可不成,陛下已经是无法无天的性子了,无论如何也该畏惧一些东西才行。”
云琅摇头道:“问题是陛下从主观上没有畏惧的意思,他觉得是你们成群结队的在压迫他。
牛不饮水强摁头这不是一个好法子,而且会遗祸无穷啊。”
李息笑道:“看来你有好办法,为何不早点说出来?陛下太强势,对你我来说都不是好事。”
云琅摇头道:“借用天道来压制皇帝就会产生一个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
“厌胜之术!”
李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用一根胡萝卜指着云琅道:“愚夫愚妇的事情也上得了台面?”
云琅又咬了一口香瓜道:“厌胜之术,你们不怕,那么,巫蛊之祸你们该知道它的威力吧?
当年就是因为巫蛊,阿娇贵人从九重天跌落尘埃,这仅仅是牛刀小试而已。
你们一旦坚持邹衍的天命说,那么陛下定会用巫蛊求神的法子来对待你们。
到时候别说我没有把话说在前头。”
李息有些焦躁的站起身,如同拉磨的老驴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子之后见甲板上的家将们居然不打了,还相互攀谈了起来,就怒道:“继续打!”
利息的家将头领冲着刘二给了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又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团。
云琅一连吃了两个香瓜,胡萝卜他是不碰的,天知道李息刚才用这东西干了什么。
“左右都不成,你倒是拿出一个章程来啊!”
“制度,一定要制定制度,即便是皇帝也必须遵守他认可的制度。
你可以把这种制度认为是一种契约。
是百姓跟皇帝制定的契约,百姓缴税,出兵养活,保卫皇帝,皇帝就要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环境。
同样的,臣子们也跟陛下制定契约,臣子们拱卫皇帝,服从皇帝,帮助皇帝治理天下,抵御外敌,那么,皇帝就要给臣子们一个过富裕日子的保证,并且保证不得随意剥夺臣子的性命,能剥夺臣子性命的只有制度。”
李息沉默半晌,叹口气道:“很难……”
云琅笑道:“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了陛下这种皇帝,确实是没有法子,却能慢慢的在陛下时代就开始筹谋这样的计划。
等我们遇到一个弱一点的皇帝,就能愉快的执行这一套了。“
李息惊讶的道:“这么说,你在等陛下的时代自然过去?”
云琅大笑道:“我今年只有二十六岁等的住。”
李息长叹一声道:“我今年五十有三,董公更是到了耄耋之年,等不住的。”
云琅笑道:“送我去董公那里,他太急躁了,这一次真的不成,瘟疫是匈奴带来的,扣在陛下头上,会遭到陛下愤怒的反击的。
大汉朝政也就这几年才平安下来,别破坏了目前得之不易的好局面。
别忘了,明年就要北伐了。
不干掉匈奴,我们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等我们干掉匈奴,你们想在国内怎么玩朝政都成,没有了外患,只要不伤害百姓,玩出花花来都不打紧。“
“你到时候会支持董公,并且亲力亲为?”李息满怀希望的看着云琅,他真的很希望云琅,霍去病,曹襄这些注定要成为名臣的年轻人们可以接过他们的担子,继续讲他们的理念发扬光大。
云琅用力的摇摇头道:“我支持董公,但是,我不会出头,等匈奴被灭掉之后,我要自污一下,然后被陛下远窜边地,等你们争斗出一个结果了,再回长安!”
“无耻!”
“开船吧!”
李息无奈的挥挥手,那个刚刚从水里爬上来的谒者就大喊道:“开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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